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官,你是个明白人。”
若依转过身,便冲那方才上蹿下跳的混球道:“小子,听着,眼里别总看着别人的错处!我干杀手那么多年,多狠的主儿都挑过;猎游城毒火肆虐、落梅城血涂浮生……那种硬仗也打过来了。无论赤羽营和虎豹营有多么天差地别,也都是声名在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的统领都秉承着一个原则,这个原则全营上下所有人必须严格遵守,那就是——有种自己上,不然就闭嘴!”
这话虽不留情面,却句句在理。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老将军道:“可是,现今百里城的确需要一位演阵师来重建护城大阵。”
“是啊是啊,不然咱们广发招贤贴,高礼殊荣,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对对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命再金贵也有个价码,找城中富商凑钱,就不信他们敢不给!”
“关键是,等人来了,把利害说清。日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就是命!”
“可万一人家反悔,怎么办?”
“好办,找人看着不就是了?再不济,把他家眷扣了!”
“这哪叫‘尊荣’啊?传出去不好吧?”
“那兄弟你说怎么办?护城防御阵可是大事,光有菩萨心肠、以礼相待有什么用?总得使点雷霆手段才稳妥吧?”
“可是,没听说落梅城的演阵师是被这么对待,人家怎么办到的呢?”
“咱们和他们又不一样!”
“这怎么就不一样了?”
……
众人陷入喋喋不休的争论。一片喧闹中,老将军向若依道:“姑娘有何高见?”
“都说老将知兵,老将军觉得,带兵之将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嘛,能力、才干、性情……都很重要。最重要的是赏罚分明、有勇有谋,方是良将。”
若依却摇摇头,道:“您说的是旁人或上司对将领的要求。可对下属,这些并不是最要紧的。”
“那姑娘以为,要紧的是什么?”
“以心换心。”若依道,“士为知己者死,为将为帅者若想将士死战,平日带兵便只能是以心换心。奈何百里城吓破了胆!”
“你!”
众将忿然。
“听着!你们不是想知道自己和落梅城的区别么?我告诉你们——”若依斜睨了一眼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喝道,“诸位或许听说过,防御阵重中之重,一是演阵师,二是阵眼镇守之物。阵眼灵物若是出了纰漏,轻则大阵出现裂隙,重则全部坍毁。此物通常由专人保管,即便演阵师自己,在大阵布成后都不一定轻易得见。”
“没错!”
若依:“可是,落梅防御阵却并非如此。其阵眼之宝百草堂玉瓷瓶一直就放在他们的演阵师手中自行保管。”
老将军:“那玉瓷瓶可是药阁镇阁之物秋瓷宝瓶?”
若依:“不错。”
老将军:“当中可有一物是为天下圣药,可起死回生?”
“您说的是九转丹吧?”若依道,“不错。后来,那演阵师重伤垂危,本可取九转丹自保,可他却宁舍己身,不自护而护城池。再后来,消息走漏,青崖大军压城,落梅城眼看不保。任谁都以为,城主林落必定会令演阵师祭阵御敌。毕竟,只是个将死之人……”
说到这里,若依的眸子黯了一黯。“可是,林落城主却毁瓶取药,保那演阵师一息之存。要知道,谁也不敢保证那九转丹一定能救活人,可宝器毁了,大阵却一定会出问题——得不偿失,太不划算了,对吧?可是,诸位以为一人之命与一城之安孰重孰轻,林城主不知吗?可他却说,防御大阵虽重,可没了阵法,落梅还有城主,还有虎豹营和全体守城将士,定能保百姓平安!他说,落梅城绝不以旁人之命换己身坦途苟安,若有牺牲,则自城主始——这就是一城之主的气度;这,就是当年的落梅城!”
“姑娘鼓舞人心的法子虽好,但假话说多了,就不灵了。”老将军拈着胡须,道。
若依:“将军何意?”
“姑娘所言,匪夷所思,老夫不信确有其事。”
若依嘲讽地一笑,道:“难不成,将军是江湖越老,胆气越小?自己做不到,便以为他人皆无此敢勇?!”
“姑娘是打赢了两城之役的红装将军,威名赫赫,老朽惭愧。但此等秘辛,你怎会知晓得如此详细?”
若依轻笑:“因为,我就在那里——我就是那个遵城主令,摔了玉瓷瓶的人。”
“你?”老将军难以置信,“那这么说,你也知当年那演阵师是何许人?”
若依:“百里守御当年所执之剑名为风痕,他曾凭此剑以一人之力令三千狼族不敢过望归亭一步。古剑认主,非仁义之士不随。”
老将军上前一步:“你可知,它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