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去好吗,拙翎该等我着急了。”
她小声的哀求,心脏跳的很快。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只是不知多久,她感到身后的身子向后靠了靠,与她分开,黑夜再次陷入沉默。
玉娘都是沾枕就睡的,今天说了那么多,早就疲惫了,撑不住就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了,宋颐才微微起身,瞧着月光下的美人,她眼下还有泪痕。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即便是知道她被秦弦润用了别的法子失去了记忆,但她每次提到秦弦润,提到想要离开,都如同冰锥一般刺穿他的心脏。
她在他的身边,他竟也快乐不起来。
迎接长公主回宫的场面办的很大。
李苓身着华衣,带着皇上及众位大臣,在宫门口迎接。
他们却看到那个向来跋扈的长公主,这次竟畏畏缩缩的躲在首辅身后,头都不敢抬。
李熙第一个冲了过去,拉住她的手,大声喊了一声“姐姐”。
这声音仿若穿过了她的脑袋,扎入记忆深处,她头针扎般的痛了几下。
宋颐发现她的异样,快速结束仪式,带着她回了雅阙宫。
太医局的人围在李玉婻身边,给她诊断。
玉娘一脸惊恐,只能紧紧抓着唯一熟悉的人,宋颐。
宋颐只温柔对她笑,告诉她没事。
等一切结束,李玉婻也已睡了过去。
宋颐走了出来,皇上、李苓,还有桃鸯等人,都在外间焦灼的等待。
太医局元老述说了病情:“长公主是中了罕见的毒药,这种毒药可致神经错乱,记忆缺失,用量极为关键,稍不留神就可能导致死亡,长公主所中的量正好是能够损失她记忆的。”
宋颐脸色白了几分,他以为秦弦润就算是想得到她,也不至于用这样狠毒的药,竟对她的身体伤害如此之大,让他那么轻易的死了,真是不该!
“到底是谁对公主下此恶手,让我去杀了他!”
桃鸯恶狠狠道。
宋颐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长公主失忆这件事,对宋颐的伤害是最大的吧。
他们刚刚敞开心扉,又突然面临被对方不记得的事。
李苓看着太医:“董太医,那长公主的病就交给你了,能开什么药就开什么药,务必将长公主治好!”
李玉婻醒来发现身边多了几个人。
一个扎着两个揪揪,一个挺着大肚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稍显富态。
她害怕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道:“你、你们干嘛!”
大肚子的女人首先笑了起来:“皇姑姑,你看她,李玉婻什么时候有过害怕的表情,啊哈哈哈……”
李苓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李玉姝立马不笑了。
桃鸯趴在床边,紧张兮兮的凑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快要哭了:“公主,我是桃鸯,我是你的侍女桃鸯,当初是你救的我,你还记得吗?”
他们不停的盘问,李玉婻只觉得害怕抵触,幸好没过多久,宋颐就走了进来。
李苓看着宋颐脸上的疲惫之色,叹一口气:“我们走吧,她会好起来的。”
李玉姝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大声喊道:“李玉婻,你若是想起来了,我、我把那套万福头饰送给你。”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宋颐坐在床边,沐尘端进来了一个青瓷的药碗,他接了过来。
“乖,吃药吧。”
李玉婻没接,她可怜兮兮的向他撒娇:“别让那些人过来了好不好,我害怕,宋颐,我害怕……”
宋颐看了她一会,答应道:“好,不会再让他们来了,先吃药吧。”
李玉婻乖乖端了过来,只喝了一口,就苦到脸变形。
“太苦了……”
“乖,喝了给你吃糖。”宋颐低声温柔劝道。
李玉婻只好再端起来,又喝了一口,差点吐掉,眼泪都被苦出来:“我不喝了,太苦了,苦死了……唔……”
她抗拒的将碗塞回他手里。
宋颐微微皱了皱眉,突然仰头喝了一大口,将她一把捞了过来,便整个压了过去。
苦涩的药被渡入口中,李玉婻根本无法躲避,她眼泪直流,被迫吞下一口一口的苦药。
等一碗药喝完了,李玉婻干呕了几次。
宋颐连忙倒了水让她漱口,又给她塞了果脯,她整个人才泪眼汪汪的躺在他胸口,时不时还啜泣两声。
之后的日子,李玉婻开始跟这苦药斗争,宋颐总能想到法子让她喝。
三天之后,她喝了这药就开始头痛,昏迷,醒来后她拉着宋颐的手,可怜兮兮的请求能不能不喝了,没想到宋颐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直说“好”字。
果然,自那天,宋颐再也不要求她喝苦药。
但她也明显在宋颐脸上,看到了一丝忧郁。
他好些越发的瘦了,下巴都要能锄地了,白天出去忙,晚上陪着他的时候,也很难见到笑容。
桃鸯白天总过来陪她,跟她说一大堆话。
“公主,你不能这样对首辅,你已经伤害他一回了,人心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李玉婻把玩着手里的团扇,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她道:“颐颐伤心了是吗?”
桃鸯一愣,好、好别致的称呼!
桃鸯对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公主尤为不适,她避开她的眼神,解释道:“事实上是公主跟首辅成亲了,然后公主被第三者秦弦润,就是那个拙翎插足,他还给公主下药,让公主失去记忆,公主却总是提秦弦润,忽视首辅,他肯定是伤心了。”
她又听到公主问:“我跟颐颐以前的关系很好吗?”
“特别好,公主说本来这次事情之后,要跟首辅成亲的。”
“好到哪一步了?”
桃鸯再次愣了,公主说的是哪一方面呢?
她灵光一闪,就算不是那方面,也得往那方面引导啊。
她贼兮兮的凑了过去:“公主以前跟首辅早就夜夜宿在一起,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公主为了方便,还挖了一条地道通向首辅大人的家里。”
李玉婻:“……”
……
今晚还像以前一样,宋颐忙了一天,回来要跟她一起吃完饭,洗脚脚,最后躺板板。
宋颐做着哄睡日常,动作轻柔,跟以前一样。
他抱着她,轻拍她的背,一下一下,缓慢而舒服。
李玉婻仰头望着这个男人的脸,他侧躺着,一手拄着头,闭着眼睛,眉间却有一蹙抹不去的褶皱。
她伸手,想要抚平这个褶皱。
宋颐睁开了眼睛,轻轻笑了笑:“睡不着吗?”
“颐颐为什么不开心?”
她轻轻说道。
宋颐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声音很软。
“我没有不开心。”
“你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她固执的反驳。
李玉婻伸手摸上他的脸,突然语调轻柔:“那我给你亲亲,你别不高兴了好么?”
“嗯。”他只发出一个单音。
李玉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亲了亲他的脸颊,下巴,又返回去亲了亲她的眉心,再次往下,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咙,吻了上去。
宋颐发出一声低叹,突然抓她抓的更紧。
李玉婻像是打开了新大陆,一路向下,宋颐的反应越发的大。
黑暗中,男人浓重的呼吸起伏,十分好听。
在他身上蠕动的影子已经钻入被子里。
“这是什么?”
“可以亲吗?”
“颐颐不说话,我就当默认喽。”
“我就想让颐颐开心。”
“嗯……”
……
李玉婻跟桃鸯在湖边避暑,桃鸯暗戳戳的问她昨晚怎么样,李玉婻眼中困惑:“什么怎么样?”
“你昨天听了我说的,没有什么表示吗?”
“没有呀。”李玉婻抓起一旁的西瓜,咬了一大口。
桃鸯:!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李玉婻发现宋颐越发的不开心了。
他吃的更少,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很多。
即便是她想了各种各样的法子逗他开心,他好像都很难笑起来。
皇上每日必要日程——玩泥巴,其实是跟大长公主商议国事。
李苓叹一口气:“如果玉婻再不想起来,我看首辅都很难撑过今年冬天。”
李熙眸光闪过一丝光芒,“不必担心,朕有办法,你按照朕的方法去做,朕赌皇姐肯定能蹦起来。”
李苓讶然,听了他的办法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
李玉婻跟桃鸯在亭子里玩,偶尔喂喂池子里的鱼。
桃鸯不厌其烦的给她介绍。
“这里就是公主的公主府,公主自从成年有了封号后,一直居住在这里,亭子顶上的七彩琉璃瓦还是公主搜集来的波斯器物。”
李玉婻四处看看,点点头:“好看。”
她手里吃着桃鸯剥的橘瓣,眼中像是在沉思什么。
突然凌燕走了过来,皱着眉,看着公主,欲言又止。
桃鸯大大咧咧道:“凌燕姐姐,说就是了,公主在这呢,她现在可聪明了。”
她说完,就似乎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眼神射向自己,立马回看过去,只看到公主无辜的眼神。
桃鸯觉得刚才或许是错觉。
凌燕看着公主,向来泰山崩而不改色的她着急道:“公主,皇上为了表彰首辅的功劳,竟要往他府里送十个美人!”
“什么!”
李玉婻直接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呼出。
紧接着两道怀疑的目光就看向了她。
凌燕跟桃鸯紧紧盯着公主,见到公主脸上的表情从愤怒一下子委屈起来。
然后公主黯然的滑落在凳子上,面色怆然,委委屈屈道:“颐颐不爱我了……”
桃鸯收起怀疑,还是那个失忆公主没错了,若是没失忆的公主,现在怕是已经血洗首辅家了。
没有人知道,李玉婻早就将手里的衣角攥出深深的褶皱。
她在房内坐立不安,等待着宋颐归来。
可坐等右等,月上柳梢头,也没有见到他归来的影子。
终于,她受不了,按了书案上的开关,身后的屏风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暗门来。
她闪身走了进去。
抓奸!
她倒要看看,那十个美人到底怎样的天姿国色,把宋颐迷的人都不来。
磨着牙齿,她走入地道,嘴里骂骂咧咧。
“好你个宋颐,竟然敢背叛我,我李玉婻平生最讨厌背叛。”
“看我抓到你不给你好看。”
“呵,男人都是一样的。”
“宋颐,你给我……”
她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视线开阔,她来到了地道最中间的小厅,有一个人正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卷书,黑瞳淡然无波的看着她。
李玉婻脑中迅速算计。
被发现了!
他不会打我吧!
不会的,颐颐不是这样的人。
可……
要不再试试?
她怯懦的喊了一声:“颐颐?”
见他不语,她又委屈道:“我莫名其妙的进到这里来了,颐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能带我出去吗?”
宋颐叹一口气,将书放在案几上,漂亮的桃花眼写着愠怒和悲哀。
他似叹息一般问:“李玉婻,骗我很好玩是吗?”
李玉婻:“……”
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颐颐真的生气了。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也是突然一下子才清醒过来的。
她眼中出现茫然,头歪了歪:“颐颐,你在说什么?”
没想到宋颐竟自嘲笑道:“是我不配。”
他说完,起身就要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李玉婻赶忙过去拉住他,他停住了脚。
李玉婻心脏狂跳,十分不安,拉着他的手:“颐颐,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我也是前两天才恢复一些记忆。”
宋颐背对着她,嗤笑一声:“前两天?”
“好吧,五天前……”
“呵……”
“真的不骗你……半个月前。”
宋颐这回不吱声了。
李玉婻低着头,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他的指间,握住他的,嘟囔道:“我就是想让你开心啊,我以为你更喜欢玉娘那样,会软一点,呆一点……”
宋颐缓缓转回了头,目光赤红,目眦欲裂一般盯着她,突然嘶吼,印象里他很少情绪这么浓烈。
“我的心也不是铁做的,是肉长得,你还不如一直骗我,起码我不用知道你是清醒状态下提起了秦弦润,也不用再受二次伤害,李玉婻,你好狠的心!”
李玉婻一愣,愧疚心蔓延,她瞧着宋颐红红的眼角,突然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低,吻了上去。
此刻的语言已经没有力量,唯有更加亲密贴近灵魂的事才能拯救他。
地上的柔软地毯仿佛为了这一天而铺,两个人吻的都很凶狠,仿佛要吃掉对方。
特别是宋颐,李玉婻从未见过这样如狼似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