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功夫,走了几回神了?”太傅不满地把黑子扔回玉盘中。
陆明悦回过神来,见棋盘上的白子又是输的惨目忍睹。
“太傅可有查明,是何人想要杀害燕婉夫人?”
提到此事,魏宁侯也是一脸不解。
“常隐排查过燕婉和鲁能身边的人,没有什么可疑,那个买香料的丫鬟当日被蛇毒死,此条线索也断了。”
陆明悦默默地收起了盘上的棋子,甘棠见二人停止下棋,于是端上香茶。
“姑娘,院内的那颗青柚树可能要活不成了,昨日花农检查过树根,说已经开始腐烂了。”
“嗯,那就摘了余下的果子,把树刨了吧。”陆明悦并不意外,青柚树本就不适合在北朝生长,随着夏季逐渐过去,天气转冷,此树迟早会慢慢枯竭。
“等等,青柚树,青柚,引子...” 陆明悦喃喃道。
甘棠疑惑不解,不知道姑娘在说些什么,却见她突然睁大眼对太傅道:“小女想...此事背后之人的目标并不是燕婉夫人,而是太傅。”
“悦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小女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从燕婉夫人话里得知,此香已经用过一段时日,可为何池中的蛇一直安然不动,反而等到小女进屋后,全部倾巢而出。”
陆明悦打开茶盖,看到茶面上漂浮的青柚继续说:“想来小女身上必然有个‘引子’,用来触发黑虎蛇出洞,方才被甘棠一提醒,我想起近日频频饮用的青柚茶,这个‘引子’便就是青柚。”
被陆明悦一提醒,魏宁侯突然想起这颗青柚树是周广丞送来致歉的,想到陆明悦最喜欢捣鼓这些南疆的花草,他便收下转手给了陆明悦。
“用恋蛇草的气味安抚黑虎蛇在池塘内潜伏,而闻到‘引子’青柚的香气,就能刺激它们爬出杀人。小女和魏燕夫人向来不和,若不是阴差阳错想替一位丫鬟解围,绝对不会前去婉荷堂。”
所以幕后黑手的目标定然是魏宁侯,魏宁侯和陆明悦终日在一起饮茶,体内也有青柚的‘引子’。若有一日迈入魏燕婉的住所,便会引发群蛇围攻。
可惜那人未曾料到,魏宁侯自打让陆明悦入府后便开始过上苦行僧一般的日子,除了主殿和藏娇阁,再没去过其他小夫人的住所。
“不过区区小虫,怎能伤及本候。”魏宁侯自信地说。
此话倒是不佳,太傅武功了得,如果真的被群蛇围攻,想来也能够来去自如,所以那人为何要动用如此多人手,不惜暴露自己来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
“可能那人想要的并不少本候的性命。”魏宁侯冷笑道:“只要挑起本候的疑心就达成他的目标。”
陆明悦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她住在太傅府内,出了这件事,她自然是首要被怀疑的对象,若是魏宁侯心中对她存疑,那援兵南疆一事便要缓下。
先是激血蟾,再是黑虎蛇,此二物明显都是从南疆圣殿流出,不知北朝是何人在与南疆联手,频频阻止魏宁侯援军南疆。
可惜那人不曾料到魏宁侯已经提前打探到陆明悦的背景,早已知晓她就是被废黜的南疆圣女,自然无心可疑。
陆明悦柳眉微蹙,她好不容易说动太傅,南疆那边却频频有双暗手越过成将军和乞洛公主,阻碍他们出兵。
此时让太傅去南疆,会是正确的决定吗?
魏宁侯看陆明悦一脸愁容,不由地好笑。“放心,本候与右相商议过多次,援军南疆虽然会让朝堂内有所动荡,但远忧不除,后患无穷。”
见陆明悦低头不语,魏宁侯继续逗她。“天塌下来也有本候给你顶着,年纪轻轻就爱思前顾后,小心变老,随本候出府骑马散心如何?”
她确是许久未曾骑马,听太傅一提,不由来了兴致。魏宁侯唤来张忠,让他去准备马车,再转回头,发现陆明悦已经兴冲冲地跑去更换衣裙。
待她从内屋换了身骑装出来,魏宁侯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
陆明悦的身材本就高挑,浑圆修长的玉腿套上马靴后更显飒爽利落,再加上她的皮肤仿若上品羊脂玉般白润,所选的这套火红色的胡服衬得她更明艳夺目。
穿成这样出去,不知又要惹来多少狂蜂浪蝶前仆后继。魏宁侯接过张忠递来的斗篷,把她罩得严严实实。
二人先乘马车到了远郊马场,下车后,张忠牵来一黑一白两匹俊马,黑色的绝影陆明悦已经见过多次,另一匹通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白马却是没见过。
看到马场内空无一人,魏宁侯解下陆明悦身上的披风,指着白色的马道:“这匹白鸽马是今年胡地送上的贡品,名叫绝尘,性格比较温顺,你且骑上一试。”
陆明悦上前抚摸了一会绝尘的马鬃,待它舒服地发出呼哧声,顺势拍拍它的脖子,然后便利落地翻身上马,绝尘察觉有人已在背上,先是慢悠悠地原地转了几圈,随后便撒开蹄,跟着陆明悦牵动缰绳开始呼啸奔跑。
魏宁侯立在马上,欣赏眼前红衣美人迎风招展,亦觉得心情舒畅。美人纤腰翘臀身姿挺拔,骑在马背上一颠一颠,上身挺拔的双峰也随之晃动,魏宁侯看得目不转睛,最后忍不住策马追上。
“悦儿骑马的技术还有待改进,让本候亲身指导一番。”说罢,也不容陆明悦拒绝,挥出马鞭卷住她的纤腰,一把扯进自己的怀中。
陆明悦只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时已被太傅牢牢锁在怀里,也不知太傅是不是故意的,宽广的平坦大道他不走,偏偏往山间小路上钻,很快他们就跑出马场,钻入山林中。
这一路上癫得陆明悦花枝乱颤,只得紧紧搂住太傅壮实的窄腰。
明明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但怀中美人压抑的莺啼声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火热的胸膛也被那两团娇软不时地摩擦着。魏宁侯实在忍不住,拉动缰绳收住奔腾的绝影,抱起让他心猿意马的罪魁祸首钻进眼前的树林里。
“太...太傅,明悦还想再骑一会。”陆明悦听听到脑袋顶上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方才太傅抱她下马的时候,陆明悦觉得太傅的眼神十分熟悉,仿若时光倒流回到了二人初遇那晚。
往日故作谦谦君子的太傅让她放松了警惕,今日换上胡服后也忘记带上她那些“宝贝”。
“悦儿若是还没骑够,一会本候这匹烈马愿任你驰骋。”
陆明悦见太傅浑身上下露出势在必得的气势,只得软声安抚。“光天化日之下,请赎小女实在生不出那番情致。”
魏宁侯在她耳旁轻轻一吻:“本候已然决定入秋后便领兵南下,在此之前,若不将你囫囵吞下,凭借姑娘招蜂引蝶的本事,怕是等本候归来之日,头顶也如周亲王那般绿草成原。”
陆明悦面容严肃,伸出葱白玉指对天发誓:“明悦绝不在太傅出行期间与其他男子私相授受,若有违言之行,必遭天谴。”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魏宁侯决定后退一步,怀中的美人本就脸窄,若是一味强求,只怕会适得其反,不过今日也不能这般轻易放过。想到如此,魏宁侯俯身含住她的娇唇。
此刻林间空无一人,只有二人粗重的呼吸声和鼓声大作的心跳。
在回去的路上,见陆明悦是真心恼了,已然饱餐一顿的魏宁侯甚是老实,双手规规矩矩地握着缰绳,不时地逗弄一下怀中吊着脸色的美人。
张忠牵着绝尘站在马车旁,远远就见太傅和陆姑娘骑着绝影归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陆姑娘看起来蔫耷耷的,对太傅也是爱搭不理。反观太傅大人却不甚在意,喜笑颜开地把陆姑娘哄上了马车。
哎,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二位贵人的心思了,莫非京中又开始流行热脸贴冷屁的风向?
回府后,陆明悦一言不发地走进藏娇阁,无视身后相随的太傅,进屋后随手把门甩上,力道之大,差点撞在太傅大人的俊脸上。
魏宁侯无奈地摸摸差点被撞飞的鼻子,想不到往日柔媚娇俏的美人骨子里却是性烈如火,看来今日的一时放肆已然惹恼到她,想在以后更进一步怕是不易了。
南枝在旁看的心惊肉跳,生怕太傅大人发火责骂姑娘,却听到太傅和颜悦色地叮嘱她:“姑娘今日骑马累着了,本候晚上就不来打扰了。”
晚膳时,南枝告诉陆明悦太傅今夜不会前来,让她吃完了早点歇息。陆明悦揉揉发麻的嘴唇,暗叹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尝了点甜头就可潇洒离去。
只盼太傅对她浅尝辄止即可,万万别再吃上了瘾头。
好在往后的日子内,太傅又恢复了往日的偏偏君子,只会在下朝后与陆明悦一起用膳,然后在下棋的时候闲聊几句便回屋歇下。
一时间风平浪静,陆明悦掐指算算,还有不足两月太傅就要出兵南疆,在闲谈中,她得知太傅在朝内颁布南下的决定后,遭到了几位阁老的强烈反对。
以左相白克鹏为首的几位保守大臣指出,北朝刚刚平定西番不足半年,现下又要南下援兵南疆。此刻朝廷的国库已然空空如也,若是太傅非要出兵,那只能增添赋税,
可是新帝在即位时曾颁布诏书要免农税五年,若是朝令夕改,恐怕会招来百姓们的怨言,可是不加赋税,国库又实在无力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
当然,亦有太傅派的臣子们指出,若是太傅的军马在南疆能够速战速决,按照南疆王许诺的佣金,此行非但不亏,还有赚头。
总而言之,这几日朝堂内吵得甚是热闹,堪比街巷的市场,偶有积怨颇深的臣子,还借着口角之争动起手来。
听闻有一位年已六十的俞少师和门右相争吵起来,他斥责门右相有奸臣董卓之心,妄图引南疆之乱颠覆北朝,可右相亦不是吃素的,讥讽俞少师可否让出名下侵占的千亩良田为朝堂充盈国库。
俞少师怒斥门右相血口喷人,在右相亮出证据后气急败坏上前抓破了右相白嫩的俊脸,惹得太傅大怒,当场就把俞少师一脚飞踹出殿外。
这下关于魏太傅和门右相之间暧昧关系的传言更盛,都道太傅怒发冲冠为蓝颜,甚至都忽略了以清廉自称的俞少师侵占良田一事。
近日太傅归府甚晚,压根没时间踏入藏娇阁。这些逸事陆明悦也是在和柳云舒等人聚会时从她们口中得知。
今日陆明悦和柳云舒等人约在兰若阁内吃虾,当众人兴奋地探讨太傅和门右相的关系时,突然有人想到了在场的陆明悦,忍不住问她久居太傅府内,可否察觉太傅和门右相有什么异样的关系。
陆明悦看众人望向自己期待的眼神,内心考虑要不要为了维系眼前这批忠诚客户而往太傅大人身上泼脏水。
“狐...陆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陆明悦抬头,发现跟她打招呼的人居然是柏恒公子。
第29章 .上门提亲、柏恒那无耻小人居然想求娶他的女人!还骗着康郡王拿着礼物上门要人!
“柏恒公子安好”
陆明悦起身行了一礼。多日不见, 柏恒公子清减了许多,方她才差点没认出来。
“陆姑娘,可否赏脸与柏某一谈。”
陆明悦本想拒绝, 但看到柏恒憔悴的面庞和充满期待的眼神, 不由地点点头,如果能借此机会, 和他阐明往日的误会最好。
她让阿蛮拿出准备好的水粉递给柳云舒等人, 柳云舒接过水粉,表情诚恳道:“明悦姑娘请放心,今日收下这水粉,你和柏恒公子私下见面的事,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其他人闻言也是频频点头。
陆明悦哑然,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二人移步到另一间包厢, 陆明悦主动为柏恒公子倒上一杯茶。
柏恒痴痴地看向眼前鲜活的人, 按下心中的激动缓缓说:“陆姑娘, 柏恒知道你就是她。”
陆明悦倒茶的素手一顿,险些把茶水洒出来。
“小女是不是她, 对柏恒公子来说, 有何区别?”
“自是大有区别, 你若是她,我便会求太傅放你出府,还你自由, 然后...”柏恒白嫩的脸上突然泛起一层红晕:“然后柏某愿三媒六聘,求娶姑娘。”
陆明悦轻抚额头, 问:“如果小女不是呢?”
柏恒仿佛被摄取了魂魄一般, 脸色由红转白, 语气却是十分坚定:“那柏恒会继续等她, 至死不渝。”
陆明悦嘴中一片苦涩,她多想开口说自己并非柏公子口中那位狐仙妹妹,即可结束这场闹剧。可是看到眼前之人清澈又期盼的目光,却是怎样都说不口。
“柏公子,小女三年前不是有意欺骗你。”陆明悦思虑良久,终于缓缓说出这句话。
博恒猛然站起身,脸上欣喜万分,他似是不敢相信般地狠掐自己的内臂,发现并不是梦后激动地说:“狐仙妹妹...不...陆姑娘,都怪柏恒当年愚钝,你这么善良美丽,怎么会是狐妖。”
陆明悦小心翼翼地试探:“既然小女已和柏公子说清,还望柏公子忘记三年前的承诺,小女在太傅府过的很好,也望公子可以另觅佳人。”
博恒的心情如从云端跌落到谷地,难以置信地望向陆明悦:“魏太傅整饬纲纪,体察民隐,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可他对身边妾室视如草芥,都能当作嘉奖随手赏给手下,陆姑娘何苦委屈自己?”
“柏恒公子金尊玉贵,小女只是南疆王赠予太傅的舞女,太傅大人给小女什么身份,小女就是什么身份,不敢妄想其他。希望柏恒公子洁身自好,寻得一位贤良淑慧的佳人。”
“你可是因为惧怕太傅,才要拒绝我?你放心,我已经想好,我可以去求康王爷出面,让他做媒保你出府。”
“柏公子莫要自作主张,小女并未受太傅胁迫,对公子也未有过钦慕之心!”陆明悦说得斩钉截铁,不想再给柏恒任何幻想的余地。
“今日小女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恕小女无礼,先行一步。”陆明悦匆匆离去,不再去看博恒失魂落魄的模样。
陆明悦出走不久,从隔壁包厢内闪出一个人影。
白秋水执扇伫立,那日他在白府瞧见二人的谈话,便觉其中定有蹊跷,这几日他派人紧盯柏恒,得知他听闻陆明悦出府后急急赶来,便决定躲在一旁,看看二人究竟是何关系。
原来柏恒公子那日并非犯了臆症,他三年前所识的狐仙妹妹就是陆姑娘,想到国公府在朝内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白秋水满意一笑,轻轻叩动柏恒所在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