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此遭变故,陆明悦无心再和柳云舒她们闲聊,直接打道回府。
“小姐,我观那位柏恒少爷态度挺诚恳的,虽然长得不及太傅出众,但也算是玉树临风。”阿蛮见陆明悦郁郁寡欢地躺在塌上,手中的书半天也没翻上一页。
定是小姐在懊恼方才对柏公子拒绝得太狠,后悔了。
“阿蛮,你若是再管不住自己的耳朵和嘴巴,我下次出门,就把你留在府内种花好了。”
阿蛮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糟糕,被小姐发现她和南枝听偷墙角的事了。
陆明悦恹恹地把书盖在脸上,闭上眼开始胡思乱想。
因为她一时的谎言,差点毁了柏恒公子的一生,若是自己未在北朝和他相遇,那...他真的会为了心中的那位狐仙妹妹孤守到老吗?
再想到因嫉妒而迷失心智,现今形若癫狂的鲁燕婉,陆明悦低声轻叹。
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胡思乱想之间,陆明悦感到有人拿走她脸上的书,以为是阿蛮在和她胡闹,开口说:“你若是再提那位柏恒公子,我就把你送到国公府上做他的丫鬟得了。”
半响过后,陆明悦听到太傅语气冷冷问:“今日出府可是和柏恒公私会去了?”
陆明悦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太傅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塌边,手里正握着她方才拿来遮脸的《三国游记》,目光冰冷地看向自己。
“太傅走起路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吓小女一跳。”陆明悦从矮塌上坐起身,讪讪地说。
“陆姑娘若没做亏心事,何来的担惊受怕?”
陆明悦算是摸清了太傅的脾气,若是心情大好的时候,便是一口一个悦儿,若是心情不好,便自动拉开距离叫一声姑娘,再更甚时,就是陆美人。
此刻连名带姑娘的叫着,应该是气得狠了。
“今天和柳云舒她们约在兰若阁吃虾,恰巧遇到了柏恒公子,于是浅谈了几句。”
“只是浅谈几句就要把贴身丫鬟送到人府上了?那若是再多谈几句,陆姑娘岂不是要收拾好包袱住到国公府上!”
“太傅这番话就是胡搅蛮缠了。”
陆明悦见魏宁侯说起了混话,不想再和他胡扯,起身打算去描画静心。只是她刚走了两步,就被太傅一把捞进怀里,太傅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鼻尖,眼中似有一簇愤怒的火苗在燃烧。
“怎么,说上你两句还真要去收拾包袱了?”
陆明悦见挣脱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道:“小女只是感叹柏恒公子对那位狐仙妹妹的一片痴情,顶着父母和周遭亲友的压力,死心塌地守候着他心中的佳人。”
魏宁侯哑然,关于柏恒公子的奇闻他也听过,当时只觉得国公府的小世子脑袋不太灵光,狐仙让他等就傻等着,若换做是他,早就把北朝的整个山头翻过来,找到当初撩拨他的狐仙关进笼里。
可看陆明悦满脸惆怅的表情,定是和京中的那些没见识的小女子一般,被柏恒所谓的洁身自好打动。
试问有那位女子不希望情郎对自己忠贞不渝,想到他府内的四位夫人,若是和柏恒相比,自己确是略显风流,不由地感到有点心虚。
“本候的几位妾室并未有何过错,且都是本候在遇到悦儿之前纳下的,你若是不喜,我让她们搬到京郊的别院里。”
陆明悦惊讶地望向魏宁侯,太傅大人何出此言?自己不过时感叹柏恒为情所困,太傅为何扯到了他的小妾身上。
恰在此时,张忠急匆匆地迈进门槛,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二人,不由地一缩脖子,肚子里正准备说的话也开始打了退堂鼓。
“什么事?”魏宁侯知道陆明悦脸窄,见张忠进屋后,便松开手,起身走到前厅坐下。
张忠犹豫再三,委实不想此刻给太傅添堵,可想到人和东西还在大门口,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太傅大人,康郡王来了,还带着一堆礼品放在府门口。说是要...要和魏太傅说亲。”
魏宁侯微微一愣,康郡王府上好像是有位小姐对他表达过思慕之情。不过他并不想这么快把正妻之位定下来,毕竟日后涉及风位。莫非是那位康家小姐被他拒绝后心有不甘,求了她的父亲前来说和。
看到塌上惊慌失措,用可怜巴巴的大眼望向自己的美人,魏宁侯不禁心中一甜。虽然悦儿平日里对他冷淡,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如寻常女子般拈醋生气。
不忍见美人为他伤神,魏宁侯大手一挥道:“把康郡王请进府内,本候自会和他解释清楚。”
说完他走到陆明悦身边,安抚地摸着她的脑袋:“本候去去就回,你不必忧心,我自会退了这门亲事。”
陆明悦闻言后脸色略有缓和,心中还奇怪平日里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太傅此刻竟会如此大度。
“明悦在此谢过太傅,静候太傅归来。”
张忠看向太傅含笑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剁了剁脚快步跟上。这求亲的内容,还是让康郡王他老人家亲自向太傅阐明吧!
康郡王和魏宁侯的父亲以前是世交,当年看到魏宁侯的父亲被奸臣所害导致在西番一役中弹尽粮绝而死,不免兔死狐悲,于是上交了兵权,归京做了个无权的闲散郡王。
此刻康郡王被人请进正厅,正在品尝花茶,看到魏宁侯如沐春风般走来,心想国公世子怕是言过其实了,这趟差事应该没那么难办。
“康郡王许久不见,最近可否还热衷于收集猎鹰?本候在西番偶得一只栗翅鹰,不知康郡王可愿赏脸一观?”魏宁侯笑着对康郡王打招呼。
“魏太傅真是好运气,本王寻寻觅觅三十余载,从未找到的栗翅鹰居然被你偶然所得,实属羡慕。”
二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康郡王先是憋不住,主动开口提及:“魏太傅且看看厅内的礼物,想必应该清楚本王所来相求何事?”
魏宁侯瞥了一眼厅内陈列之物,有赤金打造的震天弩,削铁如泥的宝刀,刀枪不入的银甲背心,果然件件都是为了他精心准备,搜罗出这般稀世罕物,康小姐真是对自己也算用心良苦。
若是放在以往,魏宁侯可能会看在康郡王的面子上笑纳,再给他小女一个侧妃之位,怎奈他现在情蛊入骨已深,如同得道高僧般对情爱无欲无求,看向世间女子也皆如蝼蚁般毫无邪念。
唯有屋内的那位娇人,才可让他脱下袈裟,心甘情愿由佛堕魔。
魏宁侯歉然一笑道:“恐让郡王失望了,本候现下并无意于此事。还劳郡王把这些礼品收回。”
康郡王似是早料到魏宁侯会一口拒绝,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反而继续出言相劝:“太傅若是同意成全这对金童玉女,往日不偏不倚的国公府愿从此站在太傅这边,在朝堂上助太傅一臂之力。”
魏宁侯突觉蹊跷,依康郡王之意,不像是在为他的小女求亲,话中还带有国公府,莫非是....。再看一眼正厅内价值不菲的宝物,顿觉醍醐灌顶。
柏恒那无耻小人居然想求娶他的女人!还骗着康郡王拿着礼物上门要人!
第30章 .求上门来、魏宁侯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人,居然被人惦记拉走配种
再瞧上一眼与国公府沆瀣一气的康郡王, 魏宁侯眼神骤然转冷。
“柏恒公子何时对本候府上的画师一见倾心,可是要抛下和他海誓山盟的狐妖妹妹?”
康郡王见太傅骤然沉下脸色,不由后悔接了这趟差事, 本以为从太傅手下讨走一个没有名分的画师应是轻而易举之事, 毕竟国公府的支持和区区暖床的美人相比,孰轻孰重自是一目了然。
不过康郡王闻得太傅此言却很是惊讶。“太傅难道不知柏恒的狐妖妹妹就是陆画师本人啊!”
想到屋里那位从没对自己吐露过半点实情的美人, 魏宁侯气得火冒三丈, 真想冲一脸诧异的康郡王吼道,自己他娘的也刚得知狐妖妹妹就住在他府中。
“康郡王想必也知晓,本候府上的那位画师打南疆而来,空有副艳俗皮囊,性格却粗鄙不堪,不知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可否同意柏恒小公子纳妾之事。”
康郡王见太傅虽然面色不虞, 但闻其言此事还有松口的余地, 于是赶忙道:“魏太傅有所不知, 国公府一脉单传,可柏恒小公子至今还未...收过开脸丫鬟, 世子和夫人现下只求有位女子能够让儿子心甘情愿传宗接代即可, 至于身份的尊卑, 世子和夫人不甚在意。”
魏宁侯鼻子都要气歪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人,居然被人惦记拉走配种, 他还要靠着死皮赖脸再加上一耳光才换来和美人相拥而眠的机会。
见太傅沉着脸没有接话,康郡王擦擦头上的汗继续劝说:“柏恒公子还托付本王向太傅承诺绝不会亏待府上的陆画师, 他愿三媒六聘聘娶陆姑娘为正妻。”
“好呀, 柏公子对本候府上的陆姑娘当真是情真意切, 只是不知陆姑娘可否应下柏恒小公子的求娶?”
魏宁侯皮笑肉不笑, 紧握的手指骨节嘎巴作响,他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若是得到肯定答复,马上就要冲进屋把那个狡诈的小女子绑在床上,再从里到外狠狠用上一顿棍刑,看看她还有什么秘密隐瞒自己。
康郡王哑然,柏恒公子今日晌午带着公国世子和夫人匆匆前来,央求他即刻去太傅府求亲,虽然康郡王也在宫宴之日见过那位绝世美人,但仍觉得柏小公子的吃相略有色急,怎奈世子和夫人也混不在意,只说礼品已经备好,让他快快出发。
所以陆姑娘到底同意不同意这段亲事,他亦不清楚,不过想来一个无依无靠的南疆的舞女,能够被国公府未来的小世子聘为正妻,这等泼天的富贵,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只要太傅同意放人,怕是陆姑娘即时就要随他出府。
“柏恒公子倒是未曾与本王言及陆姑娘的意见,不过....”
“既然陆姑娘不曾同意,还望国公府不要仗着权势纵容子孙做出强占民女的恶行。”
魏宁侯毅然打断了康郡王的话,面色肃然地指责国公府此举乃仗势欺人,后又转向目瞪口呆的康郡王。
“康郡王身为本朝郡王,见到国公府的恶行非但没有出言阻止,反而同流合污,协助柏恒公子做出强取豪夺之行,实在让本候失望。张忠,代本候送客,把厅里这些侮辱陆姑娘的东西都丢出去。”
“是”张管家走到呆若木鸡的康郡王身边小声劝慰:“郡王大人,太傅现在正在火头上,要不您先回府歇息。”
歇他姥姥的爪,今日算他晦气,午膳都没用上就被国公府赶鸭子上架送去太傅府,紧接着又被魏太傅劈头盖脸地一顿嘲讽,他招谁惹谁了?
魏宁侯打发完康郡王,马不停蹄地朝藏娇阁走去。
陆明悦正悠闲地捋着“元宵”后背的毛,此事让太傅出马再好不过。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太傅如此好说话。
“喵”怀里瘫软的元宵突然竖起短毛从她身上跳落,然后夹着尾巴一路夺命狂。陆明悦看向院外,太傅正阴沉着脸快步走来。
霎时间她很羡慕元宵,倘若可以,她也很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躲进床底。
魏宁侯走到陆明悦身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眼前的美人,他伸出大掌在美人纤细雪白的脖颈上滑动。
“狐妖妹妹法力无边,连本候也被你戏耍的团团转,若不是康郡王告知,本候还蒙在鼓里。”
略有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脖间,刺激得陆明悦不由地一缩:“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往事,明悦羞于向太傅开口。”
此女的秉性他已摸透,公事公办时便已小女自称,若是想要从自己这讨得什么好处,便会娇娇弱弱地自诩一声明悦。
魏宁侯的手掌缓缓移动到陆明悦滑嫩的脸上,细长的食指按压住她饱满莹润的红唇,闭上眼轻吐一口气,尽量平静的问:“那姑娘现下可愿开城公布,告诉本候你化身狐妖的那段经历?”
陆明悦见太傅被气得不轻,赶忙把她三年前如何与柏公子在山林中相识的过往详细地道了出来。
“三年前你就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主动为他脱衣上药,怎么现如今让你给本候敷个药却推三阻四,陆姑娘对本候和柏恒小公子的态度可真是大相径庭。”
魏宁侯想到三年前二人就已经相识,内心的醋坛早被打翻。再看眼前低眉顺眼的小女,更觉得可气。
“柏恒公子当时生死不明,危险旦夕,明悦怎可因男女之别而撒手不管。”
“陆姑娘深明大义,现下柏恒小公子要以身相许,你又该当如何?”
说到这个,陆明悦顿觉头大,一脸祈求地看向魏宁侯。“太傅不是拒绝了康郡王,悦儿保证以后断不会再和柏恒公子往来,好决了他的念想。”
见她态度坚决,太傅也明白此事不过是柏恒那小子一厢情愿。于是立下规矩,让陆明悦在他去南疆前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上,不得随意外出。
陆明悦也未曾料到,明明她在晌午时拒绝了柏恒公子的示爱,哪想到他却越战越勇,过午就让康郡王到太傅府说亲。她还是依太傅所言,在府内窝上几日,等到柏恒对她的热情冷却下来,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可惜事与愿违,陆明悦还未在府内老实呆上几日,就传来柏恒公子绝食的消息。
京内传的沸沸腾腾,说是陆明悦和柏恒公子三年前在京郊相识,私定终身,此次陆明悦从南疆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见上情郎一面,怎奈美人在宫宴当日被太傅看中带回府,就此活生生地拆散开这对璧人。
可叹柏恒公子对陆姑娘情比金坚,即便陆姑娘已被太傅所辱,但他依旧愿意明媒正娶,可惜魏太傅就是不愿意成人之美,把前来游说的康郡王轰出府后还从此囚禁了陆明悦。
魏宁侯和陆明悦得知此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刚烧制成的空白水粉瓷盒填色。
太傅不屑地冷哼:“若能活活饿死自己,本候还真当佩服,定赏国公府家丰厚的抚恤金银。”
相比于波澜不惊的太傅,陆明悦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她还因自己的谎言对柏恒心存愧疚,现在事情大白后,他却仍一意孤行,用绝食逼迫自己同意。
果真是被家人呵护备至,一路顺风顺水的公子哥,经不住丝毫打击。
“你且对本候道句实话,被你蒙在鼓里的傻子还有几个?会不会饿死了这一个,那日又窜出一位公子拉着你的手唤天仙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