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吟,你说实话,当时你的侥幸、你的不肯,是不甘心就此舍命,还在妄想求一个你我同存吗?”
原来,那不肯认命的人,从来就不止她一个。
“馨儿,我不知道……”
若依静静地看着他,笑靥粲然。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凡是关于她的事,说“不可以”,其实就是“要”;说“不知道”,其实就是“是”。
“馨儿,你知道,‘破除’本就是秦叔叔给我的,所以我同样可以把它给一个能够驾驭它的人,让他把你拉回来,守你一世清明。只要你不抵触,就完全没有问题。”
“你说的这个人,是云毅?”若依冷笑,道。
“是。他……”
“不要!”
“馨儿……”
“我、不、要!”若依直视着沐吟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沐吟,你说过,是你我情投,才并无阻碍,难道现在你是要我再去跟别人有什么牵扯么?你也说过,秦枫就是因为将‘破除’给了你,才会二十年功力尽散,一夜白头,难道你也想白了这一头的发吗?!”
他鬓边的发缘何失色、一身骨血缘何毁尽,她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沐吟,你可能不相信——或许没有人会信——你娘亲在将‘预见’给我之前,她其实只动用过一次。”
那唯一的一次,推演出的正是他们二人一死一伤的结局。
“因为‘预见’并非攻击性羽灵,你母亲又仅仅催动过一次,所以她放弃它不是太难的事。可是‘破除’不是‘预见’,你还催动过它那么多次,这么多年,那霸道的力量早已侵袭进了你一腔血脉,成为与你伴生共长的护体金身。如今想要生生剥离,与扒皮拆骨又有何异?你这么做,与自戕又有何异?!”
“无异。”沐吟见她猜了出来,便索性也不瞒了,“可我本就是个没几天好活的人,难道就不能‘废物利用’一下吗?”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沐吟,我不会配合的——我没有办法!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的人,你若是不在了,我就是不想活的,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活着呢……”
第27章 、成婚
眼见她眼中戾气渐重,沐吟心中百感交集,不得不就此作罢:“好,好,不要了!不要别人,就不要别人——听你的,都听你的……我来陪着你,我自己来。我一定……长命百岁,好不好?”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沐吟心里却阵阵发苦:人都道赤羽练就的杀手是没有心的,可是她有,藏在不给人看的地方,只让人看她独来独往、不近人情。自小孤苦太甚的人,尝过太多人情的冷,便不敢再信人情的暖,更不敢身陷其中,唯恐迷途。她宁可冷冷清清活到死,也不想再尝失去的滋味,一次也不想。她要的从来就不是有人为她抛弃一切、拼死拼活,而是不会先她而去的承诺;她怕的从来都不是众叛亲离、无人知心,而是转瞬间便留不住眼前的人。
她恐惧的、回避的、无法面对的事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件,那就是把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世上。他把这一生所有的偏爱与痴心从一开始就无条件地全都给了她,若是此时再一次性收回,那就等于是亲手摧毁了她。
这些因由,三年前她已经告诉过了他,以声嘶力竭的方式。
可是,命数这东西,哪儿能由他说了算呢?
——若有一天我真的……该拿你怎么办啊……
羽将的谶语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他却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将她招惹到这个地步。早知牵挂太多终非幸事,他却万万没想到,牵挂不在乎多寡,有了这一个,就已是极重、极重,重到他真的不敢死。
“沐吟,咱们办一场婚礼吧。”
“好……”
明明是盛夏时节,凤凰木却整片整片地落了花叶。
“弟媳好吗?”婚礼前夜,倾颜作为本家兄弟来陪,二人闲话家常。
“嗯!墨儿很厉害,饱读诗书,学识渊博。爹他生前曾有个心愿,想重建紫云阁,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我想,可否让她接手,吟儿哥哥觉得如何?”
“你是羽将之主,你定。”
“嗯。”倾颜认真地应着,乖巧的模样一如幼时往昔。
盛夏宁静的夜晚,虫鸣声振,日复一日。手中的茶很烫,若依把脸上突然泛起的红晕看作是它的缘故。
“吟儿哥哥,嫂子可真美!”
沐吟躲在窗户底下,透过缝隙痴痴望着那喜服里的人。原本只是想偷偷望她一眼便回去,看着镜前繁复绫罗下的容颜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他清浅的眉头微微皱起,默默的、几不可查的。
倾颜觉得,这世上恐怕不会有谁在大喜之日却似眼前人这般地愁了。
“咳!咳咳……”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咳,还又慌忙压着。
“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