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长老,不知你请来的那位燕婉夫人,现在何处?”
罗尚姬隐在长袖下的双手微微打颤,她尽量放缓语气答:“回殿下,燕婉夫人的腿治好后,已返回北朝。”
“既然如此,我与她的账稍后再做清算。”陆明悦声音陡然转冷道:“只不过在此次巫蛊大赛中,罗长老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
“我并没有输,输得是徐长老!”
“可是你赢得非常吃力!”陆明悦星眸含笑,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戏虐地打量起气得浑身发颤的罗尚姬。
“你...!”罗尚姬气结。
“放肆!要唤殿下!”
陆明悦葱白玉手在罗尚姬肩膀处轻轻落下,瞬间,罗尚姬仿若受到了重创,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你霸占圣殿资源一年,非但没有长进,还频频利用圣女之权把殿中禁止外传的毒盅送给北朝权贵,实乃犯了大忌,按照圣训,理应投入水牢。”
“把我关入水牢?只怕这事殿下一个人做不了主,还请你先行问过南疆王。”罗尚姬面露不屑,讥讽道。
“南疆王刚刚即位,定有许多琐事要处理,何须让这等小事惊动大王,来人,把罗尚姬压入水牢。”
殿内无人动身。
“哼,真以为穿上圣女袍,就会有人听命于你?你个杂血种也配提殿中的圣训...”
寒光一闪而过。
罗尚姬再也说不出话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的一截舌头,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却只摸到一手淋漓鲜血。
一旁的徐长老吓得瘫软在地,罗长老赢得吃力都落得这个下场,那他这位输得一败涂地之人又要面临什么样的责罚。
陆明悦蹲在罗尚姬耳畔低语:“在你镇守不住权杖之时,成璟就放弃你了。”
陆明悦站起身,冷冷地环视殿中的几位长老和殿徒们,沉声道:“来人,把罗尚姬打入水牢。”
终于,战战兢兢的殿徒们走上前,拖走了满身鲜血的罗尚姬。
陆明悦看了眼匍匐在地的徐长老,嫣然一笑道:“徐长老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殿中的长老们不敢抬眼,心想:喜怒无常的罗刹女又归位了。
第79章 .失忆、魏宁侯阴沉着脸点点头,转头问常隐:“你是如何发现阿蛮的?”
待殿中的人都退下, 古长老走至陆明悦身前,担忧地看向一年未见的徒弟。
“殿下,你...哎...”最终, 古长老什么都没说, 只是叹了口气。
陆明悦微微一笑,把古长老扶到圈椅上, 又递给她一杯参茶说:“阿嬷你方才也看到了, 我离开圣殿一年,殿徒被罗尚姬换了大半,若不使用雷霆手段,怎能服众。”
“罢了,现在无论是南疆还是北朝,已经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古长老看向陆明悦, 一年没见, 殿下变得更加成熟, 可能真的是自己老了。
“大公主已跟着南洋王回去了吗?”
“嗯,趁着这次巫蛊赛, 大公主已被她舅舅接走。”
南洋王, 就是乞洛公主的舅舅, 若是公主能和说动南洋王出兵,再加上圣殿的扶持,应可和成璟一战。
二人正在谈话中, 突闻殿外传来侍女的跪拜声:“大王!”
古长老立即起身,以此同时, 成璟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他进殿后瞥了一眼站在陆明悦身侧的古长老, 冷冷道:“古长老今日辛苦了, 本王有要事要与圣女商议。”
古长老面带忧色地望了一眼陆明悦,见她冲自己安抚一笑,只好退出殿内。
待殿内只剩成璟与陆明悦二人,成璟似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握住陆明悦的手腕扯进怀中,冷言质问:“表妹是何时与古长老联系上?又是何时收服蛊王归体,本王就这般不值得你托付?”
陆明悦垂眸,一脸失望道:“大王不愿替蛮儿报仇,明悦只好亲自动手。”
成璟闻言,冷笑一声,伸手捏住怀中之人的精巧地下巴,迫使美人抬起头,成璟深幽似井般的双眸透出一丝冷意。
“表妹若只想要罗尚姬的性命,本王自然不会在意。只不过潜伏在北朝的探子来报,魏宁侯已经动身前往闽南视察新兵,而恰在此时,本王的手下却在一个意图出宫的小侍女身上搜到一封信笺。”
感受怀中美人娇躯一僵,成璟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把将陆明悦按在殿中圣座上。
“表妹可否对本王展示一下你的真心,好让本王知道,那封意图向魏宁侯揭发鲁能的信笺,是半夏那个小宫女凭空捏造。”成璟抽出腰间的金蛇刺绣镶玉腰封,狠狠地甩在地上。
“表哥不是说,不会同魏贼一般强迫于我?”陆明悦安静的坐在圣女座上,木然地看向眼前气急败坏的男子。
“本王只是不确定,表妹对魏贼到底是虚与委蛇,还是情根深种。若是魏贼靠得榻上的本事让表妹念念不忘,本王自然有信心让表妹忘却旧人。”说完,成璟便要低头探寻那片香软。
陆明悦没有闪躲,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弯下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眼中都沁出晶莹的泪水,依旧是大笑不止。
成璟止身,冷冷地看向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子:“表妹觉得本王之言可笑?”
“明悦只是笑自己,本以为出了狼窟,却是掉进虎穴,大王若是想如魏宁侯一般折辱明悦,随意便是,吾本残花败柳之身,那里值得大王明媒正娶?”说完,陆明悦仰起头,面带讥讽地看向成璟。
成璟脸上阴晴不明,踟蹰片刻,终于放缓了脸色,他单膝跪地握住陆明悦冰凉的手,低头亲吻掌中的柔荑道:“本王查到半夏是乞洛以前的婢女,想来她见乞洛已死,故意挑拨你我的关系,不过无妨,鲁能已带着他的表妹前去闽南,本王定会让魏贼有去无回。”
陆明悦挂有泪水的长睫微颤,没有接腔。
“本王已经告知礼部,你我的大婚将于三日后操办,时间是仓促了一些,不过表妹放心,本王对你的真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可是...大公主丧期还未过...王庭内的大臣和各部落族长若是知道...”
“那便借机检验一番,谁才是为本王马首是瞻的忠臣。”成璟微微一笑,眼中闪烁出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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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南疆相邻的闽南,魏家军正驻兵于此。
河边,常隐刚解完手,他朝河面看了看,见到水中反射出双颊乱糟糟的胡渣,赶忙抽出腰间的大刀,对着河面细细刮洗干净,如今已快到了南疆,想到随时可能会见到他心心念的蛮儿,他可不能如此蓬头垢面,惹得阿蛮嫌弃。
山坡上突然传来人声。
“柔儿姑娘,等你我成亲后,我愿陪你去胡地找寻亲人。”
原来是偷跑出来约会的小情人,常隐没有放在心上,只差下巴处的最后一点青茬,他用锋利的刀刃小心翼翼划拉,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把下巴划出一道口子。
“小女谢过刘大哥的救命之恩,只是近日我脑中又闪过一些记忆,我家小姐应该在京城,我打算明日就动身前去京城。”
“可是小柔...闽南离京城数千里,你一个女子身无分文,要怎么去?不如我们先成亲...”
“你个混账!!!居然敢抢和老子抢媳妇!”
常隐突然从小溪边窜出身,待看到山坡上的女子果然就是阿蛮,他先是喜出望外,可是顺着紧抓阿蛮的那双手看去,见到方才要求娶阿蛮的刘大哥,登时又火冒三丈。
被唤作柔儿的女子看到从河沟边突然跳出一位彪形大汉,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大刀,下巴上还正往外冒着汩汩鲜血,表情也是一会欢呼雀跃,一会咬牙切齿,还以为是那个山头上打家劫舍的山贼,于是抬臂把刘大哥揽在身后。
“你···蛮儿,你不认识我了?”看到阿蛮一脸戒备的表情,常隐吃惊地问。
“你...认识我?”女子狐疑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认识了,你....是我的相好啊!”常隐急切地走上前,甚至忘了收起手中的大刀。
“你别过来!”女子高声喊道:“你说你认识我,你...可有什么证据?”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是山贼的相好。
常隐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展开后拿出一张红色的窗花说:“这是你在新元那日送给我的,你...可还有印象?”
女子嫌弃地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可是驱魔用的符纸?莫非她真是眼前之人的相好,一个打家劫舍,一个装神弄鬼。
不对,她还有一个小姐,一个待她极好,如同亲人一般的小姐。
想到如此,她问:“那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去哪了?”
常隐闻言也是一愣:“你没和陆小姐在一起?你们...不是去南疆了吗?”
陆明悦,小姐,南疆...船,阿蛮脑中似流星划过般飞快涌入许多片段,让她脑仁生疼,情不自禁地按住大脑。
“阿蛮...”
“柔儿...”
常隐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阿蛮,又狠狠地等了一眼阿蛮身边的刘大哥,也不知哪里窜出的小黑脸,若是阿蛮恢复记忆后知道自己被人取了这么恶心的名字,会不会一脚踹飞这个蠢蛋。
营地中,军帐内,魏宁侯正在看乌轲送来的简讯,突然有人来报,鲁将军带着他的表妹在营地门口求见。
鲁能在数月前曾向他禀明,在南方找了能够医治好鲁燕婉腿伤的名医,特地向他请了长假带着鲁燕婉前去寻医。
魏宁侯点点头,让侍卫放二人进来,鲁能来的正好,他正好有一队兵马需要镇守在闽南后方,必要时,他不介意撕破脸和南疆兵戎相见。
片刻后,鲁能和鲁燕婉二人进入帐内,魏宁侯瞥了一眼行动自如的鲁燕婉,淡然道:“既然伤已经好了,本候稍后会写信安排张忠为你在京中购置新宅,你带着信先行回京。鲁能,你留下来。”
就这样将自己打发了,没有为她的痊愈而流露出一丝惊喜。鲁燕婉虽然对魏宁侯已经死心,但亲眼目睹他的薄情,亦是感到心寒,她隐去心中的恨意,挤出讨好的笑容:“燕婉已经痊愈。想留在营中伺候太傅。”
“营内不容安置女眷。”魏宁侯头都没抬,仍看向手中的简报。
鲁燕婉紧握双拳,眼中蓄满泪水,正欲再言,突然有一个人风风火火闯入账内。
“太傅,奴才找到阿蛮,她好像失忆了,方才见到我后没说几句就晕了过去,您快让余神医为她施针!”常隐顾不上同鲁家兄妹打招呼,急吼吼地说道。
魏宁侯闻言猛地站起身:“明悦呢?”
“奴才就是问了陆小姐去哪后,阿蛮就晕了过去,不过她晕之前说了什么船...绑架...。”
魏宁侯凤眸微眯起,绑架?莫非...明悦不是自己走的?
扑通一声,鲁燕婉突然跌倒在地,她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边滑落,她抬头看向魏宁侯犀利的目光,顿时心跳如鼓,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阿蛮竟然没有死!
“燕婉...大夫说你初愈,不宜久站,还是先同我下去吧。”鲁能不动声色地搀扶起瘫坐在地上对鲁燕婉。随即对魏宁侯施了一礼道:“太傅,末将先带表妹退下了。”
魏宁侯阴沉着脸点点头,转头问常隐:“你是如何发现阿蛮的?”
第80章 .大婚、就算成璟认她做了生母,本候也敢把人要来
原来, 那日阿蛮被意图轻薄陆明悦的恶人捅伤后,并没有死。
她被鲁能的手下丢下船,顺着河流飘到了岸边, 被正在河边打鱼的刘大哥救起。
在刘家人的悉心照顾下, 阿蛮逐渐痊愈,只是醒来后记不得自己是谁?又为何在这里?于是只好在刘家住了下来, 偶尔帮刘大哥打打下手捕鱼。
阿蛮生得浓眉大眼, 力气又大,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刘大哥在渔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子,当下对阿蛮相见恨晚,想要娶她为妻。
可是阿蛮却在这几个月中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她想起了自己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亲人, 是她的小姐, 想起她和小姐在京中生活过。
好巧不巧, 阿蛮与刘大哥的谈话居然被在河边解手的常隐撞见。
鲁燕婉被鲁能扶出帐外,被温暖的太阳一照, 才回过些神来, 她慌张地问:“哥哥...阿蛮没有死, 我们...我们会不会被发现?”
鲁能倒是沉着,安抚道:“你方才不是听常侍卫说那个丫鬟脑子已经不灵光了,此事哥哥会处理, 现在我要去找王势接管兵权,你先回京, 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自乱阵脚。”
“好...”鲁燕婉还是心神不宁, 若是不能解决了眼前的祸患, 她怎么能后放心离去,她望向哥哥离去的背影,想到在南疆时罗尚姬给她的蛊虫,暗暗下了决心。
夜深人静,魏宁侯还在书案前,文书早已批完,他抽出一张宣纸,利落地描绘出一件外氅的图样,画完后仍觉不够,又抽出一张宣纸...
桌案上的画盒内已经存放有百十张图样,皆是他在夜深人静打发寂寞的消遣,若不追回那个让自己抓心挠肺的美人,怕是他和文轩帝都可以凑生一对,一个做花匠,一个做缝衣匠。
帐帘突然被人撩开,鲁燕婉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还未走进,魏宁侯就闻到她身上刺鼻的花露味。
“不是让你回京吗?”魏宁侯剑眉微蹙。
鲁燕婉走到案前,看到励精图治的太傅居然在描绘衣裙的图案,画中美人千娇百媚,亦不知太傅是在画衣还是在画人,鲁燕婉原本犹豫不决的心突然坚定下来。
心已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留着又有何用?
“妾身明日便会启程,只是见太傅帐中灯火通明,特地亲手炖熟参汤,好让太傅补补身子。”鲁燕婉含情脉脉地注视魏宁侯,放下手中的汤碗。
“本候知晓,你且退下。”魏宁侯淡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参汤,并未动手。
鲁燕婉见状,不急不缓地从袖口掏出一封信和离书道:“妾身知晓太傅对明悦妹妹情根深种,眼中已不容他人,妾身亦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只盼与太傅大人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