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着两只红宝龙凤缠金杯,宗政泓将清凌凌的酒倒进杯子里。他执起龙杯,又将凤杯递给傅白蔹。
“抿一口便好。”
两人的胳膊环绕,发丝纠缠,呼吸也交错在一起。傅白蔹长长的睫毛轻颤,宗政泓方知面前的小姑娘其实很紧张。
他轻声道:“阿蔹,我们百年好合。”
饮过交杯酒后,宗政泓命王府侍女上了几道好克化的清粥小菜,他摸了摸傅白蔹的头:“你整整一日没有吃东西了,你先用着,我去去就来。若我回来的晚,你便先上床休息吧,不用等我。”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嘱咐了一句:“被褥底下撒了桂圆莲子花生之类的东西,你皮肤娇嫩,小心咯到。”
傅白蔹捂着心口:“殿下莫要再说了,否则我可舍不得让你走了。”
宗政泓清浅的眸子盯着她,明明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却莫名透出一种压迫感:“等我回来收拾你。”
然后他便去了正厅招待宾客,不过没有人敢灌他酒,毕竟昭明帝虎视眈眈地坐在那里,脸上写满了“胆敢灌朕儿子酒试试”几个大字,因此宗政泓去了正厅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宗政鹏他们本想闹洞房,却被宗政泓一个眼神吓回去了。宗政鹏心里委屈得很,难道他的模样已经凶恶到了会吓到皇嫂的程度?
昭明帝心满意足地见证了大皇儿娶正妃,余光不知怎的就瞄到了站在他旁边的二皇儿。昭明帝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人家老三都定下王妃了,虽然那个王妃他不甚满意,但好歹是个人。
这老二,该不会永远与他的那些兵器搭伙过日子吧?
宗政安一直面无表情地观礼,时不时面无表情地鼓掌。若不是他身上有一点红色,别人都要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内室。
龙凤花烛已经燃起来,傅白蔹去掉了所有钗环首饰,乌发如瀑垂在肩上,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唇色如樱。而她身上翩翩的裙摆,则是红纱帐里最美的烟。
宗政泓站在床前,眼尾微压下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虽然没有喝太多的酒,脸颊却也爬上了一层红色。
傅白蔹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人,眼波一转:“殿下,‘煎药’吗?”
龙凤花烛彻夜燃到天明。
次日一大早,拢雾便等在了房门外。
“拢雾姑娘,您能给我们讲讲王妃喜欢吃什么吗?”
“拢雾姑娘,王妃喜欢什么颜色的锦缎呀?”
“拢雾姑娘……”
几个王府侍女缠着拢雾询问傅白蔹的喜好,昨日大婚,凡是有眼睛有脑子的都瞧见了王爷待王妃是何等用心。做下人,最重要的便是会看眼色、跟对人。
拢雾倒也没有端着架子,凡是她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她都一一回答了。侍女们感激地道谢,同时又在心里庆幸王妃的陪嫁丫头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不然她们可就惨了。
内室。
傅白蔹一醒来,便发现宗政泓盯着她发呆。她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嘶哑。只不过她还没有脸红,宗政泓倒先脸红起来了,他披衣下床倒了一杯水,又将傅白蔹扶起来。
傅白蔹喝了一口水,发现自己的嗓子没有那么干涩了。宗政泓一直盯着她,突然没头没尾道:“我收回昨日我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
“昨日我说‘我可能不会爱你狂烈,但我会爱你长久’,我现在收回这句话。”
傅白蔹坏心顿起,她极其刻意又娇娇弱弱地揉了揉自己的腰:“殿下的确狂烈。”
宗政泓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替她揉捏:“一大早便勾我是吧?我们今日可是要去宫里拜见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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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蔹,是一种药材名,我只能解释到这里了
第18章 进宫
对哦,傅白蔹起身要去梳洗,宗政泓却又躺回去了,傅白蔹绵软的手推了他一把:“殿下,你不是说我们今日要进宫拜见父皇吗?”
宗政泓顺势拉住她的手一用力,傅白蔹便也倒在床上了,宗政泓揽着她道:“我是什么模样父皇一清二楚,因此我们没有必要装得那么规矩,晚一点去也没什么不行。”
他为自己的懒惰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二人又靠在一起躺了小半个时辰,随后傅白蔹爬起来开始打量内室的陈设装扮。床上的纱幔是轻红霞影纱,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红得并不刺眼。
最令她惊喜的是紫檀木雕成的五扇小屏风式梳妆匣,其上又雕刻了仙山琼树。而摆放在梳妆匣上的梳妆镜托座竟然是用一整块和田红玉雕刻成一朵桃花的模样。
宗政泓侧躺在床榻上,用手撑着头:“可有何不满意的物件?这些都是父皇命内侍省造办的,你若有什么不喜欢的咱们就换,别跟内侍省那帮人客气。”
傅白蔹神手摸了摸那一朵红玉桃花,笑眯眯道:“我并无不满。”
宗政泓估量了一下时间,也爬起来穿衣裳,又唤人进来服侍。
拢雾已经等在外边许久了,此刻听到传唤连忙走了进来:“小——王妃,奴婢伺候您梳洗。”
两个年龄较小的王府侍女跟在拢雾身后,她们是王爷指给王妃的贴身侍女。傅白蔹瞧着二人不知如何下手的模样,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叫什么呀?”
二人年纪小,听到王妃询问便唧唧喳喳地回话:“回王妃,奴婢名叫红叶。”
“回王妃,奴婢名叫绿花。”
傅白蔹:……
红叶,绿花?这两个名可真是雅俗共赏,别出心裁。
傅白蔹非常好奇地问道:“你们的名是谁起的?”
“回王妃,奴婢们的名都是王爷赐的。”
傅白蔹:……
她朝宗政泓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两个小太监正服侍他穿衣洗漱。
傅白蔹又问道:“你们王爷身边没有贴身侍女吗?”
她问得坦然,红叶与绿花也答得老实:“之前是有贴身侍女服侍王爷的,只不过前些时日王爷带进府里两名公公,说是从宫里来的,以后贴身服侍他。”
宗政泓今日穿了一件白底银锦袍,清逸挺拔,模样很是飘飘若仙。他瞧着傅白蔹笑:“卿卿安心,莫要吃醋。”
拢雾脸一红,心道王爷怎么这般……这般放纵,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红了脸。
傅白蔹经过昨夜,脸皮已经磨炼得非常厚,她面不改色调戏道:“王爷守身如玉,本王妃心甚慰,因此本王妃决定奖励你今晚继续‘煎药’。”
宗政泓手一抖,手上的扇子差点没拿稳。
傅白蔹脸上也腾起一股热气,她摸了摸脸颊,有些后悔地想:两个没皮没脸之人果然不能凑在一起。
旁人并不知晓两人话语中的隐晦含义,却也能感受到屋子里的气氛暧昧难言,他们把头尽量垂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洗漱完毕,旁人都退了出去,拢雾留下来帮傅白蔹梳发。宗政泓从梳妆匣里取出一套极其精致华贵的头面递给傅白蔹:“初次进宫,你可要装扮得隆重一些,否则旁人会认为我并不看重你而轻贱于你。”
傅白蔹取出头面里的一支八尾正凤钗,透过镜子对她身后之人眨眼:“这个就不必啦,去宫里拜见父皇是大事,何苦招惹一身恨呢!”
宗政泓脑子里咂摸着傅白蔹口中的“父皇”二字,嘴上回复道:“这同我可没关系,这是父皇吩咐内侍省造办的,谁能知道内侍省竟然给你制了太子妃才能佩戴的八尾凤。”
宗政泓手中的扇子一展,颇有些自得道:“许是内侍省被本王的英姿折服,觉得本王必须做这个太子不可。”
傅白蔹托着腮笑:“也许是内侍省被本王妃的美貌折服,觉得本王妃必须做这个太子妃不可。”
拢雾抽了抽嘴角。
宗政泓摇着扇子,站在镜子旁观看傅白蔹描眉点唇。他突然兴致勃勃道:“本王替你画眉,如何?”
傅白蔹沉默了一瞬,劝哄道:“今日我们要进宫拜见父皇,还是恭谨慎重一些。日后你再替我画眉,如何?”
宗政泓恹恹道:“好。”
傅白蔹不忍心这般眉目如画的郎君露出如此失望的神色,便命拢雾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白底银锦飞花裙:“今日我与你穿同色的衣服进宫。”
宗政泓立刻又觉出另一种趣味来,兴致勃勃地去研究傅白蔹的衣裙去了。
傅白蔹:……
他的这番表现,倒也像是能取出“红叶、绿花”这种名字之人。
两人皆梳洗完毕,王府的两名长史并李总管已经带着所有侍女仆役家丁婆子们候在院子里了。
两名长史上前行礼道:“微臣周褚/李浚参见王妃。”
傅白蔹稍稍打量了一下,周长史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威严板正的国字脸,身材遒劲一看便是练武之人;另一名李长史则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脸上还有些活泼模样,这位想来应当就是李管家的孙子了。
傅白蔹命拢雾送上自己备好的礼物,她送给周褚的是一套拳法,傅白蔹笑道:“这是家父每日练的拳法,家父特命我送给将军。”
没有习武之人不崇拜忠义侯傅广的,中年汉子捧着拳法,又被傅白蔹抬举了一句“将军”,高兴得面色微红道:“微臣谢王妃赏。”
送给李浚的则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李浚应当不是很喜欢,但李管家却很高兴,他日夜都盼着自家这个混小子可以多读点书多写点字。
宗政泓又道:“李管家你见过的,他与我奶嬷嬷是一家。”
李管家上前行礼道:“老奴参见王妃。”
傅白蔹亲自扶起李管家,她给李管家备的礼物是一块晶莹透润的寿山田黄冻石。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李管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自然晓得这块寿山石的珍贵之处,连忙恭敬地道谢。
宗政泓朗声道:“贺王妃入主王府,王府一应下人皆赏半年月银。”
众人大喜,忙跪下行礼:“奴才/奴婢多谢王爷赏。”
傅白蔹也命拢雾赏了王府下人半年月银,众人又满脸喜色地跪谢傅白蔹。
宗政泓拿眼睛瞄傅白蔹:你居然学我。
傅白蔹一昂头,她今日发间簪着淡粉近白的绒毛,像一只需要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小兔子,可爱极了。
宗政泓收回眼神,清了清嗓子又道:“账房,王妃的贴身侍女拢雾姑娘,日后领与李管家相同的份例。”
“奴婢多谢王爷。”
这句话含义可重了,拢雾心下安定,王爷抬举她就是看重王妃,老爷夫人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会放心的。
之后便是进宫拜见皇上了,下人已经备好车马,宗政泓将傅白蔹抱上马车,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宇间很是意气风发。
人群中,远远站着一名斯斯文文的青年,他亲眼瞧见傅白蔹双手揽着宗政泓的脖子上了马车。他脸上的神色很是落寞,捂着心口,嘴里喃喃着些什么。
随从扶住他:“世子,傅小姐已是王妃,您就别想了。”
平原侯府世子茫然道:“上次槐江山赏枫会相见的时候,傅小姐还是独自一人,怎么现在就嫁给别人做王妃了呢?”
随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道:“世子您魔怔了,傅小姐那会儿已经被赐婚给曜王殿下了,怎么会是独自一人呢?”
这位年轻的世子不但面貌一脸文气,身上也很有些文人的痴意:“是了,我本想着通过傅大哥结识傅小姐,然后上门提亲的……”
随从叹口气道:“世子,这不是您的错,您刚结识傅小姐没几日,皇上便赐婚了。再说这傅小姐嫁进王府就一定好了?”
他带着些没有道理的怨恨开口道:“深宫埋枯骨,不是你埋她,便是她埋你,傅小姐也有一日……”
他如梦初醒似的,止住了嘴上的话。
平原侯府世子若有所思道:“深宫里很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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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
简贵妃怒气冲冲地把皇上赐给她的,只有皇贵妃才能佩戴的七尾正凤钗插在头上。昭明帝坐在一旁抽了抽嘴角:“你这又是要狐假虎威地去吓唬谁?”
简贵妃撇嘴:“还不是您,赐了曜王妃八尾正凤钗,臣妾可不能被人给看扁了。”
昭明帝替她扶正簪子:“皇儿本就是日后的太子,所以朕提前赐给儿媳妇八尾正凤钗也没什么,反正迟早都是她的。”
简贵妃撒娇道:“您别封曜王做太子嘛!看看咱们的逸儿,温雅知礼,聪慧俊美,多适合做太子呀!”
昭明帝捏她的脸:“当着朕的面,你好歹也收敛一些,遑论逸儿并不想做太子,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简贵妃道:“那将来我们两个百年了,只留下逸儿怎么办?”
昭明帝无奈道:“平心而论,将来如果大皇儿即位了,你觉得他会苛待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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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贵妃:老娘只想宫斗,谁来与我一战?
第19章 吏部上值
简贵妃想了想,生气地得出了一个“不会”的结论。宗政泓跟他那个令人讨厌的菩萨母后一样,极其看重亲情。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吩咐宫女道:“走,我们去看望一下林妃。”
她不仅看曜王不顺眼,看定王也不顺眼。
昭明帝没忍住笑:“你就别去找林妃的茬了,上次你对着她叨叨了半天,她除了行礼再没理会你一句话,你这是何苦?”
他的妩儿,明明没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却总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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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白蔹上次随父亲母亲进宫赴宴的时候,马车到了宫门口便停下了。今日到了宫门口,守门的宫廷侍卫见到马车上曜王府的标志,直接就放行了。
赵如泰早已等在太极殿外,他远远看见曜王殿下揽着一个女子缓缓走来,心里也是有几分激动。
宗政泓指着赵如泰悄声对傅白蔹道:“那是赵如泰,去年赏菊宴的时候你应当见过他。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两人走到赵如泰面前,傅白蔹笑眯眯福了一礼:“公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