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一路风尘扑扑乍到温明殿,一池碧荷铺连风中,殿前紫薇浸月,墙边木槿朝荣,桥边寥花红彤燃红了池水,郭圣通早早见到他进来,却看他停在殿前贪恋景色,把手里的一盘菱角推给玉团端着,自己轻声走出来,躲在柳荫后面,刘秀一回头她一张笑脸灿若朝阳,明眸皓齿。
刘秀也笑了,柔柔的淡笑如沐春风,“宫里怎么变的这么漂亮?”
郭圣通略略带点淘气,“萧王到了家门口见了些人间芳菲迷了眼,连门都不进了吗?”
“是啊,”刘秀若有其事,“前面也不知是谁家夫人迷了为夫的眼?”
“呵呵”郭圣通笑开了,眯着眼睛挽了他的胳膊,刘秀伸揉了揉她额头碎发“还笑哩,走时额上一粒红点,如今怎么又起了几颗?”
她赶紧用手把头发拢拢好,“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刘秀附在她耳边,“夫人可是上火了?”
“嗯?”郭圣通没听明白,疑惑望着刘秀眨了眨眼。
刘秀一笑,握了她的手,“见母亲去吧?”
郭主叫宫娥备了饭,等着刘秀回来,郭圣通,郭况,大家一起吃了,刘秀问郭况,“下回同我一起出征去?”
郭况点点头,“只要在姐夫身边我也是不怕的。”
郭圣通握着箸看着弟弟有些担心,欲言又止。郭主让宫娥将一碟脆藕端给她,她回过神看了菜又看看母亲,郭主微笑着说“这菜你爱吃,你也让殿下尝尝。”
郭圣通给刘秀夹菜,对于弟弟终是没有再说什么,郭况仔细的在理鱼刺,刘秀专注的在尝藕,她看着这两个男人轻轻笑了。
晚间她和刘秀两个人对面躺着,她下意识用手遮住额头,“不能看了,万一好不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刘秀把她手拿下来,“不要就不要呗,还不是挺好看的。”
刘秀凑进吻在她额上,念道“真的挺好看的!”
她觉得刘秀的身子滚烫的贴着她,她胸中也被带起一股火来,她想起白天刘秀问她是不是上火了,耳根都臊起来,一张脸娇羞的通红,抓着刘秀的衣襟把头埋在他胸前。
刘秀摩挲着她的背,轻轻地把她衣领拉下来,亲了她的脖子肩膀,另一手到她的后腰去解腰带,不知道她今天系得是什么腰带,刘秀耐着性子解了一会儿也没解开,他鬓边出了层薄汗起身“通儿,我看看。”
刘秀看她一条裙子腰间的好好的,根本没有系的结,表情变成很认真的那种为难,郭圣通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哈哈大笑,笑完了坐起来靠着刘秀,问“夫君,连女人侧口的罗裙都没见过吗?”
刘秀此时一看果然侧身几粒暗扣,伸手就把她压倒了,带着些狠狠的意味“通儿觉得为夫见过几个女人?又解过几条裙子?”
郭圣通听了这话,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甜意,主动亲了一下刘秀的唇。她被刘秀揉在怀里肆意所为,她觉得真的是上火了,一阵阵的燃起来又一阵阵的寂灭下去,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她蜷在刘秀怀里还在微微颤栗,刘秀安抚着她,“通儿,你没事吧?”
她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的喘息,刘秀又叫了了一声“通儿?”
郭圣通趴在他胸口,“我好的很。”
刘秀挑挑她的下巴,“好就好!”
郭圣通又往上了一点,趴着正对他的脸,刘秀不太自然“干嘛?”
“我也是好德不如好色者。”
刘秀一皱眉,抽了一口气,“你别乱动。”
刘秀的声息又厚重起来,掀起被子一裹把郭圣通按住了,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吞了一下口水,平缓好呼吸对她说“别闹了行吗?”
郭圣通看着他可怜的样子,点点头。
陈康自从投降了刘秀,带着谢夫人一起来了邯郸,谢夫人这日趁着无人同身边的丫环换了衣服去了邯郸王宫,王宫侍卫森严本不是那么好进的,奈何她一身宫娥的装扮,开口就念出“萧王夫人派我出去的。”径直走小道绕到了内宫,看着温明殿前一片景色姹紫嫣红锦绣如梦,她忍不住冷笑起来,眼里的恨意比繁花还盛。
她悄悄来到温明殿,郭圣通一个人在殿上看书,她想刘秀是不在的了,“夫人好消遣啊。”
郭圣通骤然间唬了一跳,“谢夫人?”郭圣通心里奇怪,慢慢站起身向后退,“你怎么来这里,你不是和谢大人在邺城吗?”
“邺城?邺城早就是你家萧王的地方了,我家谢大人也早已成了吴汉刀下之鬼。”她目眦欲裂 ,
神态癫狂。
郭圣通靠后一个趄距,哐铛屏风前的剑架倒了,两人各自都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剑,谢夫人冲过来,举起来就砍,郭圣通一绕穿过了屏风,推倒了借机往门外跑,奈何她此时再反应敏捷也不过横了心不要命的,薄薄的一小片就抵在后背,“你再动一下,我就生挖了你的心!”
郭圣通不敢动了,深呼吸“你想要什么?”
“叫刘秀来,我要让他看着爱人被人杀死,也好尝尝是什么滋味!”
郭圣通站在那里,抿着唇不出声,谢夫人剑上用了力刺破了她的衣服,“你喊啊!”
“我不会喊的,他不在宫里,我喊破嗓子也没用,招来外宫的侍卫你就不能活了,我与夫人无冤无仇,你到时杀不杀我都没有用。”
谢夫人没有再动,郭圣通催道“你还不快走!”
谢夫人一时摸不到头绪,反而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糊涂,从郭圣通摔倒屏风到此时不过片刻而已,刘秀在后殿洗浴更衣,听到动静就起身绾了头发套了两件袍子,出来边走边叫:“通儿。”
谢夫人听到声音大怒,上前反扣她,剑横在她的咽喉“你骗我!”
刘秀出门看到这一幕,脚步抬在那里都停滞了,他到底身经百战,胸有千山,一纳气的功夫就从容了“谢夫人这是干什么?”
谢夫人用剑架着郭圣通往后退,“刘秀,你连自己的妻子被人用剑指着都不害怕吗?”
刘秀的手背在身后捏成拳,步伐却很稳重,他直直看着郭圣通,眼神很平和带着深不见底的睿智,郭圣通此时反而忘了脖子上的剑,迷惘的想他是谁。
嘭的一声,郭圣通脑子一空,刘秀上前一把拉过她,门外的许思归呆在那里手还是举在半空中,看着谢夫人整个后脑勺被自己手里的花盆砸裂了暗红的血涌了一片,谢夫人倒在地上,笑念道“郭圣通我与你本也可交姐妹一场,人之将死,……我有一言”
郭圣通慢慢回了一点头,看着谢夫人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释然的在笑,“防人之心不可无,眼前恩情不要信,刘秀他,”谢夫人大口喘了几口气,“南阳还有阴丽华呢!姑娘莫白糟践终身……”
血越流越多,郭圣通楞着,许思归是傻了,刘秀把她按在自己肩上“不要去看,她的后脑碎了,你看了会怕的。”
刘秀对许思归说,“你不要怕,你过来。”
许思归迎着刘秀的眼神,颤颤巍巍跨过地上谢夫人的尸体,走了过去,刘秀一手抱着郭圣通靠在肩上,用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不要怕,不要惊动给翁主知道,去外宫叫个将军带人来收拾了。”
“哦!”许思归在他沉静的注视下,真的一点都不怕了,只是脸颊莫名的飞红了,刘秀放开她,她领命去了。
刘秀松了一口气,“通儿,你别事吧?”
谁人心中无韬略
“没,没事。”郭圣通有些恍惚,很快吴汉陈康带了人来,陈康首先跪下请罪,“末将治家不严疏忽了才犯下如此大罪。”
刘秀只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处理了,“将军且下去吧,此事虽大,但是其人已死不会追究了。”
等到吴汉他们出去后,郭况才进来,看着地面被清洗的光可照人,完全想不到这里刚刚死了个人。
刘秀安抚好郭圣通起身要去外宫商量事宜,见到郭况来最是安心不过的:“好好陪着你姐姐,我有事要同他们去商议。”
郭况点点头,进殿去看郭圣通,出事的时候玉团在郭主那里,回来听说了吓得都不敢信,郭圣通嘱咐千万别让郭主知道担心。
郭圣通在塌上躺着,玉团在塌下坐着垂泪,见到郭况来忙让开些,郭况看着她有些不解,弯下腰先看了看姐姐,郭圣通躺着那里望着帐顶想着谢夫人临死时的样子,郭况以为姐姐时受了惊吓,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郭圣通问“你干什么?”
郭况坐下来,“我以为姐姐吓到了呢,姐姐可受伤了不曾?”
“没有”郭圣通摇摇头,郭况拉了姐姐在外面的手“有姐夫在我想姐姐也不会有事。”
玉团忍不住哭道“公子,我们姑娘在家时从来也没出过一件事啊!”
郭况回头,惊疑道“这有什么说头?”
玉团看着郭圣通的脸色噤了声,郭况还在疑问中,郭圣通和颜问他“你可知道谢躬是怎么死的?”
“这个?”郭况迟疑了,随即笑了笑平缓道“姐夫追击青犊,叫谢躬拦截,结果谢躬不敌死于乱军了,谢夫人她就恨上我们了呗。”
他神色自若,以假乱真,要不是谢夫人说过郭圣通真的就要信了,她的弟弟脸上还有些青涩的稚气,眼神清亮眉宇轩昂,郭圣通暗笑自己的浅薄,她弟弟这么聪明,这么懂事的一个人,哪里还用她担心。
郭况伏在她身边笑道,“姐姐,我陪你睡会儿吧?”
“你去外宫听听他们商量事情吧,男孩子家陪我房里躲着干嘛?”
郭况有些不愿,“姐姐不害怕吗?”
郭圣通摇摇头,让他出去干正事去。
刘秀按剑来了外宫,见只有吴汉朱祐等人,问“人呢?内宫都能进贼了,人也没有。”
朱祐为难道“如今殿下身为萧王,外宫内宫我们怎好私通,非奉诏不敢入内。”
刘秀什么都不想说了,出门看见高台上的鼎,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伦不类,想起郭圣通说这鼎是假的,形制就不对,吩咐军士直接拿去化了。
想想还是回过身去吩咐吴汉,“王宫旧有宦官,你去邯郸城里找找,诏入内宫,全是宫娥怎么行?”
吴汉道,“直接拿人来阉了不就是了,旧日宦官哪里去找?”
耿弇从门外进来,听着简直不堪入耳,向刘秀行了一礼,“征兵尚且不足,还能行出这种事来?只要把住门命侍卫登记进出,凡是宫娥进去都要熟人来领。”
吴汉推了朱祐一把碰到了耿弇,耿弇正在言事手一甩,冷眉“干嘛?”
吴汉站出来向刘秀道“殿下,我看这宦官早晚得备下。”
刘秀看了他一眼,低声喝到“胡说,正殿之上说的什么话!”
耿弇若有所思盯着吴汉,刘秀问,“子华和公孙呢?”
邓禹不知道,冯异在庭中树下看书呢,刘秀觉得自己困在邯郸,困在河北,就像那个型制不对的鼎和这个不着四六的邯郸王宫,偏偏此时这群人一个个修道参玄的一样,都跟他打的是隐语。
大家各怀心思,邓禹匆匆忙忙进来,他一向举止有度,此时未免让旁人看来有些失态,“萧王,陛下的使者到了。”
吴汉轻笑了一声,刘秀面色凝重,“先接旨再说。”
“萧王经营河北劳苦功高,特诏回京长安,诸将皆有封赏。”
刘秀没有说话,默默接旨,邓禹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说,“如果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刘秀心里在思量,邓禹又道“ 陛下又派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图谋河北其心若揭,我们何以自处萧王要三思。”
大家都忧心忡忡望着他的脸,刘秀叹了口气拍了拍邓禹的肩,“我懂的。”
郭圣通睡了一会儿起来,她梦里全是谢夫人惨死的样子,她想自己原与她是一样的住在这里旳,当日谢夫人也是诸将的主母,不过数月谢躬一死就沦落至此。
刘秀回来看到她起来了,“没事吧?”
“没有,睡了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就好。”刘秀情绪低落,心思沉重,郭圣通问“出什么事了?”
刘秀坐下按了按太阳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反正不是福事就是祸事。”
郭圣通看了看天色是饷午,劝道“不知常,何知凶,福祸本无凭。要不先歇歇,清净一下再想?”
刘秀笑了,自己倒先有几分汗颜,要她如此来开解分析,“通儿,不但通《诗经》,《老子》读的也不错嘛。”
“总归就是这个道理,用诗说,用子曰都是一样的。”
看着郭圣通那张温文毓秀的脸隐隐的透出一种持重之感,与往日的娇矜活泼不同,他想起自己最仓惶无奈的时候丽华的凄楚泪脸,问“通儿你真的不怕吗?”
“我是萧王的夫人,我怕什么?”
是啊,今日的刘秀他还要怕什么?
郭圣通推了他一把,“你歇歇吧,我去母亲那里,等回来了叫醒你。”
刘玄的旨意到了,其他人都闷闷不乐心事重重,也有义愤填膺破口大骂的,耿弇看了冯异一眼,自己径直来了内宫,宫门口果然添了侍卫,只是这侍卫也不敢拦他,池边遇上郭圣通,他行了一礼,“夫人可安好?”
“还好,”郭圣通疑道“将军难道特地来问候我的吗?”
耿弇尴尬,“夫人出了这样的事受了惊,末将们问候也是应该的,只是请问萧王在宫里吗?”
“在宫里午睡呢!”
“我有些要紧事。”耿弇急切道。
郭圣通如何不识趣,“将军只管进去找他,我同侍女去母亲那里,一时半会儿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