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侯那里是在帮南疆,他分明就是在南疆身侧放了一只猛虎,你宁可把乌轲之女的下落告知他,也不愿与我透露,究竟是为何?不仅如此,你还主动帮他解了食心蛊,难道你真的...对他心生爱慕?”
陆明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食心蛊一事居然出自成璟之手,当时,她还以为是罗尚姬想借太傅之手至她于死地。
成璟看向眼前憔悴不语的陆明悦,不忍心再逼迫于她,宽慰道:“明悦你年纪尚小,被魏宁侯蛊惑,错把他的风花雪月,甜言蜜语当作一片真心,表哥不会怪你,但你已回到南疆,就该把北朝的人和事放下。”他把娇人揽在怀中,轻声安抚。
陆明悦却是奋力地推开成璟,水汪汪的大眼里全无往日的依恋,眸中冰冷:“成大将军可知,阿蛮死了?”
成璟闻言,眼中隐有怒气,但依旧压抑下来。
时隔一年不见,本以为再与表妹相见,她会欣喜万分,扑倒在他怀中倾诉对自己的思念,没想到,却因魏宁侯的横插一脚,会让以前温顺的表妹变得如此固执。
“鲁将军已将此时告知于我,并且惩戒他的妹妹。阿蛮一片忠心,我会让族长为她念上十日转世经。”
“表哥可知阿蛮是如何死的?”陆明悦仿若没听到成璟的劝慰,冷言嘲讽:“就在成大驸马绑我回南疆的路上,蛮儿为要保护明悦不受恶人所辱,在我眼前被那两个畜生捅死,最后丢入海中,死无全尸!”
说到最后,陆明悦声嘶力竭,惨白的脸上也因激动涌上了病态的潮红。
“够了!”成璟亦是被陆明悦口中那声成大驸马激怒,冷下了脸。
鲁能在下船时就已和他禀明事情的经过,当得知陆明悦差点被人所辱时,他亦是愤怒至极,只想把鲁能那个歹毒的妹妹丢进海里喂鱼,怎奈,鲁将军在他日后对付魏宁侯的计划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时还惩戒不得。
“表哥可是觉得,我已被魏太傅霸占了身子,再多上几个地痞流氓欺辱,也无甚区别?”
“胡说,我怎么这样想,明悦,方才表哥也是一时恼火,才会口不择言。且再过几日,你就会明白我的真心。”成璟重新抱住陆明悦,这次,怀中的表妹倒是没有挣扎。
陆明悦垂眸,敛下眼中冰冷的寒意。
十日后,南疆王病逝,大公主乞洛因痛失父亲,病上加病,传闻已是行将就木。还好此时有南疆驸马替大公主奔波,赢得王庭上下一片拥戴。
当然,在这之中亦有反对声,有几位对乞洛公主忠心耿耿的族长出言质问大驸马:为何南疆王出殡那日,大公主也不曾现身,南疆王庭岂容你一个外姓人氏插手,更何况成驸马身上没有一丁点南疆血液,凭什么对我们这些正统的南疆族长发号施令。
成璟闻言亦不恼怒,此刻他正坐在足金打造的万蟒椅中,扶手上的悬空而立金蛇吐着信子,阴冷地盯向庭内各族的首领。
“大公主小产后一直卧病在床,成某身为其夫,既当替公主分担庭内政事,若是月长老不服成某执政,尽可带着族人离开。”
“哼,月星蝉我一日见不到大公主,便不会归顺于王庭。”月族长面露不屑地看向王座上的成璟,心念不过就是靠着大公主上位的小白脸,这种野蛮的异族人怎配让她臣服,说罢,便带领族人离去。
“在场的族长,还有谁和月族长有同样的想法,亦可离去。”成璟笑着看向台下的众人。
一整议论声响起,又有几位族长带着族人离去,成璟果真没有阻拦,只是望向他们离去的眸中不含一丝暖意。
当晚,还未离开泰城的几位族长被屠杀殆尽,他们的头颅被高高地悬挂在泰城城门之上,这番血腥手段,瞬间镇压住了王庭内各位族长摇摆不定的心。
异族人又如何,如今兵权全部握在大驸马手中,只要能保住头身不分离,王位上的人是谁,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
在此期间,陆明悦一直被囚禁在大公主曾经居住的金麟殿内,南枝亦在陆明悦的请求下被带入殿内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小姐,奴婢见你今晨又蹬了被子,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可是又梦魇了?”南枝替明悦鬓发,用象牙篦子不轻不重地压着她的头皮,想缓解一下小姐的疲惫。
“嗯。”陆明悦闭上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的确是梦魇了,自从得知鲁能已在暗中追随成璟,她就心神不宁,昨夜她梦到太傅领兵前往胡地寻找密矿下落,正当他与忽拓野缠斗时,鲁能在背后暗暗举起了弓弩。
带血的箭头从太傅胸口穿过,陆明悦看到铁骨铮铮的太傅从马上跌落,刺眼的鲜血在浸湿了他胸前的胃甲,他薄唇轻启,深邃的凤眼狠狠盯向自己,缓缓道:“陆明悦,你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陆明悦无奈苦笑,不知道她梦中的太傅为何会说出此言,可是因自己糟蹋了谛仙一片真心而心存愧疚。
不过谛仙大人在北朝甚是吃香,想必在自己离开后,会有更多香娇玉软填补上她的位置。
“大驸马...”耳边传来侍女们的叩拜声,陆明悦睁开眼,见南枝害怕地躲在她身后。
如今的成璟恰如当年魏太傅一般,只不过是换作王女来挟持,更值得畅快的是,南疆还没有如白家一般棘手的敌人。
陆明悦望向春光得意的成璟,此刻他已穿上南疆王才可着装的金红绿刺绣蟒纹长袍,高贵的锦袍穿在身材健硕,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身上,确实比前一任南疆王养眼得多。
“怎么又梦魇了?”成璟接过南枝手中的象牙篦子,站在陆明悦身后,俯下身细细地帮她梳拢如墨一般的青丝。
陆明悦摆摆手示意南枝退下,垂头看向自己指尖血红的蔻丹,淡淡说:“可能是突然到了南疆,还有点不习惯。”
成璟手中一顿,语气却还是如以往一般温柔:“可是还在为阿蛮伤心,我答应你,等到鲁能替我办完差事,即可杀掉他妹妹为你出气。”
陆明悦嫣然一笑:“届时,表哥可否把她交到明悦手中处理?”
成璟微微一滞,他已记不清有多久未曾见到表妹的笑颜,都快忘记她的小表妹已经悄然张开,妩媚的容颜就如极品的情盅,诱得他垂头轻嗅美人雪颈处的馨香。
陆明悦感受到成璟的逼近,微微挪动身子,却被他的双手牢牢握住香肩。
“表妹不要担心,表哥不是魏宁侯那种卑鄙小人,在没有给你名分之前,定然不会唐突表妹。”说完,成璟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中的香软。
陆明悦看向铜镜中的成璟,见他面色红润,红唇挂笑,一点都没有要死了夫人的悲痛感。
“表哥,我与乞洛公主也算是旧识,如今她身在病中,我理应去探望。”
成璟微微蹙眉,叹了口气:“乞洛自从小产后,性情大变,她本就不喜表妹,我怕你去后,反而刺激她对你恶语相加。”
陆明悦闻言便没有再坚持,只是好奇地问:“大公主是因何原因小产?”
成璟墨眸微沉,似是陷入到了一段不好的回忆中。
第75章 .蛊王归体、成璟面无惧色,甚至脸上还挂着和睦的微笑,也不知是不是面具戴得久了,已然摘不下来
“成璟, 你为何要窃取我的金蛇兵符,现在并无战事,泰城附近为何要驻扎这么多兵马?”
乞洛公主握紧手中的文书, 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与他同床共枕的男人。
“公主既然偷偷翻看我锁起来的文书, 定然早起了疑心,就不必再问如此幼稚的问题。”
成璟面无惧色, 甚至脸上还挂着和睦的微笑, 也不知是不是面具戴得久了,已然摘不下来。
“你...你可是要学北朝的魏太傅...”乞洛公主指尖冰凉,腹部传来一阵紧缩,提醒着自己,她已和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男子有了骨血。
成璟不屑地轻笑一声:“我怎会像他一般愚蠢,留下亲手弑君的恶名, 只不过大王年事已高, 很有可能身患恶疾而终, 而她的王女在小产后因痛失父亲和孩子,悲痛欲绝, 追随离去。所以, 这南疆的天下, 便顺理成章地由驸马接手,这样的结果,爱妻你可否满意?”
乞洛公主如堕冰窟, 她想起成璟在睡前递给自己的那碗养胎药,随着腹中的绞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她痛苦地大喊:“你...不是人, 居然对自己的骨肉...”
“公主怎知你怀里就是我的骨肉, 新婚那夜, 成某可是一直睡在书房。”
“不可能...不可能...”乞洛似被闪电击中,瞬间呆立住,往日与驸马相处中的疑惑顿时开解:漆黑的洞房花烛夜,热情似火的男子,从此再没有亲近过她的夫君。
她还以为成璟的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得知陆明悦已被送去南疆侍奉魏太傅。
“公主新婚之夜赏下的酒,被成某随手赏给侍卫,那想到公主如此下贱,只一夜就和成某的侍卫珠胎暗结。不过如此也好,若不是你怀上身孕,放手权政,我只怕还不能这么快收服各族族长。”
乞洛瘫坐在地上,汗水从额间滑落,她感受到大腿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和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想要开口呼救,却已无力出声,只能恶狠狠地盯向眼前的男子。
“来人,大公主不慎摔伤,快去请御医,公主身边的人,因看照不周,通通拖下去仗毙。”
成璟闭上眼,掩去眸中的血色,平静地替陆明悦簪上一支洁白的象牙发钗,缓缓开口道:“乞洛因忧思大王的病情,失神摔倒,可惜御医赶来时,她肚中的孩子就已经...”
陆明悦闻言,心中一抽,她安抚道:“听表哥这么说,大公主应是痛失两位亲人,所以才会久病不起,表哥你身为乞洛公主的夫君,应该多多陪在她身边才是。”
成璟正欲出言,却听到呼啦一声响,原是屋内的一个侍女不小心将茶点打翻。
侍女惶恐地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陆明悦突然觉得,眼前的侍女有些眼熟。
“这般毛手毛脚,怎么能伺候好主子,来人...”成璟的封王大典还未举行,却已有南疆王的架势。
“表哥,明悦刚刚来到南疆,不想落下苛责下人的名声。”陆明悦开口为侍女求情。
也罢,成璟宠溺地看向人美心善的表妹,只想快快给她名分,好让表妹和他一起共享南疆繁华,他们二人再也不用被当作异族人而备受欺凌。
在陆明悦的劝慰下,成璟没有留在殿内用膳,而是去陪同大公主。
在晚膳时,陆明悦又看到了那位侍女,见她脸颊上高高肿起的掌印,陆明悦唤南枝拿出夏枯膏。
“主人,万万不可...是奴婢笨手笨脚打坏了茶盏,理应受到责罚。”侍女见陆明悦要亲手为她上药,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以前担任圣女的时候,犯下的错可比你可严重多了,最后还是大公主仁慈,不仅留我性命,还愿意给我指了另一条明路...只可惜,善人未得善报。”
小侍女听完陆明悦的话后,略微愣了一会神,直到冰凉地夏枯膏敷在面上,才惊恐地垂下双眸,不敢去直视陆明悦的双眼。
陆明悦似是没有发现小侍女的恐惧,一边为她涂药一边同南枝抱怨:“虽然在南疆呆了十几年,却还是被太傅府的锦衣玉食养刁钻了,这几日甚是惦念那道珍珠酥皮鸡。”
南枝端过清水为陆明悦洗去手上的膏药,忧心道:“太傅为姑娘安排的药膳要吃上三年,现在突然中断,也不知道再回去的时候要不要重新开始?”
陆明悦脸上浮上一抹忧思:“除非大公主痊愈,否则表哥是不会放我离去的。”
小侍女见药已敷好,低声谢过,随后便匆匆离去。
“小姐”南枝见那位侍女已经离去,拍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方才奴婢说的话没有什么破绽吧。”
陆明悦微微一笑:“就你那干巴巴的几句话,能露什么破绽,且坐下跟我一起用膳吧。”
南枝还是不放心,追问道:“小姐为什么要叮嘱奴婢说那番话,万一那位侍女私下禀告给成将军,那...成将军岂不对小姐起了疑心。”
陆明悦不紧不慢地捞起一勺鱼羹品尝,随即嫌弃地皱了皱眉,方才她说的话有一半起码是真的,太傅为了哄陆明悦乖乖服用药膳,请来了北朝最好的厨子在每日三餐上精心搭配,现在她的舌头还真有点被太傅养刁钻了。
只这一口,她居然唱出了鱼羹中的土腥味。
“成将军怕是早就对我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禁足我于殿内。”
陆明悦没有对南枝讲,方才她觉得那位小侍女面熟,琢磨半日后才想到,原是因她长得有点像大公主身边的一位侍女。
乞洛公主在小产后,她殿内的奴仆全部因失责被仗毙,方才成璟正在与自己诉说大公主小产的原因,这位侍女就失手打破茶点,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惊慌失措?
入夜,陆明悦躺在床上,脑中还在想着鲁能叛变一事,不禁有些辗转难眠,在翻身中,她突然感到床垫下有一硬物,于是好奇地撩开锦垫。
一小巴掌大小的密封瓷瓶居然藏在床板上。
陆明悦伸手拿起赤红色的瓷瓶,霎时间,原本慵懒侧卧的她挺直了身子,虽然隔着一层瓶璧,但她仍然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
瓷瓶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霎时间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月光下,陆明悦眉眼含笑,她轻轻地抚摸瓶身,低声道:“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瓷瓶慢慢停止了颤动,静静地卧在陆明悦掌中。
日子一晃,半个月便过去了,在此期间,乞洛公主虽然未曾出面,但却颁布了亲手书写的诏书,并交出金蛇兵符,传位成驸马于新一任南疆王,册封礼典礼会在一周后举行。
这日,成璟神采飞扬地迈进殿内,见陆明悦侧身歪在榻上,手上还拿着一本市井话本,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表妹在看什么?”成璟坐在沿塌坐下,欣赏眼前美人慵懒的风姿。
“怪力乱神之道”陆明悦放下书,对成璟嫣然一笑:“表哥看上去心情很好,可是大公主的病有所好转?”
“乞洛还是老样子,明悦,今早圣殿的几位长老找到我,想让我把罗尚姬放出水牢。”
“表哥...可是已经同意了?”陆明悦垂眸,慢慢握紧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