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旗挣扎着要起来。
“你干什么?哎——”
不干什么,就是想抱抱她。
蝉语唯恐一个不小心再弄折几根他为数不多的好骨头,连忙去扶,不想沈青旗竟死皮赖脸,顺势趴进了姑娘怀里。蝉语既不敢使劲扥人,也不敢轻易放手,只好就这么呆着。
“要是这次真死了,我最后能记住可就成了你跟我吵的架了……蝉儿,你对旁人都那么温言细语、和颜悦色的,可唯独对我……真是太狠心了!”
“唉……”
医家见惯生死,原比常人更多几分清冷凉薄。蝉语很清楚,自从亲眼见了他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败了。
沈青旗:“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就是想跟我待在一块儿。”
“呵,被烂银锤敲断了几根肋骨,难不成脑子也一并敲坏了?!”
沈青旗低低地笑着:“你总是冲我发脾气,只冲我一个人发脾气。我以前不明白,以为你就是讨厌我。可现在我明白了,你敢对我这么随心所欲,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么!”
“你!”蝉语面色绯红,不免薄怒。
可沈青旗还没笑几下,便忍不住闷哼起来——连呼吸都痛的人,哪里禁得起这么抖搂?他摇摇欲坠着,明显是坚持不住了。
蝉语见他难受,边说边将人扶回去躺好,埋怨道:“伤了就好好躺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却厚颜无耻地不肯撒手:“你这冷美人的性格,若真讨厌我,早不搭理了,哪儿会在百里城陪着我一待就是三四年呢?如今,你又救了我——只救命也罢了,可你守在这儿一直等我醒过来又是做什么?不在意我,大可一走了之,何必要管我醒不醒、何时醒呢?蝉儿,你说句实话,心里真的没我吗?”
“……”蝉语没有回答。
沈青旗忍着各处钻心的痛,不死心地道:“我若就这么死了……”
蝉语:“别说了!”
沈青旗:“我若就这么死了,是不会瞑目的。你若是一直这么回避我,会让我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蝉儿,你明白吗?”
“你怨我吗?”
沈青旗却摇摇头:“不怨。我认了……”
“沈大人,您醒了?”迟野庆过来,站在门外行礼。
蝉语道:“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别的伤员。”
蝉语走后,沈青旗听了迟野庆更为详尽的战报,半撑起身道:“迟大人,烦请传我的城守令,我好之前,百里城一应事务全权交由猎游城主、若家大小姐暂管——记住,是全权!”
迟野庆有些犹疑:“这……不合适吧?”
“百里城本就是北城的属城,她是云城主的未婚妻,早年便曾拿着北城主帅令在此行过生杀之权,没什么不合适的。”
“是。”
“沐吟呢?他……呃——!”
“大人!”迟野庆心头一跳,连忙坐过去,小心地托起这个遍体鳞伤的年轻人,唯恐他一下子脱了力再摔出个好歹来。
“迟统领肯替大小姐应我这令,想必他还好吧?嗯?”沈青旗看上去有些忧急,迟野庆忙答道:“还好,只是还没有醒。有蝉语姑娘和大小姐在,统领不会有事的。大人宽心。”
“那……寻儿呢?”
迟野庆眼神回避了一下。
想起那个纯良的、实心眼儿好欺负的孩子,沈青旗不禁心中大恸,剑眉骤然蹙紧,眼角清泪一滴一滴直落下来:“是我……害了他……”
迟野庆望着他苍白的脸,轻声安慰道:“大人,养伤要紧。放心,这个仇我们来日一定会报的!”
“不,不等……不能等!去,叫上你带来的当初投奔落梅城的弟兄,还有甘师父——现在,马上……我不能叫寻儿这么白白地死了——快……去……”
迟野庆揽着沈青旗支离的身体,眼看着他就又这么昏死在自己面前,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爹爹?”迟安珑过来,唤道,“沈大人怎么了?”
迟野庆将沈青旗稳稳放回床上,叹道:“没事,心摧力竭,昏过去了——让他睡吧,比醒着好。重情重义的人就必然会被这情义给压垮啊!”
“沐吟?沐吟!”若依忽然摸不到沐吟的脉了,“——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能这样就死了呢?不是这样的,预言不是这样的!”
“姐姐,不急!啊。沐大哥他还活着,你别急,别急啊!”蝉语连声安抚道,“用五行针法有时是会这样的,心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缓一次。而且,沐大哥伤得这么重,病情有反复是正常的。”
蝉语不敢告诉若依,沐吟体内的千机烈毒已然复发,用五行针法是为了在他自体过耗、无力自保时,助他抑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