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隐和张忠站默默退出屋,刚刚走到台阶下,便听到了屋里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轰响。
二人还在瞠目结舌中,太傅大人已经从屋内走出,怒火冲天地奔出了府。
张忠忍不住探头朝屋内看去,发现价值连城,坚不可摧的翡石长案已经碎了渣渣。
魏宁侯骑上绝影,风驰电掣地赶到陆宅,走进了二人曾今温存的屋内,抬眼便看到了陆明悦信中提到的马球木雕屏风。
只是真见到了这件物品,却又开始迟疑起来,魏宁侯立在屏风前许久,最后终于蹲下身,在木雕屏风的底座上摸到了一个暗扣,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扣动暗扣,一枚玉牌滑落在他手中。
白玉牌上赫然雕刻着“乞嫔”二字,魏宁侯目眦欲裂地盯向手中的玉牌,心中一阵绞痛,好你个陆明悦,居然敢隐下先帝遗女的身份踏入北朝劝他出兵。
当他捧出一片真心求娶佳人之时,却不知佳人在背后怎样嘲弄他的愚蠢。
此刻他只想找到消失的佳人,狠狠质问她,从始至终,到底有没有对他有过一丁点真情实意。
魏宁侯正欲离开,却在抬头时看到了木雕屏风上的一行小字:
“不见不知不伴不惜,愿君释结,更莫相憎。”
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这便是她真心期盼的吗?魏宁侯骤然清醒下来,冷冷地看向佳人亲手所做的木雕屏风。屏风内的男子,正手持球杆,意气风发地坐于马上,而在一旁的角落里,则有一位女扮男装的画师目不转睛地望向马上的男子。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按在屏风上,微微用力,木雕面便裂开一道深深地沟壑,分开了画中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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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阿蛮又一次吐了出来,她是个打胡地出生的旱鸭子,只要一坐船就会头晕恶心。
关押陆明悦三人的大船已在海上驶了五日,每日会有人定时进来给她们发放食物和清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踏入过。
鲁能在取走信后便消失不见,陆明悦猜想他很可能留在岸上,毕竟鲁将军若是和她一同消失,定会引起太傅的怀疑。
“再喝点水,若是脱水就麻烦了。”南枝把水杯放在阿蛮皲裂的唇边,看着她一点点都喝下去,才放下心。
自从开了船后,三个人倒是被松了绑,阿蛮整日吐的天昏地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倒是省了再给她灌下麻药。
陆明悦盯向舷窗口露出的蓝天,心中思量鲁能究竟要把她带往何地?若是胡地,四日的水程也该到了。
“吱呀”一声,舷门被推开,因有人刚刚送过食水,所以三人都好奇地抬起头来。
衣着艳丽的鲁燕婉走了进来,身后还跟随两个贼眉鼠眼,神情猥琐的男人,他们一进来后便赤.裸裸地盯向坐在地上的陆明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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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不知不伴不惜——《十诫诗》
第73章 .一团糟、就算失去了心尖的那团嫩肉,亦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分毫
南枝立马起身遮挡在小姐身前, 阿蛮则是一面挣扎一面挪动到陆明悦身侧,目光警惕地看向突然进来的三人。
鲁燕婉冷冷地看向坐在地上的女人,都落魄到这种地步, 居然还有忠奴心甘情愿为她卖命, 凭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要护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妖女。
陆明悦一眼就看出了鲁燕婉的企图,想要折辱敌人的方法很多, 她却偏偏要选最龌龊的一种。
“许久未见, 燕婉夫人风采依旧。”
鲁燕婉仰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风采依旧?拜你个妖女所赐,我已成个拐子,哪里还有什么风采?”
“你拐了腿关我家小姐屁事,若非小姐出手相救,你还有命在此耍威风。”阿蛮呸了一声, 眼中满是对此女的鄙夷。
鲁燕婉气急败坏, 拖着残腿走近, 伸手就抽了阿蛮一耳光,还欲再打, 却被陆明悦奋力推开。
“鲁燕婉”陆明悦怒视她, “若是被鲁将军得知你来此羞辱我们, 他定会责罚于你。”
被推倒在地的鲁燕婉闻言,却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脸上说不出的得意:“怎么, 你不会以为我哥哥也会像太傅一样,被你狐媚的模样勾得失了魂, 呸,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鲁将军自然不在乎我的死活, 可是他身后之人, 想必叮嘱过鲁将军要对我以礼相待。”
“你...”鲁燕婉闻言先是一慌,却在看到陆明悦明媚的面容后尽失理智。
哥哥是特地叮嘱过她不要为难陆明悦,背后之人要哥哥务必把此女安然送至目的地,可是...一想到就是这个女人让自己变成了拐子,还抢走了她从小仰慕的男子,她便妒火中烧,恨不得在陆明悦身上捅上两个窟窿。
只可惜,她不能。不过,身上的刀子捅不得,心里刀子却可以千百根地插进去,想到如此,她冷冷一笑,退下身道:“两位英雄怕是都等急了,还不赶快让美人舒坦舒坦。”
鲁燕婉身后的二人的确是等不及了,自打入了舱门,他们的眼睛就无法从地上那位明媚妖娆的美人身上离开。
仙女下凡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听到鲁燕婉的命令,二人迫不及待向陆明悦扑上去。
阿蛮愤怒至极,用尽浑身力气撞向他们。
“干,这个臭丫鬟差点没撞断老子的命根子。”其中一人愤怒道,狠狠地推倒拦在他身前的阿蛮。
“嘿嘿,那你还能不能用了,不行的话我就一人享用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尝过一次,就算是做鬼也风流了。”另一个淫.笑着,伸手抓住陆明悦的脚腕便要往下拽。
南枝哭着压在陆明悦身上,却被男人一拳打晕了过去。
“碍眼的两个臭丫鬟,啊....”刚刚打晕南枝的男人只觉腿上一痛,低头一看见到方才的黑脸丫鬟正在狠狠地咬着他的腿肚子,当下大怒,从怀中掏出短刃,狠狠捅入阿蛮的腹部。
“蛮儿!”陆明悦大惊,欲挣扎相救,却被另一人牢牢地钳制住手腕。
鲁燕婉看向眼前混乱的场面,放声大笑:“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只可惜不能让她的丫鬟亲眼看到,她们高贵的小姐是怎么被人糟蹋的。
阿蛮吐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望向挣扎中的小姐,缓缓开口:“活下去,小姐,你要活下去。”随即,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滚开吧你!”男人不耐烦地一脚踢开紧握自己脚腕的阿蛮。笑着冲陆明悦扑过去。
看见倒在地上了无声息的阿蛮,陆明悦耳中嗡嗡作响,眸中燃烧起毁天灭地的怒气。
“噗”她喷出一口心头血,血迹喷溅到正在撕扯她衣服的二人身上。
“啊!啊!啊!”
那两个人顿觉被血喷溅上的皮肤像过了沸水一般疼痛,他们跪在地上呼喊着,挣扎着,却见沾上血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蚀,瞬间就看到了自己的白骨。
过了一会,他们二人再也叫不出声了,其中一人的脸已经快融化完,而另一人的手臂早已消失。
鲁燕婉站在舷门口,浑身打颤,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嘴中喃喃道:“妖女...一定是妖女...。”
正在此时,鲁能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推开妹妹,阴沉着脸看向仓内乱糟糟的一幕。
“哥哥,哥哥你来了,她...她是妖女,她的血能”鲁燕婉急急地拉扯鲁能的胳膊,想对他描绘刚才发生的可怕一幕。
“啪”一道耳光落在鲁燕婉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她踉跄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鲁燕婉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鲁能:“哥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可是在为了这个妖女打我,难道哥哥你也被这个下贱的妖女迷走了魂吗?”
鲁能没有理会形若癫狂的妹妹,他几步走到陆明悦身前,用剑拨开地上两个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愧疚地望向倚靠在箱边的女人,见她的前襟被微微扯开,露出莹白的锁骨,此刻她正愤怒地盯向自己,鲁能慌张的移开双眼,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陆明悦身上。
“蛮儿...”陆明悦痛苦地呢喃,终是再扛不住,昏了过去。
耳畔传来若有若无的抽泣声,陆明悦睁开眼,看到南枝正趴在她身侧垂泪。
她坐起身,低头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斗篷,厌恶地扯开丢在地上。
“小姐...您醒了!”南枝抬起头,看到陆明悦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她连忙起身倒上一杯热茶。
“我昏迷多久了...”陆明悦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小姐已睡了一天一夜了,现正值子时。”
陆明悦看向四周,发现她们二人已经被移至到一个宽敞的套房内,舱内烛光闪烁,舷窗外依旧是漆黑一片。
“阿蛮...怎样了。”陆明悦垂眸,忍住眼眶内打转的眼泪。
南枝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洒了陆明悦一身。她赶忙放下茶杯,抿着嘴,替小姐擦拭衣裙上的茶水,忽然,她的手腕被小姐握住。
陆明悦感觉到南枝的手在不断地颤抖,最后,她扑进自己怀里,放声大哭,哽咽说:“他们...他们把阿蛮姐姐给...给海葬了。”
陆明悦拍拍南枝的的后背,眼中潸然泪下。
“小姐....若死的人是我就好了,奴婢这么没有用,只会哭,就是...就是小姐的拖累。”
“南枝休要说傻话,你我都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为蛮儿报仇雪恨。”说道最后,陆明悦眸中冷若冰霜。
北朝,太傅府内。
“太傅大人,因西番一役,北朝已经有四年没有科举,如今科举将至,此刻正是咱们培养人手的大好时机,微臣见白秋水近期频频和备考学子开展诗会,礼贤下士,趁机笼络人心。若是您此时前往西番,定会错失多名未来的肱骨之臣。”
门右相一脸恨铁不成钢,他得知太傅要去西番寻找陆明悦的消息,立刻匆匆前来。却在见到太傅大人时大吃一惊。
以往意气风发的魏太傅现如今一脸阴郁,身后仿若罩有一团浓浓的黑云,压迫的人喘不上气。
在他心中,太傅大人抚定内外,励精图治,体恤百姓,不恋女色,集所有贤帝明君品格于一身,辅佐这样的千古一帝上位,是每一个忠臣毕生的梦想。
可是太傅自从遇到了那位有着祸国妖姬之色的陆姑娘,就变得...容易冲动起来。
门竹青面色肃然,他绝对不能让千古一帝损落在女人石榴裙下,若是太傅执意要去西番,他就撞死在石柱上,以他的鲜血来警示太傅!
魏宁侯对门竹青的话置若罔闻,唤过王势询问西番的情况。
“禀太傅,派出的暗哨并没有在西番发现陆小姐的踪迹,我们在各个出关路口均放有人暗中排查,若是看到了陆姑娘的行踪...”
“本候没有问你她的行踪,我要知道成璟是否还在西番。”魏宁侯冷冷地打断王势的禀报。
王势闻言略有一怔,待看到身旁张忠在冲他挤眉弄眼,才回过神来:“禀太傅,成璟将军并没有去西番,有线报说南疆乞洛公主病危,成将军一直守候在大公主身侧。”
魏宁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后冷冷地瞥向门竹青。
“右相多虑了,本候何时提过要前往西番?”
门竹青惊讶地张张嘴,却又听到太傅开口:“白家乃是百年望族,六部中稍微带点油水的部门那个不是白字为首,白秋水想要剔除族内的毒瘤,吸取新生力量,看似高瞻远瞩,只可惜,他到底是小看了族内的力量。”
门竹青恍然大悟。白秋水虽然在礼贤下士,招揽人才,但在更新换代的过程中,必然会触及白家老一辈族人的利益,白秋水刚刚当上族长,若是他们趁机从中挑拨...让白家人窝里斗,岂不妙哉。
“太傅英明!”
魏宁侯面无表情地看向跪地叩拜的门右相,内心毫无波澜。陆明悦离他而去又如何,天下美人何其多,等他登上帝王之位,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就算失去了心尖的那团嫩肉,亦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分毫,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魏宁侯。
第74章 .南疆、成璟墨眸微沉,似是陷入到了一段不好的回忆中
陆明悦这几日脑袋发沉, 时常一睡就是多半日,朦朦胧胧中,感受到一双温暖的大手在她腮边轻抚。
“太傅...”
大手顿时停止在美人腮边。
陆明悦慢慢地睁开了眼, 眼前出现成璟担忧的面庞。
“表哥?怎么会是你...”
陆明悦惊讶地睁大眼, 晃晃悠悠坐起身,成璟俯身握住她纤弱的肩膀。
“傻丫头, 除了我, 还会有谁会真心惦念你。”成璟微微一笑,露出两颗白净的虎牙。
“鲁将军所乘...那几艘船上的密矿可是要交给表哥?”
“不错,鲁能在霸州找到白家准备交付给胡人的密矿,暗中截下,再寻机会运到南疆。”
成璟心疼地看向面容憔悴的表妹,方才在她沉睡的时候, 他已经透过薄纱看到陆明悦洁白无瑕的手臂, 不过他并不介意。
“南疆王若是想要密矿, 为何不直接向北朝购买?”陆明悦实在难以想象,碌碌无为的南疆王何时生出了这等野心, 竟敢暗中窃取北朝密矿。
成璟眼中显露出一丝嘲色:“南疆王并不知晓此时。”
陆明悦大惊, “表哥...你为何要这样做?南疆并不需利刃拓宽疆土。北朝也对南疆也无侵犯之事念。”
“自然是让魏宁侯和白家相斗, 让整个北朝和胡人相斗!”成璟笑答,眸中闪烁气兴奋的亮光。
白家要交付给胡人的密矿突然被人劫走,再加上鲁能刻意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们自然会怀疑是魏宁侯所为,而魏宁侯没有寻得密矿, 定会以为白家已经和胡人交易完毕, 如此一来, 就等着他们两方谁先出手。
陆明悦突然觉得眼前的成璟变得十分陌生, 她不解问道:“魏太傅曾经协助南疆平定内乱,表哥怎可以德报怨,若是被南疆王发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