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候那晚的话并不是酒后之言,悦儿你这几日可否考虑清楚?”
陆明悦沉默不语,魏宁侯在旁亦不催促,静心等待的她的答复。
良久,她开口道:“若是太傅能平安从南疆归来,明悦愿让太傅得偿所愿,只是这正妻之位,明悦受之不起,若是太傅不嫌弃,届时让我出府做一名外室。”
魏宁侯哑然失笑,还真让她的丫鬟说着了,陆姑娘是真当是不想对他负责。
“南疆风气开放,真叫本候叹为观止!可北朝法度严谨,无媒媾.和可是要入大狱,本候身为当朝太傅怎可知法犯法。”
太傅到底要怎样,陆明悦刚刚脑中在想:她虽未和太傅到那一步,却已同枕而眠两夜,姑娘家的清白早已不再,没准真被太傅彻底吃透后,反而让他放弃执念,还她自由身。
“悦儿年纪还小,脑中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本候愿等你敞开心扉那日,但在此之前,你若是敢另寻良木而栖,魏某自当亲手剁碎那位奸夫。”说道最后,魏宁侯森然地磨动牙齿。让陆明悦不寒而栗。
第二日启程去行宫,陆明悦发现与她同行的还有白家的两位小夫人,看来太傅大人所言非虚,他是愿意等陆明悦接受自己,不过在此之前,这空旷寂寞的夜晚总需要有人填补。
怎奈大夫人吴氏一心礼佛,二夫人鲁燕婉精神失常,府上也只有三夫人白濯清和四夫人白濯华可以相随。
白家姐妹是第一次随太傅出府,一路上兴致勃勃,就连往日中恬静的白濯清都饶有兴致地参与到会话中。
“谢谢陆姑娘给我们姐妹送来的新衣裙,这浮光锦可真是轻薄舒适,颜色又华丽鲜艳。不知一会到了猎场,会招惹多少小姐夫人们的羡慕呢!”白濯华嘴甜,一口一个陆姑娘没少说恭维之词。
“四夫人客气了,呈祥布庄本就是太傅的铺子,有了新款式的衣裙自然要先供应给二位夫人。”陆明悦客气地回应,
“我看陆姑娘身上这件花笼裙甚是别致,足足有四层纱面,却又不显厚重,重叠的刺绣看得人眼花缭乱,也只有陆姑娘你的容貌才能压得住这样繁琐的衣裙。”白濯华由衷地赞美。
“小女见布庄内剩下的碧云纱边角料扔了怪可惜的,就让人随便绣了点图案上去,再做成花笼裙的样式,今日也是头一次穿,没想到却入了四夫人的眼,赶明我让布庄的掌柜再定做两套送到夫人们房里。”
“我和妹妹二人没有陆姑娘身量高,怕是穿上后边显得短小笨拙。”白濯清羡慕地看向陆明悦纱裙下若隐若现地纤长玉腿。
“怎么会,二位夫人身若扶柳,若是把纱裙的腰线上移几分,只在腰线处做刺绣,再撤掉一层纱,不仅显得人高挑,裙摆也会更加飘逸。”陆明悦思考片刻,提出了改良方案。
“陆小姐秀外慧中,难怪张管家都夸你博学多才,把几个铺子经营的风风火火。”白濯清由衷地赞叹。
这时,窗外响起常隐的声音:“陆姑娘,太傅唤你去前方的马车上陪同太傅大人下棋。”
陆明悦很想对常隐说她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就是把白家的两位夫人送去太傅车上,一人对弈,一人奉茶。余她一人在此车内睡个回笼觉,四人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第37章 .夜袭、白君甯好奇地打量坐在桌前的陆明悦,见她纤纤玉手不停地在珠盘上敲打
魏宁侯此刻正坐在矮桌边批阅文书, 他的身侧已经铺好一层厚厚的被子。
“过来躺会,方才听阿蛮说你今日起得早,梳妆时还在打瞌睡。”太傅头也没抬, 蹙眉看向手中的文书。
陆明悦谢过太傅, 脱鞋钻进了被中,虽然车内空间很大, 但是太傅的长案子就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陆明悦的临时床铺和太傅挨得极近, 她用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对大眼好奇地望向太傅。
阿蛮说的不错,太傅大人的皮囊称得上是极品中的绝品。此刻车内日光明亮,照在他完美的侧颜上,剑眉微蹙,凤眼有神, 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起的薄唇, 也不知道是那位倒霉官员的文书引得太傅大人的不满。
陆明悦盯着太傅开始神游, 魏宁侯手中的这份文书看的时间颇久,半天都没有放下, 最终他忍不住看向被子里的娇人。
“悦儿若是睡不着, 本候陪你可好?”
陆明悦闻言赶忙闭上眼, 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便是落笔时沙沙的响声,伴随着声响, 她也逐渐进入梦乡。
车内充满了美人的馨香,不知为何?魏宁侯觉得往日里一目十行, 过目不忘的文书, 今日看起来却如老牛拉车, 步履维艰, 总是忍不住扭头去看身侧沉睡的美人。
过了半响,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书,侧躺在陆明悦身边,打算偷得浮生半日闲,拥着怀中的香软小寐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突然被一阵吵杂声惊醒,陆明悦睁开眼,看到太傅平静的起身,打开车轩问:“出了什么事?”
常隐前来禀报:“回太傅,前方山路滑坡,官路被堵上了。”
魏宁侯走出车马,陆明悦跟随在他身后。
二人步行片刻,便走到了滑坡处,原本宽敞的官路已经被滑落的碎石堵得严严实实,几队侍卫正在来回清理,怎奈滑落的巨石体积极大,需要拉来牲畜借力,看上去没有一两日是清理不干净。
“可否还有其他路?”魏宁侯顺着滑坡的方向看去,山体上的土质干燥,这几日亦没有大雨。眼前的碎石体积庞大,但石头表面上却沾有不少湿润的泥土。
“退回方才经过的岔口向南行,也可到达,只是有些绕远,恐怕今夜需要宿营。”常隐回答。
魏宁侯看天色已晚,若是此刻打道回府,也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回城内。
“宿营的装备可否带齐?”
“都已准备妥当。”
魏宁侯思虑片刻道:“掉头南行,走另一条路,告知皇上和众位官眷,今晚准备宿营。”
常隐接下太傅的命令,匆匆离去。
陆明悦依旧站在巨石前沉思,直到太傅拉住她的手才回神。
“走吧,今晚歇在本候帐内。”
看到魏宁侯气定神闲的模样,陆明悦知他心中已有打算,于是放下忧虑,正欲开口拒接他的安排,突然听到了一声久违的呼唤。
“陆美人!”
周广丞急急走来,他早知此次狩猎陆明悦也会参加,所以差人前去陆明悦所在的车马邀请她一起观画饮茶,得来的回复却是人已经被太傅带走陪同下棋。
他气恼自己动作稍晚一步,痛失与美人同车的机会,却不想天公作美,突降碎石封路,想到此刻太傅定然会下车巡视,周广丞赶忙追上来,想趁机邀请陆明悦与他同行。
“方才小王听马公公说今晚要宿营,还好本王准备周全,多带了几顶幄帐,陆美人要是无处落脚,不妨来小王的帐内安置。”
周广丞挺直了腰板,他虽然不懂骑射,却穿了一套墨绿色的短襟胡服,配上他高大的身材,还真有几分威武将军的气势。
“周亲王出门时可是忘带了配套的帽子?”魏宁侯冷冷地看了一眼色胆包天的周广丞。
“你...” 周广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墨绿短襟,甚是恼怒。魏宁侯这厮太过阴毒,上来就给他揭短亮丑。
“明悦感激周亲王的惦念,可是小女今晚要清算手下几个商铺的帐面,打算彻夜宿在马车上,就不去叨扰周亲王了。”陆明悦所言非虚,她的确是带了几本账册,打算挑出空档捋一捋帐面。
见到陆姑娘出声,周广丞自然顾不同魏宁侯争执,眼里全是娇柔的美人。
只不过美人身上的衣裙怎会略有褶皱。再转眼看向魏宁侯,他衣襟微开,发髻微乱,怎么看都是一副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想到方才二人还共处一车,周广丞只觉得内心醋意翻涌,胸口的气闷居然比得知府里那位小妾怀了他人的骨肉更甚。
魏宁侯比乡间里的豪绅恶霸还过分,白日在车内霸占美人后,晚上居然还要让她挑灯算帐。想来是怕同行的两位夫人拈醋,连间幄帐都不舍得给美人搭。
“晚上潮气重,你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承受得了。”周广丞拍拍厚实的胸脯。“美人放心,今夜小王和侍从们挤一个幄帐,主帐让给你拢帐用。
“周亲王此行不是带了数名小妾,怎么还需和奴才们挤在一个幄帐内。”魏宁侯冷眼看向谄媚的周广丞,考虑要不要把处理碎石的差事交给这位初入朝政的亲王。
“若是明悦姑娘不介意,可否愿意歇在安宁帐内?”白君甯从人群中走出来,优雅地向太傅和周亲王行礼。
魏宁侯看向白君甯,开口问:“怎么没见白侍郎?”
“哥哥发现泗州上报的赈灾款数目对不上,正在彻查,怕是不能参加此次狩猎了。”白君甯垂着头,脸上一片红晕,不敢抬头直视太傅俊颜。
“本候已经阅过白侍郎上奏的文书。你回去同你父亲说,检查灾款的事情交给户部度支使查办即可,白侍郎善骑射,若是他不在猎场上,且不少了一番乐趣。”
“是,小女回去定会告知父亲。”
魏宁侯转过身看向陆明悦:“你且同定宁郡主一起回去,记得管束好你的丫鬟,今夜务必要把帐面拢好再睡。不然本候定当责罚。”
陆明悦和魏宁侯相处已久,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暗示,恭谨地应下。
二人的一番对谈却是把怜惜美人的周广丞气坏了,真不知他何时才能把美人从冷面阎王身边解救出来。
陆明悦跟随白君甯走进她的幄帐内,在用过晚膳后便挑灯坐在桌前,开始专心地对账。
朝廷内都以为太傅此次出兵是为了帮助南疆平定内乱,只有陆明悦心知太傅的目标其实是私下屯兵的闽南王。
户部拨出的开支用来维持南下的一半行程都不够,更别提太傅想要以一除二,若没有庞大的金银和粮草支持,定会功败垂成。
张忠虽然对她说府内的库银足够应对,但是陆明悦还是觉得有备无患,于是决定把铺内的现银梳理一番,除了必要的进货原料和工人开支,其余的一并交给张忠用来支援此次南疆之行。
白君甯好奇地打量坐在桌前的陆明悦,见她纤纤玉手不停地在珠盘上敲打,灵动的手指如蝴蝶起舞般来回翻飞,只觉得让人赏心悦目,不见一丝市侩之气。
陆姑娘的画技出众,若是加以深造,很可能会成为北朝有名的才女。为何她却要用貂裘换酒,一头扎进属于男人领域的经商之路。
虽说北朝重商,但是整日和三教九流们在一起打交道,这般自毁清誉的做法怎会博太傅心喜。
今日太傅宿在二位夫人帐内,却命令陆姑娘孤身一人在车马内拢帐,若换做是自己,只怕早就委屈成一个泪人,那还有闲心去拨弄算盘。白君甯盯着烛光下的美人,思虑万千。
“可是小女拨打算盘的声音太大,扰到了郡主歇息?要不小女还是回马车上去拢帐吧?”察觉出白君甯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久不移的目光,陆明悦开口询问。
白君甯见对方发现自己在偷看,顿觉羞涩,尴尬地笑一笑:“不必了,只是觉得陆姑娘拨打算盘的模样很好看,忍不住一时看痴了。”
陆明悦爽朗一笑。“郡主出身高贵,看这些世俗的物件自然觉得稀奇。”
白君甯觉得陆明悦虽然长相艳丽,但真正相处下来却觉得她心性单纯,不由好奇地问:“太傅大人命你彻夜拢帐,姑娘难道不会心生不满吗?”
陆明悦正算到关键处,于是头也没抬,只是笑答:“小女与太傅大人非亲非故,借住其府上,自然要靠赚取银钱安身立命。”
白君甯以为是陆明悦羞于对外人说道她和太傅的关系,于是也没有再深问。
随着圆月高挂于空中,白君甯也在下人的服侍下准备歇息,在睡前她还劝了陆明悦几句,让她也赶快歇下,想来太傅今日对她的厉声训斥只是对周亲王的迁怒,即便账本没有算完,太傅也不会真处罚她。
陆明悦却是婉言拒绝,白君甯只好先歇下了。
黑夜中一片寂静,营地上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冯晋福身为守夜官兵中的一员,正与其他官兵精会神地警戒着,眼前黑暗的丛林如同怪兽张开的深渊巨口,正欲将其吞下,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今日皇上和九千岁带着一众官眷在此宿营,他定要打好精神,保护好贵人们的周全。
突然间,几支冷箭从林中射出,正中冯晋福身旁官兵的胸口,他挥刀挡过射来的暗箭,正欲吹响警哨,却被身后的同伴夺下哨子,只觉得胸口一凉,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从他胸膛穿过。
冯晋福死不瞑目,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朝夕相处的同伴会对他暗下杀手。
杀死冯晋福的官兵冲林中学了几声鸟叫,一群黑影借着夜色迅速地朝营地内移动。
很快,营地内便火光冲天,刀剑对击之声在寂静的黑夜中骤然响起。
第38章 .流寇、要杀便杀,何苦羞辱小王。尔等贼子,残害皇族,必遭天谴
白君甯突然从呼喊声中惊醒, 她茫然地看向叫醒她的丫鬟。
“小姐,有一群流寇闯进了营地,见人就杀。老爷已经派人镇守在帐外, 请您务必不要出去。”
白君甯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再听到帐外喊杀的声音,更是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郡主先把外衣穿好。”陆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身边。
“宫内的侍卫武功不俗, 想来对付一群逃窜的流寇应是游刃有余, 有太傅和父亲在,定然会没事。”白君甯穿戴好外衣,安慰起陆明悦。
可是不知为何,陆姑娘柳眉微蹙,似是对她的安慰没当回事。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帐外的搏斗和喊杀声非但没有小去, 反而越来越大, 借着外面燃烧的火光, 投在帐面的人影幢幢,仿若一道道鬼魅在移动。
突然听闻其中一人喊道:“狗皇帝已死!周氏王朝灭矣!”
白君甯大惊!正在帐内众人不知所措之时, 一个血人被扔进帐内。在白君甯脚下滚了几圈, 停止动。
“是张统领!”白君甯身边的丫鬟一眼认出了脚下的血葫芦, 正是在帐外负责保护郡主的张统领,不由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