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冷下脸来吩咐他们说:“你们跟我到了公主府,可不要乱说话惹公主生气。”他又想起,刘红夫那生气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天黑客散洞房花烛。
刘红夫对这事早一天晚一天的也不在意,不过想着从此在公主府里独门另院的,要哪儿去就哪儿去,进宫陪陪母亲,没事去舅舅府里玩玩,也没什么不愿意。
大大方方行了礼入了洞房,想着姐姐们成亲时不知道是不是也这般没意思。韩光慢慢上前些向她行了一礼,她仔细看他也算风流才俊,生得不错,仪容也轩昂,比梁松还多几分沉稳,伸手就端了合卺酒同他喝了。韩光一杯下肚从心底就一股热意涌上来,他魂里梦里也盼着这一刻,这刻人在眼前他反倒有些不敢信了。
夜阑更深,韩光吹了灯。刘红夫对眼前突然的黑暗有些抵触,忍着不适躺下了。韩光的心砰砰的跳,手脚一动也不敢动,他透过衣服也感觉到了刘红夫的体温,鼻间一股甜馨的香味越来越浓,他心猿意马,头里发热,转过身抱住刘红夫,“好红夫。”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亲她,红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强忍着不快闭上了眼睛。她也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不能承受,她疼得蜷起了身子,推开了韩光,黑暗中看不见她脸上的泪珠,韩光被她打断头脑也清醒了一点,还想抱她:“对不起,红夫你还好吗?我不碰你了,你没事吗?”
刘红夫系好衣服,平复了一下语气:“睡吧。我平常不习惯和人一个屋。你下个月睡西院去吧。”
韩光明白她的不习惯,想着她还小,便点头同意了。
丽人行
建武二十年,刘秀封改刘辅中山王为沛王,郭圣通为沛太后,刘焉封中山王。以郭况为大鸿胪,帝数幸其第,赏赐金帛,丰盛莫比,京师号况家为“金穴”。
刘红夫跟韩光这一年来,过得也自在。两人吃得也在一处,穿得也在一处,生活上也没什么分歧,韩光为人也算有正经,除了读书会友并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只是各居一室,两人相处只像是要好朋友,家中的亲友。
上巳这日她从宫中沐浴佩兰回来,洛阳城里男男女女倾城出去游玩,她自幼又是跟着舅舅玩惯了的人,现在人在宫外比在那时宫中更加逍遥,岂有不去之理?让侍女跟车夫先回家,自己下了车要步行去踏青乘舟,待女苦劝,她说“舅舅府邸就在前面,我去呆几日和他们过节,你们自行回去吧,不用操心的。”
说着自己却往城外走了,她走一路看一路,今日有男女同行的,有女伴相约的,有老少相携的。有游春的,有戏水的,有采桑的,还有求神的,都穿着新衣服,佩着各种花串,一路也有卖桃花串的,石榴花串的,还有各种酒,各种香袋,她才后悔没有带铜钱了。
耿忠拉着弟弟耿恭在楼头看河畔的丽人,手中拿着一个香袋,问道:“你看哪个女孩儿好看?”
耿恭看着一群莺莺燕燕。眯着眼道:“看不清。”
上巳这天无论男女都出门,青年男女可以互表爱慕之情。不少人都在这天猎艳,互赠香草约会。
耿忠和耿恭也只是图新鲜看热闹,耿忠将香袋塞在耿恭手里,“什么看不清?只扔一个吧!”
耿忠不要,两个人互相推搡,手一松,香袋砸了河畔刘红夫的头。
那香袋若是街市随便买的就罢了,这香袋是耿忠拿的家里的,穗子两头拇指大的两颗珍珠砸得刘红夫眼冒金星,揉着头一时疼得反应不过来。
兄弟俩看砸到人了,赶紧奔下楼来,耿忠上前抱歉道:“姑娘,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我与兄弟在楼上闹着玩儿失了手,姑娘勿怪。”
刘红夫揉了揉头,捡起香袋就砸过去,耿忠眼疾手快接在手里了。
刘红夫更气,“道个歉就算了吗?”
耿忠尴尬无语,回头叫弟弟。耿恭只得从门里走出来,“姑娘实在对不起,我们去医馆看看吧,这事的确是我们不好,要不你就再砸一下吧,这次绝不接了。”
刘红夫听他这几句话还算有诚意,看他却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眉清目秀却有英气,唇红齿白又不是书生相,眉目间倒有几分像姐夫窦固的味道,只是生的更俊气些,不由气就平了三分。
耿恭看她秀丢丢一个美女,娇俏俏一个佳人,又立在河畔衣带当风,脑中就冒出那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两个人在那里呆看,耿忠觉得奇怪,叫道:“姑娘可好?”
刘红夫莞尔一笑,也不计较了,“算了,我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你也太大意了些,看在这位公子份儿上就算了吧。”
耿恭向她行礼道谢,走开几步,她见有人在河中乘舟游玩,有心也想去。到河边对船家说,“我也要一条船。”
“但不知姑娘有几个人,要什么船,这价格可不同。”
刘红夫一听,才想起自己没带钱的事,身上价值的东西虽多,并不是什么金银之物,换来玩一程也没意思,有些失落想就算了。
耿恭远处看见了,上前说:“姑娘要是想乘船,就要一只画舫。”说完,就给了一个袋钱,船家喜得眉开眼笑,旁边又有妇人来问,“公子们,要个歌姬侑酒唱曲吗?”
耿恭连连摆手,刘红夫抢先一步,“好啊,好啊,要一个,要一个。”
耿忠和耿恭两个看她这个作派,怔得没敢做声。
三人坐在船上,刘红夫看着两岸的风景杨柳依依,波光粼粼,春风拂面怡然自得.船家端了两盘水果一樽酒过来,,刘红夫让歌姬过来给他们兄弟斟酒,自己先尝了一口,淡淡得没什么味儿,举杯敬了他们一杯,”今天也算有缘,谢谢你们了.”
兄弟俩个倒好大的不自在,“是我们惊扰姑娘了.”
歌姬问说:“公子小姐要听个什么曲子?”
“你只挑个拿手的唱吧!”刘红夫吩咐道。
歌姬坐到下首,开口清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歌声悠悠,情思款款,听得人如痴如醉,唱得人如慕如诉,周围几只船都停下来拍手叫好。
刘红夫问耿恭,“你还有钱吗?”
“有的,有的。”耿恭将腰间钱袋子解下,双手递与她,刘红夫接过在手中掂了掂,这袋里不但有钱,还有两块马蹄金,笑说:“你这个人倒蛮有意思的嘛!”
耿恭拱手,“承蒙姑娘看得起罢了。”
刘红夫将沉沉的一包尽数扔在了歌姬的面前,咣的一声,那歌姬忙上前谢赏。耿忠看在眼里朝耿恭递了个眼色,耿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脸疑问。耿忠只得自己开口问说:“姑娘府上是哪里?”
刘红夫自然不能说是郭府嫌疑太大,想来想去二嫂是陈留人进京成婚,左家也没什么人在京,“我是陈留左家的,我堂姐嫁与沛王,我是成婚时随她来的。”
看着他们兄弟说:“你们又是谁的府上呢?”
耿忠之前看她的作派,猜不透她的身份,看她的衣着相貌,只怕非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如今听她说是左家的,倒释疑了:“我们是耿家的。”
刘红夫认识姓耿的只有她姨舅耿纯家,但是眼前这两兄弟肯定不是,她只“哦”了一声,若有其事的说:“原来是他家。”其实哪里知道是谁家。
又问歌姬说,“你可会丝竹吗?”
歌姬让从袖中取出一管洞箫,“不知小姐想听什么?”
三月春光,和风荡漾,刘红夫说,“你吹一首阳春白雪吧。”
花月正春风
三人看着风景,听着曲子,船一路又摇回了河岸,那樽酒已经见了底。
刘红夫看原本行人如织的道上,也已经三三两两,便向他们两兄弟道别。
耿恭问说,“姑娘怎么回去呢?”
刘红夫本也不想回去,说了出来玩儿几天,她想去城北私园里住几天,那园子是本是郭家的,成婚时送给她了。平常荒郊野外的,也没人去只是她喜
欢那园子又大又清幽。只是她只凭两只脚,怕是走到明天都走不到,累死在半路了。既然耿恭这么问,她也正好开口,“你们有马吗?借我一匹!”
耿恭想也没想就去垂杨处,将自己的那匹马解下缰绳交到了她手里,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四个蹄子上是白的,又高又壮一看就不是凡种。刘红夫看他神色没有一丝犹豫的意思,也不问自己怎么还他,也就接过缰绳上马走了。
耿忠望着她绝尘而去,叹道,“可怜我这傻弟弟哦,你也不问问人家在哪里,怎么还?这马没了就罢了,我和你两个人如今一匹马怎么回家?”
耿恭只得说:“那你骑马回去吧,我雇个车回去。”
两人两马出去,只剩一个一马回来,家里自然是要问的。耿恭只说马系在杨树边,没注意人多,不知给谁偷了。
耿弇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怕是你们玩的心重,不然马也有丢的?你去家里马场再挑一匹吧,只怕没有这么好的了。”
耿恭垂着头,“孩儿知道了。”
耿忠一旁挤眉弄眼的笑他,耿弇回身说他道:“你弟弟的马没了,你为兄的只顾自己骑马回来了?”
耿忠若无其事地说:“可不是吗?吃亏是福啊。”
耿弇指了指他,他立马低了头不敢再说了。
耿家一向养马,洛阳不比上谷,只得再远郊设了一个马场,挑了绝好的几十匹马养在那里。耿恭坐着车到了北郊,看四处山色青翠,草场丰茂,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地方,就有心多住几天,也静静心。
那马场的老仆陪着他四处逛了一圈,只有几间屋子都是马夫住的,山谷里有几十匹马怡然自得的在吃草,散步,清风阵阵袭来草木味儿中混着一股马粪味儿。他也不以为然,抬头天空显得格外高远。
老仆说:“这地方乡下,公子看得的新鲜,不过就是这几间房舍实在简陋,不大好住人的。公子要是想住,不远有个郭家的别庄,不妨向那边借几处房子住。”
耿恭还在考虑,突然听见远方一阵马嘶,耿恭仔细听听像是自己的那匹马,耿恭指着北方说,“那是什么地方?”
老仆回说,“是郭家的别庄。”
耿恭吹了一声口哨,那马嘶声就更激烈起来,他拉着老仆带路赶到了庄子门口,向一个家人说明了来意,家人不敢做主,“平日园子空着公子想住只管住,前日我主人家来了,我等不敢做主了。”
耿恭听了这话,心里更疑是她,便问:“可是个姑娘骑马来的?”
“是的,公子怎么知道”
“不用说了,这马还是我的呢,我去见见你主人吧!”
走进内堂几见几仆妇在那里都苦着脸,她们在这里无非看看屋子,种种地。主人家几年也不来住一次,如今一个姑娘来了,又病了说要吃什么蜜水,哪有现成的蜂蜜啊,一去城里几十里一时半刻也没有啊。所以都在庭前犯愁,耿恭听了在门前向内望了一眼,见果然是她。穿着月白的衣裳,一头黑发散在枕头上,面上带着红,闭眼在睡。耿恭问说:“那匹马在哪里?”
仆妇们指了指后头,耿恭说:“没有事的,我骑马去买好了。”
走到后头那马见了他,扬起前蹄就要往前蹿。他上前拍了拍它的头,一个家人上前开了围栏,耿恭牵着马出来了,跟老仆吩咐说:“我进城一会儿就回来了。”
几十里的路,他一个人骑着快马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那几个仆妇喜得眉开眼笑的,上前接过一坛蜂蜜进厨房去了。
耿恭让老仆牵着自己的马回去了,刘红夫听外面吵吵闹闹,不知是谁来了。前天韩光也来看她了,她说:“我在城里住的也没意思,在这儿呆些日子,我隔三岔五会去北宫见母亲的,你就不用和他们说了。”
韩光看了看周围,“这里人伺侯的过来吗?我再派几个人过来?”
刘红夫摆手,“不用了,就是图个清幽,你快回去吧。”
韩光不好再说,只得嘱咐她当心。
韩光走后,她头里就疼起来,身上也乏了,想是吹了一天的风又喝了酒又走了这么多的路就睡下了。不想越睡头里越沉,昏昏沉沉的做梦,口里发苦,想喝蜜水。几个仆妇,去了半天也没个回音,这时听见外头乱烘烘的,迷迷糊糊只见一个人走进来,逆着光看不清长相,耿恭将蜂蜜水喂了她两口。她眨着眼:“怎么是你?”
耿恭没回她这句话,她笑了笑抬起手摸了耿恭的脸,眉毛,鼻子,下巴,她觉得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梦见他了。抓着耿恭的胳膊,就睡过去了。
耿恭被她拉着手,抽又抽不开。只得坐在榻边陪了她一夜,这一夜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好多心思,后半夜也撑着额打了个盹儿。
刘红夫早间又被鸟鸣声吵醒了,一抬眼吓了一跳,忙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要这里?”
耿恭睁开眼也是困得不行,揉揉眼睛说:“你醒了?”
刘红夫不由红了脸才知道昨晚不是梦了,自己右手心也热热的,再看他手腕上一道红痕。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叫起来,晨光透过窗映在两人的脸上白晃晃的,真是所谓的春眠不觉晓了。
仆妇在门外问道,“姑娘是醒了吗?”
刘红夫回说,“醒了。”
妇人便打了水来让她梳洗,耿恭忙避出去了,刘红夫一一问了昨天的事,才知道是自己病糊涂了。
喜宴
刘红夫洗漱完了就几件布衣素裙换了,素面朝天的,一头的青丝就挽了个坠马髻,又素净又标致。她把家人仆妇一个个叫进屋来问话,“我是谁你们知道?”
家人仆妇面面相觑,这园子原郭家的,出门围猎,游玩偶尔落脚,主要还是种些菜蔬瓜果按季送到府里去。这表姑娘自幼就认识的,怎么又问起这个话来?便说,“您不是表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