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嘉靠着桌沿,轻松随意的姿式,眼睛看向窗外远处,“爷爷倒了,爸妈身体不好,程阳走了,总得有人收拾这个烂摊子。”
程阳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是西藏,可可西里无人区,迟来的叛逆,自我放逐。
这对整个程家来说,几近是毁灭性的打击。后悔莫及,如果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什么“全家人的骄傲”,“别人眼中的骄子”,“都他妈是狗屁”,这是一辈子守着规矩、守着面子的程爸爸第一次爆粗口。
也是第一次,他们愿意花心思去了解程美嘉的梦想,愿意努力去认可她的梦想,只要她高兴,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可是,程美嘉说,她腻了,就是玩玩而已,哪里称得上“梦想”。
于明舒很难过,却没有立场替她作决定。
“美嘉,你可以怪我,可以怪任何人,你不可以怪程阳,你知道他有多伤心吗?不止是为萧然,还因为你。”
程美嘉牵一牵嘴角,自嘲笑,“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程阳,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最优秀的男人,最完美的男人,无人能及。可是,他原来是个骗子,是个懦夫,是个连真心都不敢承认的胆小鬼!”
“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哥一直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他把自由给了你,他自己连爱还是不爱的权利都没有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程美嘉压抑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眼睛湿红,盯着于明舒,“是他自己傻,是他活该,自私就好了,自己幸福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样的程美嘉,于明舒好心疼,好心痛,“那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
于明舒有时候真的很残忍,总是这样针针见血,“你自私一点,自己开心就好,为什么要逼自己放弃梦想做第二个‘程阳’?”
程美嘉眼泪涌出来,她倔强地背过脸,擦干净。每一个坚强的人都付出过成熟的代价,在还可以自由笑自由哭的年纪,一定要大声笑大声哭。
“我该走了。”程美嘉转过头,所有情绪已经吞进肚子自我消化,只有眼眶微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赌气,也不是什么自我牺牲,我没那么高的觉悟。就是想去个新环境,交一些新的朋友,给自己一个自愈的时间。”
于明舒点点头,“保持联系,一路顺风。”
程美嘉走到病房门口,回头,“如果,我哥跟你报平安,你告诉我一声。”说完这句,都不等于明舒回答,程美嘉头也不回走了。
于明舒望着窗外,程家人袓传的嘴硬心软,正直善良。
感觉,有点遗憾。
遗憾是什么?坚持了不该坚持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但是她相信,只要活着,时间会治愈一切。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当时觉得天塌地陷的事,回首时就像房梁上不经意落下的灰,掸一掸,云开雾释。
芸芸众生不过是时间洪流中的一粒尘,来来往往都是寻常,地球一样转,太阳一样升,于明舒的生活一样没有变化。
硬要说变化,大概就是她稍不留神就会想裴江,这都快半个月了,裴江一点消息都没有。
蒋媛媛最近经常来陪于明舒,倒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因为宋承轩也出差了,她不愿一个人待家里。
秋日静好,两个人无精打采窝在沙发上,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人心里空空的。
“你会想裴江吗?”蒋媛媛突然问。
于明舒楞了一下,“想他干嘛!”
“唉~”蒋媛媛叹口气,“天天和宋承宇混在一起不觉得,他这才出差几天我晚上都睡不着觉。诗里说得好: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你也太夸张了吧!”于明舒作肉麻状。
蒋媛媛凑过来,认真问她,“你和裴江到底是什么情况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不是一个世界了?你是生活在异世空间吗?”
“不是这个意思。”于明舒靠着沙发,直直望着天花板,“外界的因素我就不谈了,我觉得没结果。”
“你的原则一向不是但求开心,不求结果吗?”
“裴江,他……不一样。”
“看看看看,说出实话了吧,裴江在你心里不一样。”
就是意识到不一样,才会犹豫、克制。
蒋媛媛故意加把火,“不会因为对手是曲凌萱,你怕了吧?”
“如果裴江选择和曲凌萱在一起,那我也不屑于和别人抢男人。”于明舒从来就是这么自信。
“裴江和曲凌萱一起出差这么久,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担不担心要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何必自寻烦恼。”于明舒和裴江之间,她始终保持着理智清醒,因为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