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到自己无法解决、难以忍受的地步,她才向他开口。
究竟,这半年多的时间,在她的梦里,他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女孩眼眸清澈温润,她定定看着他,微仰起脸来,犹如一名虔诚告解的信徒,眼底蒙着迷茫。
他低头问她:“现在分得清吗?”
她点头,“就有时候会分不清。”这种感觉并不好,想多了会怀疑周遭所有的真实性。
汤仪生怕到最后,会演变成,明明什么都是真的,他陪在她身边,不过,她看什么都认为是假的,稍一想就头皮发麻。
她绝对不要变成那样。
“有多像?会让你分不清。”周峤径自拉起她的手,贴在他颈侧,他问,“有心跳吗?”
女孩微微一怔,长而翘的睫毛覆下来,当然不是冰冷的。薄薄的皮肤下,感到平稳的跳动,还有,他说话时喉结微动,极干净的线条,气息清冽,每次目光停在这里,会忍不住想,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她礼貌开口:“我能摸一下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后连一丝光都钻不进来,走廊灯亮着,光洒下来,落在玻璃瓶植物的叶片间,静止的影子投在地上,淡淡的阴翳。
他没说话,她当他默认了。指尖轻轻一触,心跟着颤动,她一点点摸上去,珍惜地描摹,要牢牢记住,不再犯错,就像以前他对她说:要专心点,认错了很丢人。
弄丢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找回来。
那要怎么找呢?她抚摸他的脸庞,少年温顺地闭上眼睛,长睫毛扫过她手心,他眉毛头发都乌黑浓密,面孔白皙,除此之外,只剩下嘴唇上的颜色,她又有点好奇。
周峤倏地睁眼,眸子里黑且深,拿下她的手,声音很低:“别摸了。”
按住她作乱的手,他被她扰得也有点乱,平复不定的呼吸和心绪,周峤抿下唇,女孩这样看着他,魂不守舍的,目光似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有种被当做梦里人的感觉。
他眸光定在汤仪脸上片刻,把她那些话来回想了几遍,才开口:“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你经常做这个梦,梦里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陪着你,是吗?”
她抬脸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肯定地点头。
“现在,你有时候会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因为我和你梦里的人长得像,是吗?”
她又点头,坐得太久,忍不住撑起手臂,稍稍挪了下,不小心鼻子撞到他额头,直冲眼眶的酸痛,她捂住鼻子,眼睛里泪光闪闪的,扭头看他。
所幸,只是略微有点红。尖尖红鼻子的兔子。女孩发尾垂下来,搭在他肩膀处,随她不安分的转头,轻轻扫动,怕她掉下去,周峤手臂不由搂紧她,四目相对,他眼神投下,示意她别再动了。
汤仪扶着他肩膀,说:“沙发太软了,坐得有点累。”顿了下,又问他,“我想坐在地毯上,你能陪我吗?”
可以吗?能吗?她居然又这样问他。
冷不防他转过脸来,近距离看到的,模糊又暗淡,但这会,似有若无的气息,如春风拂面,在两人脸上轻轻擦过,他们呼吸缠绕,越靠越近,越缠越紧,分不清是谁的。
她心跳太快,当她害羞时,恨不得拥有兔子一样的长耳朵,垂下来盖住眼睛,不要直接面对,她需要掩耳盗铃,给点缓冲时间,不料,手指碰到他的,触电般地,呼吸节奏乱了。
唯恐他听得见她过分的心跳,又担忧他什么也不知道。
深寂的客厅里,少年和少女额间相抵,肩膀挨近,手交握在一起,身影几乎相叠。
少年敛着眸子,表情如常,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微微低头,嘴唇抵在她发间,一个太轻柔克制、不易察觉的吻。
这一刻,女孩却出神想,或许,或许她只是想要一个吻。
悄无声息的吻到来,又结束。只有他知道。
也知道她不专心,周峤用指节轻轻刮了刮她柔软的脸颊,提醒她回神,说:“汤仪,你先去坐好。”
女孩在地毯上一坐下,便抬头看他,去拉他的手。男生坐在她身后,背靠着沙发,一条腿屈起,她依偎在他怀里,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像雪后的冷空气,冰冻的溪流,干净又寒冷。
她把头埋在他颈窝,少年修劲的手臂搂过她的腰,形成一个颇为依恋的姿势。可他们似乎浑然不觉。
周峤说:“这是你经常做的梦,那噩梦呢?”
噩梦。狭窄的床底,她躲在最里面,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男人逡巡的目光,一把抓住她的脚踝;还是站在花洒下,浑身湿淋淋的,被摁住撞向墙面,醒来额角仍隐隐作痛,从来都逃不过,到底为什么?
“是以前的事……”还是害怕,稍回想就痛苦,要怎么说?她没说下去,声音闷闷的,“可以下次说吗?”
“可以。”
客厅挂钟的时针渐渐指向七。
女孩半跪在少年身前,他的手轻按在她后脑勺处,太近会丢掉理智,太远又不够,远远不够。少年控制着彼此距离,他把她一绺发丝捋到耳后,露出一小片柔润肌肤,少女颈线优美,触感如温玉,指腹捻揉她快要滴血的耳垂。
她不说话,呼吸灼热,任他的手指抚摸着,她几乎有点渴望、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