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泰心里瞬间充盈起一种满足感。往日忠义侯傅广进宫的次数很多,赵如泰每每有心想跟这位有着从龙之功的大将军亲近,可是这位大将军永远都是一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样子。
亲近不了忠义侯,亲近忠义侯的女儿也不错呀!老人都喜欢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他这个老太监也不例外啊!
“老奴参见王爷、王妃。”
宗政泓跟赵如泰寒暄了两句,随后两人便跟着他步入太极殿。
“儿臣参见父皇。”
拜完之后宫人呈上茶,傅白蔹端起茶,高高举过头顶:“父皇,请用茶。”
昭明帝接过茶饮了一口,宗政泓便迫不及待地扶着傅白蔹站了起来。
昭明帝:……
他瞥了一眼赵如泰,赵如泰呈上一摞薄薄的纸。昭明帝将这些东西递给傅白蔹道:“这是一些温泉山庄、别院、酒楼铺子的房契,还有一些地契,算朕送给你与皇儿的新婚贺礼。”
傅白蔹大大方方地收下:“多谢父皇。”
宗政泓艳羡道:“父皇今日可真大方啊,往常我跟您讨要什么东西您都推三——”
“咳咳!”昭明帝咳了一声打断宗政泓的话,又瞪了他一眼。这混小子,在儿媳妇面前也不给他留点面子。
昭明帝挺直腰板,继续对傅白蔹道:“朕与子荆是君臣亦是好友,若你日后在王府受了委屈,尽管同朕说,朕替你做主。”
“去昭凤宫见你们母后吧。”
昭明帝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话却又最终没开口。
宗政泓便带着傅白蔹出了太极殿,去往昭凤宫。
昭凤宫一如既往的清冷,两人一同跪在正殿窗前皇后娘娘经常坐的旧软塌前,拜了三拜。
傅白蔹想,上次她也是在这里说了许多话,却未必有多少真心。
宗政泓将她拉起来:“如今正是三月倒春寒,你身子弱,别跪着了。”
傅白蔹挽住他的胳膊,她没有说话,两人相贴的热度却隔着衣服传递给了宗政泓。
宗政泓闭了闭眼,轻声道:“走吧,我们去给简贵妃请安。”
关雎宫。
简贵妃正扶着宫女的手走来走去,发间的七尾正凤钗晃人眼。
“你们说,皇上会不会让曜王和曜王妃来给本宫请安啊?”
宫女低着头不敢吱声。
简贵妃又自言自语道:“按理来说,曜王乃中宫嫡子,他瞧不起本宫这个贵妃也是应当的。但如今本宫位份最高,又掌着管理六宫之权,他们理应来向本宫请安吧?”
突然外边有人通报曜王殿下与王妃到了,简贵妃连忙坐下,伸手扶了扶凤钗,脸上端出一点傲慢的神色。
“简贵妃娘娘安好。”
傅白蔹与宗政泓行了一个晚辈礼。
简贵妃目光灼灼地看向傅白蔹的头顶,昆仑玉刻牡丹花冠,孔雀翎鎏金步摇,鸽子血眉心坠……咦,没戴八尾正凤钗?
她胸口端着的那口气霎时便散了,尴尬地咳了一声:“免礼。”
傅白蔹失笑,这位简贵妃娘娘脑子里想的东西都写在脸上了。
宗政泓瞧了她一眼:简贵妃就是个头脑简单的,你莫怕她。
傅白蔹:我没怕啊。
宗政泓转回头,傅白蔹晃了晃脑袋,有些奇怪地想,方才她是怎么从宗政泓的眼神中读出那么多东西的。
简贵妃从手上褪下一只九宝石榴绞丝镯,递给傅白蔹:“这是当年本宫封妃时太后娘娘送给本宫的,本宫一直戴了许多年,石榴多子,本宫就祝你们多子多福吧。”
“谢贵妃娘娘。”
傅白蔹高兴地接过手镯,直接戴在手腕上,又晃着手镯给宗政泓看:“殿下,这个手镯好好看啊!”
简贵妃见傅白蔹喜欢她的礼物,且傅白蔹也没有戴着八尾正凤钗来膈应她,心里是越看傅白蔹越顺眼,于是她又开口道:“你若喜欢本宫的首饰,日后可以常来关雎宫小座,挑一些首饰带回府。”
说完这句话她又瞪了宗政泓一眼:“本宫可没有拉拢的意思,本宫自己也有儿子。”
从关雎宫出来后,傅白蔹屏退宫人,晃着手上的手镯瞧宗政泓。
宗政泓道:“这手镯的确是皇祖母当年送给简贵妃的,她戴了十几年。简贵妃虽然蠢但人不坏,不过还是回府让府医查验一番方可安心。”
傅白蔹确实挺喜欢这个手镯,只要是漂亮的首饰她都喜欢。她晃了晃手镯道:“简贵妃的确是个单纯之人。”
宗政泓轻嗤:“有父皇宠着,她自然单纯。”
傅白蔹软绵绵地靠近他怀里用脸蹭他的胸膛。
宗政泓被蹭得心情很好,解释道:“不必安慰我,我不讨厌她。母后同我说过,简贵妃与皇上很早之前就相识了。而且母后在世时,简贵妃也没有不敬母后之举,充其量只是阴阳怪气几句罢了。”
大概因为简贵妃爱昭明帝,所以不愿让他难做吧,傅白蔹心想。
之后两人又遇到冰山美人,定王生母林妃娘娘,傅白蔹收到了一支钗;又遇到永宁公主生母丽昭仪,傅白蔹收到了一副璎珞;又遇到婉贵嫔……
回到王府的傅白蔹捧着一大堆首饰:“殿下,我们真是不虚此行。”
宗政泓瞧她:“开心?”
傅白蔹把收到的首饰装进梳妆匣:“收到这么多好东西自然开心啦。”
宗政泓摸了摸下巴:“明日我把老二和老三叫来,咱们再收一回礼。”
下午的时候,宫人传皇上口谕召宗政泓进宫。宗政泓一进太极殿,便发现宗政安与宗政逸也在。
昭明帝道:“如今老大也成家了,朕决定给他找点事做,七日后老大便去吏部上值吧!”
宗政泓立时垮下一张脸。
宗政安:?
所以叫他来做什么。
昭明帝又道:“接下来我们商议一下老二选王妃之事。”
宗政泓的脸顿时又不垮了,兴致勃勃道:“老二这种哑巴就得找一个泼辣的王妃才能镇住他。”
昭明帝不赞成:“这说的是什么话,朕的皇儿怎可被人镇住!”
宗政泓道:“父皇,我是说给老二找一个活泼善言的女子,取长补短。”
宗政逸缩着脖子,鼓起勇气开口问:“父皇,您叫儿臣来是因为儿臣犯了什么错吗?”
昭明帝一摆手:“无事,朕只是为了凑个整。”
宗政逸便缩进角落里不说话了。
宗政安一直一言不发,昭明帝又与宗政泓商量了一会儿,宗政泓突然道:“儿臣要回府陪王妃用晚膳,父皇,儿臣先告退了。”
昭明帝恨铁不成钢:“真是没出息,竟然为女子所累。”
此时赵如泰走进来躬身道:“皇上,关雎宫来人说简贵妃娘娘请您去她宫里用晚膳。”
“嗯,朕知道了。”昭明帝摆摆手:“都散了吧,明日朕下旨替老二选妃。”
宗政泓:……
曜王府已经备好晚膳,只不过王爷没回府不能开膳。
宗政泓一进膳厅,便看到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盯着一桌子菜流口水。他皱眉道:“怎么不吃?”
傅白蔹舔了舔唇:“在等你呀。”
宗政泓道:“咱们府里没有这个规矩,你何时肚子饿了就先用膳,不必等我。”
拢雾给傅白蔹布菜,傅白蔹捧着腮帮子问道:“父皇叫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宗政泓将桃花酥移到傅白蔹面前:“父皇命我七日后去吏部任职。”
他瞧了一眼小姑娘口感很好的红唇,故意惨兮兮道:“这几日我们可要抓紧时间‘煎药’了,七日后我便得早早地去吏部应卯。”
傅白蔹口中的桃花酥差点喷出来,她连忙喝了一口茶,哀怨地瞪了宗政泓一眼。
宗政泓举起傅白蔹的茶杯,故意用拇指摩挲她方才喝茶时红唇碰过的地方。
他的手指仿佛摩挲在自己身上,傅白蔹被他这个动作激得浑身僵硬,她咬咬牙,决定将这个风流纨绔一军:“下午的时候,我发现王府院子里种了许多桃树。”
宗政泓停下手上的动作。
傅白蔹又道:“红叶告诉我,去年十月份,王爷移栽了许多桃树种在府里。”
她冲宗政泓眨眼:“殿下,你这桃树,是为我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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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白蔹:我发现了财富密码
第20章 归宁
“怎么,难道王妃不值得本王为你种这许多桃树吗?”
傅白蔹顿住。
宗政泓拈起一块桃花酥:“《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种这些桃树也算应景。”
傅白蔹垂下眼不理他了,夹了一筷子菜自顾自吃起来,再不用膳饭菜都凉了。
晚膳后,傅白蔹道:“明日上午咱们邀请二皇弟、三皇弟来府上,下午的话,咱们要去辅国公府拜见殿下的外祖父母吗?”
宗政泓沉下脸色:“每次去那里都没有好事发生,我倒是无所谓,只怕你会不开心。”
傅白蔹回想起去年辅国公府设宴时宣玉华对宗政泓的态度,奇怪道:“古往今来,表哥与表妹之间俱有很深的情意,像殿下与宣小姐这般相互仇视的表兄妹倒是很少。”
“你吃醋?”
傅白蔹失笑:“殿下别闹,我还真不至于吃未来景王妃的醋。我只是好奇,莫非宣小姐是因你们小时候的争端厌恶于你?殿下可还记得当年你与她是因何事起了争端?”
宗政泓皱着眉头开始回忆:“具体的前因后果我也不甚清楚了,但有一句话我却记得很清楚,她说母后不配做皇后,呵。”
稚童所语,必为亲长所言。是辅国公与国公夫人觉得自己女儿不配为后?还是宣玉华的父亲母亲觉得妹妹不配为后?一个做皇后的女儿能为家族带来多大助力……
宗政泓一哂:“我虽不明白具体为何却也大抵能猜出来。定是宣家想让母后去父皇那里为宣家子弟求官职,母后是一个极其温雅公正之人,她认为宣家子弟没有才干,便决计不会替他们求。”
傅白蔹点头道:“如此事情便分明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这个女儿无法为家族带来助力,便也只是泼出去的水了。”
宗政泓将她搂在怀里,沉声道:“阿蔹不知,母后被封后之日,一个小小的顺天府丞一跃成为留乡侯。母后崩逝之后,父皇因为愧疚,又将留乡侯升爵为辅国公。母后带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
傅白蔹感受到宗政泓胸膛的起伏,她知晓他的意难平,只是……
“殿下,恕我冒昧,母后当初只是一个四品顺天府丞之女,如何做了皇子正妃?”
傅白蔹举起双手,可怜兮兮地求饶:“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冒犯母后,但我想弄明白一些问题,我想让殿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活着。”
宗政泓吻了吻怀中小姑娘白瓷般细腻的脸蛋:“阿蔹在我面前何必如此拘谨,拿出你对待崔翩然的气势来。”
傅白蔹软绵绵地捶他胸口。
宗政泓道:“当年是钦天监观天象说母后的命格于皇室有益,因此先皇才命父皇娶母后为正妃。”
原来如此,二人又商议了半天,最终决定明日下午不去辅国公府,何必自寻烦恼呢?
夜色正浓,二人翻来覆去地“煎药”至半夜,次日双双起迟了。
宗政安到王府的时候,下人战战兢兢道:“定王殿下,王爷王妃还未晨起,奴才先带您去正厅。”
宗政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宗政逸也来了,兄弟两人坐在一起等了小半个时辰,宗政泓与傅白蔹才姗姗来迟。
宗政泓坐在椅子上,打着呵欠:“你们怎么来的这样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宗政安:。
宗政逸:……
宗政泓不耐烦道:“赶紧将你们的礼物呈上来,然后你们就可以滚了。”
宗政安带来的是一把用玉石雕刻成的巴掌大的宝剑,他将剑放在桌子上,冲傅白蔹躬身行礼:“见过大皇嫂。”
然后他便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宗政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这老二。”他又转头对傅白蔹道:“你别介意,老二自小便得了间歇性哑疾,他对谁都是这样,并不是不喜欢你这个皇嫂。”
傅白蔹笑着点头。
宗政逸带来的是一套碧水仙山紫檀走马灯,走马灯很是精巧,刚好可以挂在门廊上。他恭恭敬敬地对傅白蔹行礼道:“臣弟,不不……不是臣弟,我……见过皇嫂。”
宗政泓眯眼:“怎的就臣弟了?简贵妃娘娘又同你说什么了?”
宗政逸哭丧着一张脸:“近几日母妃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成日在我耳边念叨让我同大皇兄争太子之位。我昨日梦到大皇兄被立为太子,母妃也歇了让我做太子的心思,然后我便笑醒了。”
傅白蔹兴致勃勃地欣赏走马灯,宗政泓无语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宗政逸皱巴着脸,恨不得立刻跪下表忠心:“大皇兄,我真的不想做太子,不想处理政事,也不想三宫六院——”
傅白蔹笑眯眯地瞧了他一眼。
“不,不是……”
宗政泓踹了他一脚:“行了,你也滚吧,回你的景王府治脑疾。”
宗政逸缩着脖子滚了。
傅白蔹道:“怎么不留二皇弟与三皇弟在府里用膳?”
宗政泓神神秘秘地逗她:“阿蔹可知父皇为何老得快?就是因为他俩陪父皇用膳用多了。”
就在此时李管家带着府医过来,府医呈上昨日进宫简贵妃赠的九宝石榴绞丝镯:“启禀王爷、王妃,我已经检查过了,这手镯并无问题。”
宗政泓道:“辛苦了,去跟管家领赏吧。”
府医退下去了,傅白蔹将手镯戴在腕子上。宗政泓捧起她的手亲了一口:“就这么想多子多福?”
傅白蔹委实受不了他这股黏糊劲儿,把手缩回去托着下巴:“你们兄弟之间感情好,却总有不长眼的挑起争端。前有鹦鹉案,御花园下毒案,今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