“这就不牢你费心了。”
老板娘也被王语嫣这个样子，弄得有些后背发凉，明明是久经刀锋血雨的人了，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着实在那一瞬间没逃过去，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让人甚至于感觉可能只是错觉，老板娘轻咳一声，虽然王语嫣不知道，但是老板娘仍旧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丢脸，转口道，“我也就是一说，算不得什么，姑娘别放在心上，我月三娘久经江湖，见识过的男人女人多了，也就是眼见姑娘如此看重那人，忍不住提点一二，若是姑娘不喜，就当我没说过。”
“况且，以那位公子对姑娘的看重，想必是不会让姑娘不放心的。”老板娘一脸认真道，“天色渐晚，两位客官休息吧，若是有需要，在门口喊一声就行。”
话音落下，老板娘缓步离开了这边。
而伴随着人越发走远，到拐角处，脸上就跟变脸似的，完全没了之前那妖娆万千的样子，更多是满身戾气。
倒是在那一瞬间也忘了，除了那两人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下面，正正好好和楼下那个带着玄铁面具，头发灰白的男人对上了视线，老板娘愣了下，随即仰起头，顿时朝着玉罗刹笑了下，并撩了下头发，当即入了后厨。
玉罗刹收了目光，倒是也没有多看一眼，目光落在这客栈之中，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玉罗刹方才站起身来，倒是也计较此中无人，径直朝着二楼而去。
而也就在两人隔壁，有着刚刚开过的痕迹。
正在此时，外面树影斑驳，响起了细微的响动，翠鸟轻鸣，玉罗刹抬起手来，那只翠鸟，顿时落在了他的指尖。
不管这店里的一群人是什么情况，没过多久，菜就已经上来了。
各式各样的食材摆满了一桌，就是小二过来的时候，眼底带着恨意，不过当着人的面，却是没有做什么，把东西尽数放在桌子上，不过还未等开口，慕容复看也没看，直接道，“换了，不要这种菜色，重新上，叫你们老板娘给我看着。”
小二一脸愤恨，盘子在手里“叮叮当当”直做响，不过还未等再动作些什么的时候，“岑”的一声，宝剑出鞘，剑锋一动，蜡烛直接被削掉了三分之一，小二顿时没动静了。
待到小二离开了房间之后，慕容复反手把宝剑插入刀鞘之中。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慕容复看向她道，“表妹，那女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就这等人，我见过很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的不行，就会蛊惑人心。”
“见过很多？”王语嫣愣了下，虽然她经常从表哥那里听来外面的事情，但是可从未有一次从他嘴里听说过这些东西。
“嗯，在西夏一品堂的时候，见过很多，他们那边有很多这样的人，我也见识了不少，我”慕容复说到这里，欲要再说下去，却像是卡住了，在那一瞬间像是停滞在那里似的，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在那一瞬间头有那么一点瞬间仿佛要炸裂开来，“西夏？”
“一品堂？”
“我什么时候去过那里？”
“我去那里作甚？”
“我需要吗？谁需要？与我什么关系？”
“大燕光复，需要吗？”
“朕以光复大燕，荣登大宝，西夏无关，山呼万万岁，见列祖列宗，世世代代……”他语速越来越快，甚至于让人有些听不清，念叨个不停，像是给自己听，也不像是给自己听，俨然有些魔怔了。
王语嫣试图伸手去碰他，在手刚刚抓住他的手指的时候，慕容复猛地站起身子，“嘭——”掌中的剑霎时间跌在地上，他的眼睛赤红一片，不掺杂任何的东西，尽是狂躁，内力加持之下，手边的木桌，霎时间被拍成两半。
内力之下，衣袂翻飞，炸裂的声音接连不断，别说旁人了，就说远在后厨中，正在商量事情的一众人等，都被这动静弄得愣了下。
自从她从大理回去到今日，表哥从未到达过如此地步，唯一的一次还是之前因为她去询问事情的时候，被表哥发现，那个时候他有过这个趋势，但是并未弄得太大，就被她安抚下来，而眼下，却是慢了一步，俨然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虽然不比表哥这般，但是眼下表哥状态如此，破绽极多，若是真的动手，在表哥不设防的情况下，成功的可能性必然是十乘十，而且那条精铁打造的链子，可以把他的手捆住，继而下药，如此一切都能够压下去。
但是此时此刻，王语嫣却是舍不得那么做，就这等情况之下，万一做出点什么应激的事情，本就受了刺激，若是在火上浇油，那怕不是要坏事。
王语嫣想着，也不顾什么，重新拉住他的手，绝不松开半点，即便他双目赤红，仿佛难存半点理智，但是她还是做了，眼见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把他另一只手也禁锢住，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你去过西夏，去西夏为了联手复国，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
“如今大事已成，大燕光复，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要去想了。”
“不需要解释了。”
“表哥，都过去了。”
王语嫣说着，手指不住的拉着他，甚至于试图叩开他的掌心，眼见无用，王语嫣松开一只手从腰间悄悄地拿出来了一个瓶子，这是她之前仿照悲酥清风弄出来的迷药，没过一会儿就见效了，王语嫣方才扶着他躺下，只是人还未站起身，手腕就被他死死的握住。
“你也要走了吗？”
第20章
枯草垛，古井边，四处无人。
像是被人为所厌弃的地方。
身影漂浮，熟悉得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气连天。
明明有着这么多的雾气，他却是仍旧能够把周围的任何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眼看过去，明明尽是白雾，但是却也像是半点没有遮掩。
而他面前，身后，尽是屏障，难以前进，难以后退，如履平地，如见深渊。
但是，若是跳下去，或许是万劫不复，也或许是解脱。
两者相比，后者给他的吸引更大。
只要跳进去，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就什么都不需要去做了。
与此同时，他也抓着一条紧绷着的线，一条直直的拉着他，仿佛要把他从这里拉走，至于目的地是何处，看不清，也看不见，好像是比深渊更可怕，也好像是一切的彼岸。
只要到达了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结果，最好的结果。
但是慕容复出奇的感觉到有些让人想要后退，只是不管是想的是什么，他只能站在原地，像是一个木桩子，死死地顶在这里，一动不动。
如同强弩上弓，一去不回头。
迷雾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看得懂的，看不懂的，稍微一碰，就头疼至深，破坏欲完全掩盖不住，杀意也涌上心头，没有人能够压制下去。
耳边的声音接连不断，同样的熟悉，同样的让人想要沉浸下去，让人试图把一切都压下去。
而迷雾之中，却也有一个声音呼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禁锢终于消失，只是伴随着禁锢消失，随之而来不是轻松，而是那条线和那迷雾中隐隐约约出现的人影，仿佛反复拉扯着他。
只要他往迷雾之中走一步，身后那条线就把他拉扯的更紧，仿佛随时都能够把身躯扯碎成两半。
抓不住，也松不开。
青草黄，狂风起，马蹄声不住，强大的内力互相抗衡，里面有人互相打斗，也有人在那里撕下白色的东西，从白影，变成了一团黑影，甚至于不带着人形，并且越走越远，仿佛从没有出现过，更像是从身上那里撕裂开来一块血肉，身后的那条线好像被这团血肉染红，好像让这条线更加的坚韧，也在不知名的地方多了几分裂痕，难以填补的裂痕，转头却又被血肉填补。
如此越演越烈，仿佛那不是一条线，不是绳索，是他的血肉组成的，只要不去碰，浑身的血肉都会在那一瞬间离开，最后只能剩下一把枯骨，最后倒在这里，被碾碎的一干二净。
能够感觉到疼痛，能够感觉到歇斯底里，无数的破坏欲充斥着脑中，如同江河决堤，冲垮所有的东西。
与此同时，身上仿佛也越发带着些无力，在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拉扯逐渐停滞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条线好像碎了，而被那条线所牵扯的地方，好像从遥远的彼岸，一点点向他靠近，无数的黑暗吞噬，肆无忌惮，毫无束缚，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而来。
在那一瞬间，他能够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得偿所愿，是放松，即便深不见底，即便是乌黑一片，但是那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
他本就想着，踏入其中。
只是被吞噬的不仅仅是身后，还有身前，迷雾中隐隐约约的影子。
在那一瞬间，慕容复想要把那雾中的一切抓到手里，或者说，想要把那个白色身影抓在手里。
没有别的念头，他想要抓住。
死死的抓住。
只要不松手，就不会吞进去，就能够把个白影带进来。
即便是拼尽全力，即便是任何的东西。
只要能够抓住。
他想要过去的地方，不代表他想过会把那个白影吞进去。
或者说，那个地方，本来是有那有些模糊白影的位置的，只是现在那条线只绑了他一个人，而那个影子，在截然相反的位置。
本该是一处的。
本该是同行的。
那白影仿佛要离开，仿佛在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听不见，想再凑近些，那黑暗席卷得更快，吞噬者一切，也吞噬着他自己。
周遭的一切仍旧被搅入黑暗之中。
他们都走了，你也要走吗？
慕容复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试图把那白影抓住。
一切好像做过不知道多少遍，也好像带着从未做过的陌生。
只是这一次，他抓住了。
无力不仅仅让他能够放松下去，也能够让他难以施展力气。
手指死死的抓着那白影，或者说，抓着她。
因为力道过大，手背之上浮起青筋，但是一切却是仍旧在消泄，但是他抓住了。
不能走。
不能放手。
不能离开。
手中紧握着的手腕，并未反抗，好像也真的被他挽留住了。
也就是在一颗，他好像隐隐约约的发现，那条线不是绳索，那是他的骨，前面的白影，是他的血肉。
两者分离，那是行尸走肉。
但是不管如何，他抓住了。
再也不松开了。
就像是预想的那样，就像是设想的那样。
……
周遭安静的要命，剩下的是一地狼藉，本就倾斜下去的碎片落在地上的声音，就显得清晰至极。
药性终究是上来了，即便是意志再强悍，在这等情况之下，也仍旧不住的卸去力气。
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力道越来越小，但是仍旧握着她的手腕，不想松开，也不愿松开。
因为刚刚猛然发作的缘故，他身上衣袖都不知道怎么的被碎片划破，或多或少有些狼狈，额头上起了一些薄汗，边缘一些的乌发，顺着两鬓滑落下来，显得有些凌乱。
王语嫣把瓶子放在一旁，伸出手指整理了一下他的发丝，他已经闭上眼眸，只是即便昏迷了过去，仍旧有些不安稳，仿佛像是受了惊的凤凰，露出了本来隐藏着的暗伤，王语嫣微微伏下身子，鼻尖微微低着他的鼻尖，静静地触碰着人，指尖点在他的脸庞上，仿佛在碰什么世间最为宝贵的珍宝。
食指最终落在耳下，轻轻吻了一下，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的。”
“只要你不走……”
“不，就算是你想走，也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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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王语嫣声音很小，小到，真的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却也好像是刻意说出来，给他听的。
即便他现在听不到她的声音，听不到她的话，但是她还是想要说出来。
指尖的动作很轻，轻的如同鸿毛轻抚。
有些东西，就像是火星落入干燥中，一旦点起来，就再也灭不掉了。
也会让人越发不知足。
凤凰生于高台，落在梧桐，飞于九霄，画于高阁，骄纵若火羽，降临人间的时候，可夺魂略魄。
从指尖，到骨髓。
轻轻的抵着他，好像就这么，都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
够了吗？
好像不够。
为什么要好像，要隐约呢？
王语嫣悄悄的想着，直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王语嫣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蚊蝇扰人，着实坏人心情。
表哥虽然还半握着，但是实际上已经松开了大半，她稍稍一动，就能够拿出手腕，只是她有些舍不得而已。
外面的人还在试图查探一下里面的情况，伴随着王语嫣猛地打开了门，站在门口就差整个人都贴在门上的老板娘一个趔趄，差点没直接跌了个跟头，手上还端着餐盘，差点没有直接翻了，王语嫣微微一动，直接抵住了那餐盘，老板娘也趁着这个时候，连忙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眼看着王语嫣满身的戾气，老板娘顿时指了指自己手上端着的餐盘，“小二过来告诉我，那位公子要我亲手把这些饭菜盯好，我就想着既然都已经盯得差不多了，如今饭菜好了，正巧我也是要过来，故而这些东西我也就一起带过来。”
老板娘仿佛完全没有经历刚刚的事情，面上全都是友好的笑意，就是目光不住的往里面偷瞄，“对了，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小店小本经营，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什么钱，若是坏了什么东西，客官你可要赔啊。”老板娘一脸为难道，仿佛这么一说，就想起了不知道多少的事，越说越是带上了几分贫苦商人的感觉，“小姐，可以让我进去”
还未等老板娘说完，直接“嘭——”的一声，当场吃了闭门羹。
“……”老板娘。
“砰砰砰。”敲门声传来，王语嫣本就是浑身戾气，此刻更是越发冷若冰霜，仿佛谁碰一下都要结冰似的。
“还有事？”
王语嫣目光看向老板娘，俨然就是如果你要是没事的话，那你完了。
老板娘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仍旧挂着笑意道，“您看着东西，我还没送进去呢，总不能不吃晚饭吧，不管是您还是那位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