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异是个谦虚沉稳的君子,此时迷茫地看着邓禹,问“这情意和道义,美色,富贵,有什么关系吗?”
水里的鱼儿打了挺,清脆的一声响,邓禹看着那水花波光映在他脸上一片乱影,他如梦初醒,自言自语“情意?”
枕边风
郭圣通在窗下默默看着这一幕,冯异和邓禹说的什么她没听见,邓禹和耿弇的对话却听的一清二楚。她到底是闺秀女儿,心里难受,问玉团“你说什么是枕边风?我同文叔说什么坏事了?”
玉团捧了几匹华缎在一边,“奴婢只知道萧王是极爱护姑娘的,自家的家事不用外人操心,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郭圣通看到她手里的缎子,疑惑道“这是哪里来的?”
“这是尚书令谢夫人送给萧王夫人的。”
郭圣通好东西见惯了的,一看就知价值,“无功不受禄,她送我东西干嘛?”
玉团说不上来,郭圣通摆摆手,“好好放着,晚上问了文叔再说。”
刘秀外面忙了一天回来,郭圣通见了他一副疲倦的样子,话到嘴边什么又都不想说了,只把谢夫人送缎子的事告诉刘秀,刘秀说“既然送了夫人就收下,想做什么做什么。”
郭圣通只笑笑,“我不缺衣服,倒是文叔如今身为王上,衣服也该换形制了。”
郭圣通心思游离,看着华缎发怔,玉团知道她的心思,“姑娘,今天的事儿你还没同殿下讲呢?”
刘秀换了外衣,“通儿?”
“我一时忘了,玉团你下去。”郭圣通连华缎一起扔给她,玉团眼里有些委屈还是退下去了。
刘秀笃定郭圣通有事瞒他,坐在案前就等她开口,郭圣通一撩衣裙,执袖俯拜,欲行的是参见诸侯王的大礼,只一弯腰还没磕首,刘秀急忙上去拦腰抱住了,“干什么啊?”
刘秀真是急了眼里带了燥意,两个人面对面跪在寝宫的中间,刘秀咽了声气,开口“莫不是谢夫人得罪你了?”
郭圣通抿着嘴摇摇头,刘秀又想了想,开口道“莫不是将军们粗人不知轻重冒犯你了?”
郭圣通红了脸,“没有。”
刘秀无奈,实在是不明所以,“难道是我有什么没顾到通儿的?”
郭圣通不是做张做致,拿腔拿调的品性,刘秀如此这般,她过意不去,只叫刘秀扶自己起来,“没有,我若为了这些事也未免太无知,殿下向来怜惜体恤,只是通儿常拿私事烦你,民间人说枕边风!”
“什么?”刘秀毕竟男人家这种事情听起来就打自己脸,“谁说的?”
郭圣通见他一下红了脸,反而宽心了一笑了之,“好了,好了,也许是我听错了,这种墙角下的风话只当笑话听吧,你要计较起来真成枕边风了。”
推了刘秀去洗澡,自己照照镜子,真觉得自己是傻了。
晚间,刘秀翻了个身,说“通儿,这枕边风三个字就是在骂我,是骂我耳根子软,心智昏溃不明。”
郭圣通都迷迷糊糊快睡了,听了笑起来,扯了刘秀一只胳膊,恶作剧似的压在刘秀身上“我还说夫君你惧内呢!”
她点了点刘秀的额头,笑得灿烂,刘秀一动也不动,她凑在刘秀耳边“文叔忒好欺负了。”
“什么叫惧内?”刘秀猛然坐起身,她人向后一倒躺在了床尾,摔得头发昏,刘秀咬住了她的耳垂,热热的呼气“通儿,告诉我什么叫惧内?”
她痒得受不了想打滚,却被刘秀按住腰,往她身上挠痒,她咯咯的笑,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我瞎说的。”
刘秀终是不忍心,松了手,她笑得腿肚子都软了,躺着不动只喘气,最后勾了刘秀的脖子,“拉我起来。”
刘秀亲了亲她的脸,她闭上了眼睛舔了一下刘秀的唇,刘秀刹那间神思昏昏,从她脖子里那一片空隙连绵而下,“通儿,知道什么□□头打架床尾和吗?”
郭圣通绷直了身体,“哪个同你打架。”侧过身想躲,刘秀压住她的腿,把她拉到自己身下,郭圣通惊呼了一声“文叔”靠在他胸膛里再也说不出话来,烛光朦胧里衣带渐宽,她皱着眉感觉到刘秀的侵袭,刘秀在她耳边喘气,“知道吹枕边风的都是什么人?”直直地一个挺身,有些教训她的意味。
她哼了一声,双腿缠住刘秀的腰,不什么都不知道了。
刘秀轻咬住她的肩,“那是心上人。”
郭圣通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刘秀穿戴的整整齐齐站在塌边,她看了看天色,两人相视一笑。
刘秀替她放了几件衣裙身边说“明日母亲与弟弟就到了,我要在宣明殿摆宴,夫人今日替我操持操持。”
郭圣通下意识觉得不妥,“母亲和弟弟不是外人,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吧?”
“封王一事难道不该替为夫贺一贺,只是等母亲和弟弟人来齐了。”
郭圣通点点头,刘秀嘱咐了两句,前殿还有政事,就先走了。
玉团服侍郭圣通起来梳洗,郭圣通心里念着母亲和弟弟手里捏着梳子想事,外面宫娥禀告说,“谢夫人求见。”
郭圣通手里一抖,梳子摔出去了,谢夫人满面含笑,捡了脚边的梳子给玉团,“久闻萧王夫人名,今日特来拜见,惊扰夫人了。”
郭圣通干笑笑,叫玉团请她坐。
谢夫人趁机打量了郭圣通一番,没想到郭圣通素绫纱裙,清清淡淡,不穿华服也不用金银,长得温文含秀也不是美艳明丽型的,不由夸了一句“夫人好气度。”
郭圣通谨慎道“我闺阁女儿不经事的,宫里坐坐罢了。”
“萧王明日晚间请了我家大人赴宴,敢问夫人知道是什么宴席吗?”
“恩赐王爵,如何不该宴庆吗?”
“只是”谢夫人迟疑道“赐爵也不是今日的事了,为何等到明晚呢?”
“我母亲和弟弟明日到邯郸,殿下惦记着等人齐罢了。”
“哦”谢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是一定要去沾沾福泽的了,我宫里窖藏不少,这酒水我愿为夫人分忧。”
郭圣通淡淡地谢她。
谢夫人出了宫门,抚了抚胸口,对侍女说“看来只是普通的宴席罢了,大人他一味相信刘秀,连个防人之心都没有。”
王宴
玉团疑惑地看着谢夫人一行人远去,“姑娘,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谁知道呢?”郭圣通想着母亲和弟弟,“你去厨下吩咐做两道家里的菜,其他让宫里疱厨操心去吧!”
许思归在花苑里穿来穿去的,郭圣通招手叫她过来,笑问“你干嘛呢?”
许思归沾了一脚的泥,身上也落的是花叶,“夫人,殿下吩咐叫我移几株花到窗边。”
郭圣通没想到刘秀对花草倒还上心,“你去宣和殿那里移几株盆栽来。”
谢夫人派人叫了外府的谢躬回来,谢躬急忙回来看人都好好的,问“出什么事了?”
谢夫人叫了左右出去,“知道刘秀叫你去赴宴我就一直担心。”
“我与萧王同城相处,各自为政,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谢躬极不耐烦。
“既是各自为政,难免刀兵相见。”
“萧王仁义,如今同我都以礼相见,言及政事都派人来请教我。”
“哎”谢夫人长叹了一声,哽咽道“免不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矣!”两行泪止不住就往下抛,谢躬上去劝慰。
窗外“啪”的一声脆响,谢夫人抹了泪,“哪个?”
许思归跪下告罪,“奴婢是搬花草的。”
推开窗,谢夫人仔细打量了她看着脸生,问她“你叫什么?”
“奴婢红春。”
“朱颜逢春,好名字,你说是不是?”
“夫人夸奖了,奴婢不知什么猪不猪的?”
谢夫人看她脸生,就知道不是宫内伺候的人,问她名字就知道不是郭圣通身边的人,不然不会这么个俗名,最后故弄玄虚,知道她也听不懂自己与谢躬说的话,摆手让她去了。
谢躬反而劝她道“一个粗使婢女罢了,你也和防贼似的!”
谢夫人刚擦干的泪,又顺腮而下转身回内室去了。
许思归不顾碎了一地的泥,气喘吁吁跑回了温明殿,详细给郭圣通讲了。
郭圣通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手里的笔停滞在那里滴墨,好好一张书帛凝了一堆墨渍,“快,去叫文叔回来。”
许思归出门去,玉团叫道“回来!”许思归站在门边不知所措地看着郭圣通,玉团说“你去你娘那里,这些天别出来前面走。”
玉团蹲下身,握住郭圣通的手“姑娘这种事情殿下面前怎么说的清?”
“可是暗箭难防,若不让文叔有个防备,出了事怎么办?”
“既是暗箭难防,姑娘说与不说又有什么用呢,人心叵测别人心里想什么,咱们也没有办法。”
郭圣通过了好久,默默点头“你说的对,深宫内闱这种墙角下的话最不能传了,本来没事传扬开来就是祸起萧墙了。”
郭圣通想起来后怕,撑住额头揉了揉太阳穴,玉团又说“不说这邯郸王宫都是陌路人,就是咱们真定旧府里还多少新仇旧恨呢!姑娘不要因为事关萧王就犯糊涂。”
郭圣通直点头,换了张帛继续练字,前几张字都写的不稳,后来渐渐力道沉下去了。
晚间故意多饮了几杯酒,借着酒意早早睡了。
第二天想着母亲和弟弟要到,自然就把这事扔脑后了。
此去接郭主和郭况的是耿纯,是真定王室姊妹之子,论关系郭圣通还得称一句姨兄,刘秀特意让他去就是看的这层关系,而且用得是自己萧王的仪仗,普通的人又怎么搞的明白。
刘秀和郭圣通在邯郸宫门等着,远远的看见车马近了,郭主离宫门尚有百米就下车步行,刘秀近前去拜见,被她一把扶起来“殿下如今不同往日,不可行此大礼。”
郭圣通看母亲和刘秀僵持着捂着嘴笑,郭主捏了捏她臂膀“还笑嘞,这么单削的身子。”
“我本就这样,这衣服都是家时的,母亲看看一样合身的!”
郭主看着心里一阵酸,她自然知道女儿受了不少苦,问道“没有新衣吗?”
郭圣通没想到母亲这句话,一时语塞。
刘秀很不好意思,郭况还坐在车里看着,郭主叫他过来。
郭圣通笑道“宫里绫罗满室,艳俗的很女儿不爱。”
郭况如今十五了,长高了不少广袖临风走过来是个铮铮男儿了,严谨的给刘秀行了跪拜之礼,刘秀伸手想拦,郭圣通挡着他“你让他磕。”
“藁城郭况,参见萧王。”
“起”刘秀也受了礼,郭况站起来乖巧地一声“姐夫。”到底还是一张孩子脸,郭圣通看他腰间到底还是佩了长剑,上去解下来“你怎么不叫我,就知道认姐夫啊!”
“姐姐,你出嫁从夫,我自然先叫姐夫。”
郭圣通摸摸手里的长剑,听了这话斜扫了他一眼,懒得管他“啪”就扔给了他,郭况接住埋怨道“这剑好重的!”
郭圣通笑了一声,看他那个样子“往日在家也是教习过腕力的,如今剑都拿不动,岂非不如我。”
“姐姐跟了姐夫自然比我强了。”此言一出,郭主,郭圣通,刘秀都笑了。
晚间刘秀大宴群臣,敕封官爵,大家皆贺萧王,唯吴汉席间盯着马武面无表情,郭圣通坐在殿上看阶下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看着马武同席的谢躬她又想起了他们夫妻那番话。
刘秀同邓禹他们喝的兴致高,她冷眼瞧着郭况孤零零坐着,自己举杯对另坐的冯异说“冯将军,我这里敬你一杯。”
冯异忙捧杯,“谢夫人。”各自饮尽,郭圣通对郭况说“你也替我敬冯将军一杯。”
郭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自己斟上酒,有些腼腆“冯将军,我年纪也说不出什么,但将军的本事我真心佩服!”
冯异也只点点头,各自干了。
郭况一时干下去,觉得胸中有点烧得慌。
刘植这才注意到郭况,也过来给他满了一杯“公子,我这杯你一定得喝,如今会喝酒了,怎能不先记得为兄。”
刘植他是认识的,笑着叫“兄长”看着杯子有点为难,还是闭着眼干了,“谢谢兄长,小弟先干为敬。”
刘植大喜,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兄弟,长大了就是真男儿了,我带你去敬敬其他将军们。”
郭况为人又乖巧又懂事,谨慎谦虚,见人就有礼,心眼又诚实,几圈下来南阳那群行伍出身的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朱祐诓他说“南阳有习俗,喝酒不能喝单的第二杯要用碗才算诚意。”
他只不好意思,酒烧红了脸“小弟实在不能喝,将军若不嫌弃,只拿个小碗可否?”
“自然自然”案上挑了个羹碗,足足能倒半斤酒,郭况眼里花也看不出大小,端过来咕噜咕噜给干了,放下碗还行了揖礼,“啪”就磕案上了。
众人皆有酒意,哄然一笑,过会儿明白玩过火了,去看郭圣通的神情,郭圣通笑道“男人家酒席间不妨事的。” 轻声吩咐侍者将郭况送到偏殿去睡。
郭况
郭况迷迷糊糊吐了一地,口干舌燥想喊人,喉咙里发不出声,左右看看除了烛光什么也看不清。
恍惚听到一个声音像刘秀,“这不怪你,马武是员大将,有他在左右杀不了谢躬,等到出兵你再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