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吟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苦笑:“她,大好的前程不去拿,城主夫人不去当,非要陪着一个废物,是傻吗?”
废物?听沐吟所言,蝉语不由心中起疑,便问道:“沐大哥,这样私自解除盟誓,你和哥哥确定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的,别担心。”
“沐吟!”“沐大哥!”
“容儿,止血!”云毅托着这失血过多的人,疾声令道。
冥镜乃上古神物,沐吟一介凡人之躯,岂能尽飨所餍?见机不妙,云毅当机立断,一剑斩断了沐吟掌中那绵延不绝地汇入镜中的血线。
“哥,你没事吗?”蝉语边包扎边急切地道,“你俩一起,你咋没事?!”
“死丫头!还想你哥有事啊!”云毅轻叱,“想必是他身上背了羽将和若家两方之脉,所以血祀冥镜便要从他那儿取走两份供奉。”
“你早知道?!”
“当然不!你当你哥是什么人啊?!”
“那他这也太儿戏了!”
“……”云毅却沉默下来。
当初他便以血为引,为她许下了羽翎将一生一次的死誓。现在,他又瞒着所有人,不惜流尽鲜血,只为能替她解除那与生俱来的桎梏。怀里的人苍白得似乎成了透明的,一双眼睛却那么地亮。只见他缓缓摊开掌心,欣喜地笑道:“大人,成了!”
云毅轻叹:“是,可是你……”
沐吟疲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声若游丝地呢喃着:“放心,我不会死——她身上还有羽灵相冲,我又岂能……”
瞧着他力不可支的模样,云毅心里不由阵阵发紧:“沐吟,不许睡!我命令你不许睡!”
沐吟轻轻哼了一声,好似有千般委屈:“大人,你跟她怎么这么像啊……都这么喜欢命令人……”
“若是军令管得了阎王爷,本帅何妨下它十道八道,护你过了这鬼门关!”云毅也是真的怒急,吼得豪气干云,震得蝉语都头疼。“哥,其实知味堂有个偏门的办法,可择两人连脉输血……”
“好,来!”
“不行啊,我现在没有工具,也没有血源……”
“走,下山!去百里城!”
“哎!等等我啊!”
青历十八年,霜降,继北城城主令后,北城城主亲身驾临百里城。当日,随着他的到来,百里城降下了入冬前的第一场初雪。
“寻儿,你是不是不听你师父的话了?嗯?”
沐吟醒来后看到行知寻,第一件事便是训斥了这孩子。
“笙儿若是离不开你,你带她同去北漠便是了,何苦在此逡巡,误己性命?”
行知寻:“大哥,她是你的妹妹,是你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妹妹。推己及人,如何舍得?”
“那,难不成我就舍得看着你死吗?”
“大哥,你知道吗?笙儿虽不记得过去的事,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可脾气依然坏得很呢……”
“呵呵,委屈你啦!”沐吟用没有缠绷带的手抚着行知寻的头,轻轻地笑着。
行知寻不好意思起来,道:“倒也没什么委屈。她发脾气,大家都没办法。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她喜欢花,尤其喜欢用紫萝花编花环。秋天正是花期,所以我就备着,她一发脾气,就送一束,她立马就会安静下来,什么都忘了。”
“紫萝……花?”沐吟心头一颤。
“对啊对啊!就是那种花。秋暝山上比这边开得还要多、还要好呢!大哥不认识吗?”
“她……还喜欢编花环?”
以前每年秋天,他都会用那漫山遍野的紫萝花为他的小笙儿编个大大的花冠。没想到,笙儿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还记得这事么!莫非这就是她短暂一生中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所以才会说什么都不肯忘掉?
这世上,那么多脑筋正常的人只会记取怨忿、仇恨和阴谋,而他的小丫头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在追寻美好和幸福的事物,哪怕仅仅是脑海中存留下的断管残沈、吉光片羽的那么一点点。
这样的世道里,傻瓜和疯子尽己所能汲取欢愉,而自诩正常之人却舍爱而逐恨,真是何其荒谬!
“是啊!”行知寻谈起沐笙来总是兴致勃勃,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不能一次给她太多,否则她就会一直编一直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直到花儿都用完了才肯罢休。所以我……大哥,你怎么了?”
沐吟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吓坏了行知寻,立马就要扬声喊人。
“不用,不用……”沐吟却将人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