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笺的工作就这一周能搞定了,过后收拾几天东西, 十天半个月内他们就可以去锡城了,所以他这边的工作,说忙也忙。
谈之醅在书房待了两个钟, 回来时已经十一点。
今夜风消雪停, 夜显得格外安静, 是以他的脚步声再怎么也没办法不留痕迹。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声音,翻个身又睁开了眼看他,喊师兄。
谈之醅过去亲了她一口:“笺笺睡, 我去洗个澡就来陪你。乖。”
纪笺没说话,只看着他说完又起身,大抵是真的想赶紧陪她,他丝毫没磨蹭地拐浴室去洗漱。
纪笺听到细细的水声流淌出来,脑子似乎逐渐清醒。
其实两个小时里一直半睡半醒,睡不着。
那盏橘黄色的光落在了她朦胧的眸中,纪笺思绪像是坐了时光机,被拉到了几个月前那场他们不太安稳的盛夏。
那时她就和谈之醅说,她是觉得岑封像他才在一起的,他说可别气他了,心梗。
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也没有,从没有深入去想过。
后来总是觉得她是喜欢他的,爱他的,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和别人在一起。
她一直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多年了,才喜欢他。
但是之前从未去想,想着或许是原来就喜欢他的,只是她不知道。
床头昏黄的光落在女孩子散乱的黑发上,落在纤薄的肩头、米白色睡裙……一点点地把纪笺渲染得好像和光化为一体,她思绪渐渐回溯,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他们认识的时候,彼此还太小了,尤其她,才十二岁。
分开时也小,她高一还未结束谈之醅就已经出国了,等到她大学,他们已经两年没见,虽然中间没曾断了联系,但是也没亲密相处过。
她只记得他的好,哪里都好,所以高中在想要考哪里的时候,他随口一句来麻省,她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后来也真的去了,她心里之前就只有一个念头,跟着谈之醅总没错。
上大学不久后,谈之醅他们金融系里有个男孩子,叫岑封,见了她一面就开始追她,按他的话说:一见钟情,纪笺,你笑起来梨涡很甜,眼里还有光。
他和谈之醅是一类人,很像,是那种往后应会大有作为的人,这是她当时第一印象。她相处起来很舒服,也有种好像与生俱来的安心,所以她觉得她是喜欢他的。
出国前她还太小,性子从小安静恬淡,就像早上玩雪时和谈之醅说的那样,她从来没有其他早恋暗恋的想法,就只是觉得他好好,优秀,年少的时光里,他是擅自闯入且惊艳她的佼佼者,她仰望又被宠爱,真的就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的。
也只是一门心思觉得他好……这么多年来也只是以为他好,从未想过,好到已经是喜欢了,除了他这样的,她这些年再也没看上过其他模样的人。
纪笺眨眨眼,把脸埋入枕头,眼底的水流入,轻声抽噎。
他说他喜欢十二年,纪笺忽而觉得如鲠在喉,有点难以呼吸……
他说……“算了,先动心就输了,真怪难的。”下辈子也别换过来,不想她这么难。
他说,不告诉她,是因为他总不能放下,他放不下吧。如果不打算照顾她了,他就干脆说了,大不了以后各走各的
又说……他这些年也过得挺快活的,也没孤家寡人等着,要说心酸什么的,也不配。
后来说……总不能这样吧,他不能就这样耗着她一辈子吧,他的人生他说不准的,没办法保证一直在她身边,没办法这样耗着她,他不舍得。
再后来,他说“人总不能太贪心……回头,又什么都没有了呢。”
最终,说……“生个小纪笺,我反正咱俩爱不爱没关系,我爱你和小的就行了,你也负责爱她就行了,我们总归不会不幸福,肯定过得不差。”
纪笺眼眶模糊不堪,眨眨眼,水珠就滚滚落在枕头上。
她好像已经看不清从小相遇的意义了,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是长大后再认识,他们的故事就应该是彼此一见钟情,然后在一起,结婚,生子……一切顺风顺水,无波无折。
她曾经总以为这十四年是老天爷的馈赠呢,真的以为是呢。
可是他喜欢了十二年,十二年是真的存在过的,纪笺发现她无法轻易拂过当做不见,像无事发生,重新开启一个篇章,去和他像两情相悦一样生活。
她不敢告诉谈之醅这个事情。
好像无论如何,纪笺就是注定对不起谈之醅的。
故事的结局,好像还是当初问他的那个问题,送她回家,有没有后悔。
纪笺呛了两声,坐起来,坐在床头曲起腿抱着膝盖,下巴抵上去,把脸在膝盖埋得很深,眼角不断淌出眼泪。
谈之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人醒着,好奇问:“笺笺?怎么坐着,肚子饿吗?”
说完没有人回应,谈之醅看了眼床上埋下脸的人:“怎么了笺笺?睡不着了?喝牛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