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书成:“……”
他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不是不明事理、不能体谅人的。先前被虎豹营不分青红皂白地拦在院外,他见不到沐吟,还以为他是对兄长不闻不问,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拼着一股劲儿非要问清楚不可。可现下见到沐吟状况不好,又被迟安珑以这般央求担忧的目光瞅着,其实早就犹豫了。方才刀剑相搏还是依旧一副坚定无波的倔强模样,可现在被沐吟这么一逼问,神色竟有些许慌乱难定,欲言又止。
沐吟转向迟安珑:“他不说,你说!”
迟安珑:“……”
“小珑儿,令尊是军中人,碍于军令,很多事做不得、说不得。可你并不受这限制。”沐吟道,“难不成,连你都觉得我是个废物了,不肯听我的话了么?!”
“沐大哥,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那你们是觉得我傻吗?!”
俏丽的小姑娘眸子闪烁,沉吟不定。沐吟不动,就这么等着她开口。电光火石间,他猜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始终毫无头绪。其他人碍着沈青旗的死命令,不会跟他说半个字——只有安珑,只有她!
第17章 、不见人归
“哎呀!沐大哥,你以为你不傻吗?”小女孩受不了沐吟用这种审视的目光逼迫她,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叫嚷起来,“还有你,你,你们都一样,都是些冲动、无知、不懂变通的傻子!”
“珑儿,住口!”迟野庆低声训斥道。
沐吟听着小丫头无差别攻击的叫骂声,唇角带上一分笑意,眼中却有凄凉之色渐起:“野庆,你们都是我的人,应该知道风旗营没有什么能瞒过我——甘师父呢?张贵呢?——成儿,你哥哥呢?”
“……”
这一问,将脆弱的谎言彻底打破。
沐吟接着道:“虎豹营四营旗长满编一十二人,旗营之内,一命相随,非不得已不得拆编。可如今,在场风旗只来了你们,其他人呢?野庆,你说。”
“……”
“迟野庆!说!”
“是!”
所有的命令中,一个字的最威严。迟野庆被沐吟连名带姓吼出队列,知道终究瞒不住,索性招认:“回统领,此一战,风旗营损失惨烈。甘晟师父和张贵……战死了……”
沐吟点点头,又道:“成儿,你哥哥呢?”
行书成:“……”
“我好几日没见着他了,是受伤了吗?伤的很重吗?他不能过来,我能去看看他吗?”沐吟喃喃地问着那手持长剑、低头蹙眉的桀骜少年,心里隐隐有一种极不祥的预感,不敢面对。
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却还不可遏制地心怀侥幸。
行书成:“沐大哥,我曾说过,哥哥是不信命的人。”
“书成……”沐吟觉得自己似乎是退了一小步,眼前竟有些发黑。
“他死了!被狼族砍下头颅,挂在了中军大帐的旗杆上!”
——别说了,别说了。
“穆英拼死抢回了沐笙,还有他的身体。可是他的头没回来!”
——别说了,别说了!
“哥哥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他嘴上说是为了阿苑,可是阿苑已经死了多年——他上战场,就是为了你啊!沐大哥,你知不知道?自从认识你,他就一直视你为兄长,从青崖到落梅再到百里城,他追随的一直都是你。为了你,他厮杀一生,最后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别说了,别说了!!
“沐大哥,我说了,哥哥他不信运、不信命,他只信你——他只信你啊!”
——别说了,别说了——成儿,求求你了!
“我……我知道了……”沐吟望着涕泪四流,满腹怨伤的少年,颤声道。
如今因为他,这孩子也成了孤零零一个人了……
“你知道?你知道有什么用?!他死了——他死了啊!……他死了,我却连他一具完整的尸骨都留不下!”
这绝望的少年就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裹着凛冽刺人的痛,扎得自己和别人都是遍体鳞伤。
“书成,够了!”迟野庆立即制止,又对沐吟道,“大人,我们都还指望着您——求您万莫要太过伤怀……”
“笙儿是我的……呃……妹妹——你们如何忍心?”沐吟心中阵阵揪痛,忍不住声声质问,“寻儿是你们同袍兄弟——你们,又如何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