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时神色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没想到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会问他这样残酷的问题。她的眸子像是洒满了露珠,零零碎碎。
他半弓着腰,淡淡一笑,想了想,认真地告诉她:“当然不是。你只是多了一个家而已。”
温溪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在安抚她而已。当然,她也没想到,他可以说得那么动听。
随后,傅清时很认真地跟她解释了一番。期间,她的爸爸也来了电话。原来傅清时只是奉命行事的人,促成这个决定的是傅清时的妈妈兰英。兰英是复莹的故交,曾受复莹的恩惠,两人交情很深。这些年,兰英也清楚复莹的状况,但一直无暇顾及,今年了解到温溪的生存状况时,兰英跟复莹吵了一架,生性仗义又热心的她看不下去,决定把温溪接过来。
当然,期间也跟温溪的爸妈达成了协定。温溪爸妈当然乐享其成,当即同意了。
听着温暮新那边委婉的说辞,暂住两个字说得那么生动,温溪忽然觉得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知道,她无力改变。
挂了电话,她说:“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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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时没有把温溪带回所谓的傅家,而是一个幽静的小区,这片小区依山傍水,里面都是一栋一栋的小洋楼。
傅清时平日便一个人住在这里。
到了这边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温溪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梦是醒。等天明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看着天花板出神,眼泪怔怔地从眼角落下。能义无反顾地说出“我要跟你走”,是逃命,也是逃避,更是反抗。跟施婉莹的羞辱相比,她更无法容忍的,是自己爸爸的同意。
自己的爸爸竟然同意她离开自己的家。而迎接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妈妈,反倒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从未见过的阿姨,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
昨夜,傅清时让她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女人性子强势而霸道,但对她却小心翼翼,那个女人说,你妈妈说,以后让阿姨照顾你。你放心,阿姨会好好对你的。
这个阿姨自然就是兰英。
整间屋子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声音,温溪悄悄起了身,在这间豪华精致又大气的屋子里转悠,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不敢出去,不敢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说话声,轻若呢喃。
温溪应了一声,随即,下一秒,门被打开,正是傅清时。他简简单单地套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配着条黑色裤子,头发软绵绵的,在阳光下,像浸泡在牛奶里一样温柔而清香。
这时候她才恍然,这个少年也不过十几岁,并不比她大多少。
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带着几分随性与慵懒,笑着问:“醒了?”
温溪道:“十二点了。”
“这样呀。”傅清时很是优雅地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笑了笑,解释道:“是我起晚了,昨晚打游戏。”说着,他走过来,微微俯身,仔细地端详她的脸。
“昨晚没睡好?”他问。
温溪被看得有些心慌,退了两步,警惕地低下眸子,道:“没有。”在他这双温柔的眼睛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透明人,自然而然竖起了防备。
她跟他走,可同时充满戒备。又或者说,她习惯了像个刺猬一样,随时随地保护自己。
傅清时见她这般,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直起身子,很认真地介绍道:“我叫傅清时,十七岁,开学高三。”
温溪抿了抿唇,学着他的样子,也一字一句地道:“温溪,十三岁,初三。”
“初三呀?”他笑,歪着脸,打量了一下,道了句:“好小一只。”
好小一只,说得那么委婉,不就是说她矮吗?温溪咬了一下唇,忽然下定决心,她从此每日要三碗饭,要长高高。
她仰起脸,比划了一下,倔强道:“我会长高的。”
他怔了下,掩嘴轻笑。
傅清时自然不知她那别扭的情绪,只当她是不习惯,又给她介绍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一位年纪渐长的阿姨,看起来很和蔼,很面善,也很精致,傅清时称她为吴阿姨。
听傅清时的意思,今后便是吴阿姨照顾她了。而电话里那位未见其面,已闻其声的美丽女人始终没有露面。
午饭时,温溪小心翼翼,吴阿姨一直给她夹菜,要她多吃饭,温溪心里虽然想吃多点,可一直放不开,很是矜持,小口小口地咬着,怕被嫌弃自己胃口大,吃相不佳。
因为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的人,言行举止,十分优雅。她像是被判了刑,不想落得一个粗俗的罪名。
傅清时吃得很慢,也很随性,中途来了个电话,他接听。她好奇地偷瞄着,发觉他脸上没了笑意,语气也淡淡的,简直与平日判若两人。他低声说着什么。不一会儿,这才放下了电话。
随即,他唤来那个中年男人,叫他古叔,低声吩咐了什么。古叔回了句什么,似乎有些为难,傅清时脸色冷了起来,他道:“你就直说,这是我的意思。”
古叔不敢再说什么,毕恭毕敬,连声称是,这才离开。
温溪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见傅清时转回脸,温溪这才连忙低下眼,掩饰自己。她感觉到傅清时似乎在看着她,她更紧张了,恨不得把脸埋在空碗里,用筷子使劲扒拉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