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缘该有的样子
在deerfly见到英国帅哥,路菲真的以为,他就是春雨的新男友。她为夏小叶和春雨由衷地感到高兴,她们的亲人在同一年疾病抢险中牺牲,而她们在另一座城市,同时开启了新的生活。
春雨没有揭穿那个谎言。因为她站在同情者的姿态看着另一个,和自己一样得不到夏平的女人。
自从她假扮栾洋之后,被送到英国接受“情景治疗”,夏平时常陪伴左右。他对这个无辜的女孩深感内疚,希望借助最好的治疗,让她彻底地忘记痛苦。
起初她在酒吧里,帮忙打理些生意,一方面为了转移注意力,一方面也是兑现男友曾经的承诺。
为了还原梦中之地,deerfly二层做了不小的改造。完全按照春雨描述的样子,并且完工后安置成了她的宿舍。
那一年,春雨的房间里堆满了酒瓶。楼下的生意结束在凌晨。而她的独自豪饮,延续至下一个夜晚。
医生的辅导主要在心理层面。生理上的戒断全靠亲人朋友陪伴。到最后,只有夏平能制服她。
他将自己灌得烂醉,醉到伤心欲绝流泪不止。男人的脆弱让人痛心,春雨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悲伤。
她听他讲述,与另一个女人的生离死别,直到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不知不觉体会到,安慰别人的过程,能够真正获得疗愈。
她反观自己的颓废,早已回想不起缘由,一心只想拯救眼前这个男人。然而这个男人告诉她:“只要你不酗酒,我答应你,从此不再喝酒。”
正确的事情,不会一直正确。放在不同的情景下,随着心境的转变,也有可能变成一个错误的决定。
春雨戒断了酒瘾,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些年,夏平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想再一次被感情牵绊,于是deerfly也待不下去了。夏小叶就是在这个时候接手酒吧的。
她感谢这位没有血缘的爸爸。
夏小叶对白换礼的爱,从来是仰望的姿态。如果不能势均力敌,不安全感就会一直存在。
相比在国内已经相当有名气的白导,她作为刚毕业的新人,很难在国外这种媒体环境下迅速打开局面。
当时国内几家医药媒体发来邀约,都看在她是叶韵女儿的份上。她知道自己缺乏专业知识,回来后短期得到照顾,时间长了难免走入瓶颈。
接手酒吧刚好解了燃眉之急,又能为白换礼在当地的业务做依托。悬而未决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非典那年回国,不明真相见不到夏平,她曾怨恨路菲,抢走了唯一的爸爸。时过境迁总想做些弥补。
那日,邀请路菲酒吧做客,夏平本人就在店里。只不过他事前严肃地警告夏小叶:“不许告诉她,我在这里!”因此,夏小叶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那天晚上,夏平食言了。
他躲在房间里,偷偷喝了一整宿,这是不能让春雨知道的。更不能让隔壁的路菲知道。
他和路菲的房间仅一墙之隔。这个危险的安排,他酝酿了很久,同时也推翻了多次,最后还是夏小叶说:“想住就住吧,我陪着你……”
那晚,三个女孩儿喝到尽兴,时而专注于音乐,时而放纵于杯盏。而他最关心的人甚少露出笑颜。
见路菲把玩那枚戒指,他胸口忽的一疼,心疼得差点冲出来,把天真温软的她揽在自己怀里。可是,近在咫尺的温度,仿佛又远在天际。
夏平坐在大堂转角的楼梯上,独自举着一瓶烈性最盛的洋酒。伴着酒精的灼烧,咽下喉咙的咸腥。
第二天,路菲将小早的头发,临下车交给夏小叶,恳求她寻找机会验明身世时,夏平的车子就跟在她们的后面,不敢多靠近一寸。
夏小叶带她们去附近的西餐厅补过生日,邻桌小男孩儿单膝跪地,向美丽的小早献上玫瑰花的时候,他就坐最远的一桌,躲在超大的墨镜背后。
他欣赏温馨的一幕。想要把这一切牢牢地收进眼眶,安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为日后不知深浅的岁月,尽可能存下快乐的资本。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吧……
八年潜伏期,这个可怕的预言让他深夜里一次次不寒而栗。他躲过了非典,也能躲过另外一劫吗?
最初的日子那样难熬,可他不想亲手结束。人生总要赌一把的。哪怕赌输了,也并非完全无事可做。
栾洋看上去那么柔弱,却曾说过一句坚硬的话:“不给事业,不是真爱情。”不管是不是一个借口,这句话给了夏平极大的启发。
从见到路菲第一面,他就帮她度过了第一个难关。那时候,这些都不是刻意的,举手之劳便切中要害,或许是正缘该有的样子。
真的很抱歉!
彭小秋的警察小哥哥,春节前就已经拿到郑州方面出具的报告。小两口私下合计,估计知道了真相,这春节也就别过了。吃不准路菲和当事者,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事实本身太狗血了。
事发后,送去定点医院的“密接”一共有18人。13人经过七天隔离观察,确认没事儿直接回家。剩下五例确诊,当中又有四人,抢救无效离世。
他们当中,两名想入酒吧员工,一个后厨,一个大堂。还有一位公众人物,正是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新锐导演高希均。最后一人是他的工作助理。
栾洋是唯一确诊后治愈的人,不幸的是,未能熬过严重的后遗症和并发症,于两年后病逝。
据当时资料,栾洋非典症状并不严重,用药剂量在安全可控范围,后遗症不至于致命。
然而,真正可怕的是并发症。
尸检报告显示,高希均被验患有艾滋。追溯其行动轨迹,离开北京前一周,他曾连续多天,混迹于朝阳医院附近的豪华夜场。
到达郑州后,想入酒吧“密接”18人,与之进行体液接触的,这些人当中唯有栾洋一人。
既然人不在了,具体什么时间患病,完全不得而知。栾洋对自己染上这种病,好像也全然不知。
娱乐媒体无孔不入,关于导演高希均患病离世和背后隐情,当年确有在娱乐版面公诸于众。
但是舆论的声浪,很快被有关部门控制住,时间一长,也就被其他热点新闻盖过去了。
如此看来,路菲查找报纸的方向,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问题的源头显然在于导演高希均。所有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由他身上牵扯出来的。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得知病情后,栾洋第一时间告知夏平,意思是想让他尽早去医院做一个快速排查。
夏平听完脑子极乱。
颠覆理性的非常时期,人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非典,谁想会节外生枝,翻出更可怕的东西?
再加上,栾洋对整件事实的表述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前后逻辑混乱,让他无法捋清时间线。
当年栾洋和夏平分手后,很快也和高希均断了。那几年他常说灵感匮乏,不再热衷于讨论艺术,也没再喊她出来拍戏。后来知道栾洋怀孕了,甚至充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失踪人口。
这些年孩子慢慢长大,栾洋总是找他,说孩子不能没爸。于是偶尔因为孩子,他们又开始约着见面。
非典封闭时期,他在北京憋的难受,找机会带助手跑出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郑州找栾洋。
那段日子,人心惶惶。有今日没明日的危机感,仿佛第一次给生命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
栾洋认命了,总算他没有不认孩子。还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和高希均之间完全不可能了,因为自从怀孕分手后,他们没再发生亲密接触。
对于这种病,她并不十分了解,但是关于这个病的可怕,网上流传的皆是人人自危的说法。
两年没接触却最终确诊,可见病毒侵入她的体内已有不短时间。如果孩子有什么事,出生第一时间可查。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利好消息。
她脑子也乱了,主要捋不清楚,与夏平之前没有彻底切断关系,会不会让他成为另一个受牵连的人。
刚被带去隔离时,夏平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路菲。确认没事可以回家当天,通报平安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却又得知了另一个噩耗。
来不及思考当年分手是不是与此有关。
放下栾洋电话,第一件事就去医院检查,等待结果需要一周。比起一周漫长的等待,拿到暂时安全的结果,揭开后续未知,还要再等八年……
这个病相比非典,之于生命的延续要长得多。可是对于亲密关系的破坏,这才是真正的致命。
比死亡更残忍的是活着消失。
明明白白告知死因,不过是长疼不如短疼的抉择。然而有些“死因”一旦说出,便成为杀死对方的原因。
躲躲藏藏这些年,他不得不藏匿欲望。唯一祈祷的,就是路菲没事,路菲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倒也不必提醒路菲,额外去做什么检查,怀孕期间的所有检查,比任何时候的标准都要严格。
夏平曾庆幸,和栾洋突然分手,因为路菲的及时出现,痛苦没有过份绵长。
想不到的是,栾洋赐予了一剂慢性药,他需要很长时间消化,或者永远无法消化。
他比任何时候都懂得,“无疾而终”是一个褒义词。
瞒也瞒不住
高兰这次回国,看上去心情好多了。重要的是不再封闭自己的情绪,明显敢在外人面前秀恩爱了,可能也是真的比较爱吧。这让路菲更加忐忑,因为李重的状态有时候总也不在线。
大年初三,高兰大学同学聚会。李重推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去。高兰差点儿也不去了。李重疯狂地对路菲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出面动员一下。
路菲秒懂,白了他一眼。转而对高兰说:“兰兰,你还是去吧。这不是一般的同学聚会,是整合人脉的好机会。就算为了我哈。”
“怎么是为你呢?”高兰表示不懂。
“刚到新单位,正缺客户嘛。你们同学咨询的都是高端客户,万一有和我们这行搭边的,将来少不了帮忙牵线。算我这小姑子求你了。下次让我哥请客,叫上这些同学,不愁找不回面子。”
高兰被“小姑子”这个称谓逗笑了:“墙头草,改口这么快啊。是不是得给你改口费呀?”
“那谢谢嫂子了,以后都指望着你啦!”路菲作揖陪笑好说歹说,高兰总算一个人出门了。
高兰刚一走,李重就活过来了。打开电视挑地方台晚会看。路菲气不打一处来,示意他削个苹果。
李重屁颠屁颠儿,跑厨房拿水果刀。回来的时候,路菲已经自作主张,把电视机给关掉了。
“嘿,别关啊,好不容易休闲一下。这两天跟着高兰追电视剧都快累死了,看个晚会轻松一下呗。”
“婚礼要不要请你们老板?”路菲没理他。
“哦,不用了吧。亲戚朋友聚就行了。”李重敷衍。
“舅舅舅妈可不是这样说的。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他们的意见,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怎么没跟我说呀?”
“这就得怪你了。你有点结婚的样子吗?还不是因为经常见不到你人影。说实话你婚前恐惧症吗?”
“这么明显?”李重自恋地摸了摸英俊的下巴。
“心思都快溢出来了!谁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高兰这样敏感的人,看不出你心不在焉?”
“手段嘛,还是有一些的。”李重嘿嘿坏笑了两声。
“闭嘴!不管怎么说,老板一定要请的。婚礼是我在安排,舅舅舅妈吩咐了,我必须要照办,也就给你打个招呼,另外你负责邀请。”
李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路菲,语气忽然沉下几分:“试试吧,如果老板不来,我也没办法。”
“那我亲自去请。”
“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关键是,你那么清高吗?领导平时请还请不动呢,只有结婚这种场合一般不会拒绝。舅舅舅妈是老一辈思想,这个道理都懂。反而你这么奇怪,藏着你家老板,跟压箱底的宝贝似的?”
“好好好,我去,我去……”
节后上班第一个任务,李重就是去请老板。说是请,其实是请示:“您现在露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什么时候?不算太久的话,我干脆推迟婚礼,等着您得了,这样回去实在没法交代了。”
“随便编一个理由。她已经怀疑了,瞒也瞒不住。”
“怀疑?您怎么知道她怀疑?我可没说漏嘴。”
“她是不是看过你电脑?”
“哦,我们经常联机游戏,基本上没什么秘密吧?”随即转头一想,好像又悟出了什么,“哎呀,之前您给我发过邮件。”
老板点燃一支烟,隔好久抬起头来。
“小李,我知道你喜欢兰兰,男人的感情装不出来。最初,想让你转移兰兰的注意力,可是她真的爱上你了。不要因为出发点可疑,对真实感情产生顾虑,那样只会更伤人伤己。”
“不是的,老板,其实我是没有信心。当年她伤心到那种程度,我这条件明显跟您没法比。我自己都不相信,这么短时间能把她的心赢回来。”
“所以,你在装酷?”老板挑眉浅笑。
“您又了解我了……”李重被说中了不好意思。
“这是危险的误区。以为自己若即若离,别人就会趋之若鹜。没有哪个人一直倒贴。即使开始看上去倒贴,那也是在努力争取。一辈子挣不到的权利,最后会变成另一种形式的债。”
“好的,老板。我懂了……”
理由嘛很好编,重点是路菲不信。
可是不信也没办法,春节后正式入职,她自己遇上一大摊子事儿,只能把李重的婚礼放在一边了。
起因是自主定岗。
彭小秋春节值班,在单位里碰到了姜主任。确切地说,姜主任是专门为找她来了一趟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