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我并不愿意,娘子怀着孩子的时候还忙前忙后的,还是等忙完了再说。”沈君川想了想又笑道,“明年开春我就该去考县试、府试和院试了。要是院试也过了,我还想再试试乡试,到时候也够娘子忙活的了。既然这样,不如等我全部考完再说?”
林织云怔然:“全部考完的意思是?”
“就是先把时间定在娘子忙完以后,娘子忙完的时候,我那院试也早考完了。如果院试没过我们就直接造人,如果院试过了那就再等等,我去试试乡试。
乡试大概率是不会过的,可如果过了,我们就等到后年春闱。等后年春闱考完了,不管过没过我们都可以造人了。”
林织云哭笑不得,没想到沈君川想的还挺远:“你要一口气考那么多吗?徐博闻苦读多年,只怕也不敢说自己能一口气直接考到后年春闱。”
沈君川笑道:“我也没能说自己可以一口气考到后年春闱啊,这不是假设吗?万一我运气好呢?”
对于沈君川的运气,林织云不怎么抱希望,她觉得自己跟沈君川都是倒霉的,幼年日子过得极好,好没几年就开始败落然后尝尽人情冷暖,还被彻底败坏了名声,连原有的婚事都保不住的。
可要说运气差到底也不至于,毕竟他们俩先前定亲的对象都是白眼狼,倘若这婚事保住了,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或许自从他们成亲以后,就开始苦尽甘来了吧?
不过就算运气好,也不可能好到那个地步吧?毕竟是科举,运气虽然也占了一部分,但更重要的还是基础。
沈君川小时候学的不错,可后来荒废了几年基础,应该不如其他学生扎实。
沈君川揉着林织云柔声道:“你不要忘了,你相公是个过目不忘的,四书五经全部看完也就全部记下了。注释经义之类的,看过别人的自己也都记下了。
除了书院夫子教的,我还把岳父大人留下的书和边上的注释都记下了,你要说基础,虽然我学的时间没有徐博闻的长,可基础未必会比他的差。”
林织云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心想要是徐博闻听到的话,肯定要被沈君川气死的。
毕竟徐博闻天赋再好,可也没有到过目不忘的地步,要是沈君川真的因为过目不忘的本事学了大半年就赶上别人五六年的时间,可不得把人气死吗?
“你是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吗?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我小时候也算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吧?”沈君川笑道,“小时候虽然记性不错,但是没有现在好,那个时候大约要读两三遍才能完整的背下来。”
林织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在她看来读两三遍就能完整背下来的,跟过目不忘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我从小记性就很不错,岳父大人当初是给我启蒙的,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一边惊喜于我的天赋,一边又觉得小时候过于扬名不好,让我藏拙。他为了这个还专门跟我爹说了一番话,我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听他的了。”
沈君川回忆道,“当年我也不明白这个到底有什么道理,只是后来沈家败落,我才知道岳父大人的深意。倘若一开始就有人知道我的天赋,那沈家刚败落的时候,我过得肯定还要更艰难。”
这世上有人爱才就会有人恨才,林青山是个爱才的,所以会让沈君川藏拙,会为了培养徐博闻辛苦劳累。
可也有人是恨才的,有的是见不得别人天赋比自己好,有的是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天赋比自己家孩子的天赋好。
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如果只是单纯的嫉妒也就罢了,可有些恨才的,家里有些能力便会处心积虑地毁去那些有天赋的孩子。像沈君川这样家族败落,无依无靠又天赋奇高的孩子正适合被毁去。
可是因为林青山的指点,当初沈君川表现出来的天赋和徐博闻的差不多,只是比寻常家的孩子略微聪明一点点而已。
只聪明了那么一点点的孩子,当没有机会再读书的话,很快就会泯然众人。
于是那些人就觉得沈君川没有什么被毁去的价值,只要他没有机会再爬起来就可以了。因此这些年沈君川风评不佳,与那些恨才的人煽风点火也有关系。
沈君川每每想到这些,都很庆幸自己当年听了林青山的话。
林织云听了沈君川的话也想起一些往事:“我爹跟我说过你天赋不错,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情,不过他给我讲过一个典故。”
沈君川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典故呢?”
“爹爹说从前有一个神童,三岁就能背出千字文百家姓,五岁的时候就能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到了七岁的时候,就可以吟诗作赋了。
这吟诗作赋倒是没做的那么好,他只是记性特别好,背的文章多了,自己作的时候也能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可他毕竟只有七岁,能做到这些就很不容易了,比起其他的七岁小儿已经强出太多太多了。
人人都夸这个父亲生了一个好儿子,这个父亲也是个爱慕虚荣的,就喜欢听别人夸奖。
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很聪明了,就算稍微耽误一点读书的时间,也不会耽误什么于是他不管去哪都带着自己的儿子,动不动就让他的儿子给别人背这个背那个,展示他儿子超强的记忆。
大约这种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一连三年他的儿子还是在四书五经里打转,根本没有机会去读其他的东西。
可那个时候熟读四书五经的孩子就有好几个了,他的儿子就显得不像之前那么强了。
神童的父亲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就开始让他的儿子背其他的书。
神童的父亲并没有多少学识,他为了展现自己儿子的与众不同,专门收罗了各种杂难绝本过来给他儿子背。
可他的儿子只会背这些书,一时间还很难理解书上的意思,而这个神童的父亲也对此一窍不通。
这样又过了几年神童就成了一个只能背书的少年,科考的时候勉强考到了秀才,却只是中上游的水平,但到了乡试却是怎么考也考不上了。
那个时候神童已经不能被称为神童了,他考了三次乡试也没考中举人,他的父亲天天骂他废物,说他小时候那么聪明,他还特意花了很多钱搜罗了很多奇书来培养他,没想到越培养越废物。
神童是从小听着别人的赞美长大的小时候谁都说他是神童,忽然开始有人天天嘲讽他是废物,他心里受不了,忍了十年再也忍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
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他的父亲就他一个儿子,没了他以后天天哭喊,说他不仅废物还不孝,那么多圣贤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连抛弃父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哭喊,他的儿子都没再回来过,他最后晚景凄凉,无人送终。”
“虽然听起来挺惨的,可我总觉得那个当爹的活该。他既然不会养儿子,还不如将儿子送去书院里,让会教孩子的好好教教。一个孩子被他教坏了,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反省,全都怪在了孩子的头上。”
沈君川感慨完又问,“不过这个故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听起来跟伤仲永的故事有些像,但结局似乎惨烈了很多?”
“是真的,我爹说那个神童是他曾经在外求学时遇到的一个朋友的邻居。据说我爹那个朋友小时候和神童关系不错,后来因为神童的父亲拘着神童,两个玩的时间就少了。
但神童失踪后,他也一直帮着找人,只是始终没有消息。我爹听了这典故以后就很唏嘘,因此在这方面格外注意。”
沈君川笑道:“那也是我运气好,能在懵懵懂懂的时候被这样的好先生启蒙。”
林织云也觉得小时候能被林青山启蒙是一种幸运,无论是对沈君川还是对徐博闻来说都是如此。只是沈君川恩图报始终惦记着,徐博闻却是不知道江他爹忘在何处了。
第91章
这趟游学沈君川收获颇丰,休息了两天以后,他就开始跟林织云说这一路上的见闻。
沈君川说着说着还掏出了一本本子,上头不仅写着见闻,还画了沿途的风景,偶尔还夹了几片林织云未曾见过的树叶,林织云对其爱不释手。
“这倒是一本好手札,夫君写的好,画的也好。”林织云笑道,“要是相公以后每次出门都这样寄上一本,说不定等到老了还能整理出好几册游记呢。”
沈君川笑道:“你说的也不错,我之前就想过,倘若我能够入朝为官,那当官当个二三十年过过瘾就可以了。等着迎头过了我就辞官回乡,然后跟你一起游山玩水,最后再出本游记。”
林织云听了哭笑不得:“相公想的还挺长远。”
沈君川笑道:“不读书的时候就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家里的时候还可以做做木活,出门在外又没有木活可做,便只能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了。
虽然我每回想得都不太一样,可我想着这些都能记下来,等老了再慢慢的挑一个最合适的方案出来用。”
“那相公可真是未雨绸缪呀。”林织云笑道。
“是啊,知道你相公的厉害了吧?”沈君川也哈哈大笑。
事实上,沈君川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太远了。好像自从娶了林织云以后,他就会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因为他很想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虽然他清楚,人活在世,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可闲暇无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一想,以后要带林织云去做什么事情,才能此生圆满。
这种动不动就胡思乱想的感觉,沈君川自己也觉得挺新鲜的。
因为在娶到林织云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赚钱,赚更多的钱,要帮沈家还债,要给母亲治病,要攒钱给沈君瑶备上一份好嫁妆,日后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然后他自己也要攒点钱,这些钱他要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如果未来的媳妇值得信任,那他就将这些钱交出去,如果不值得信任,那他就自己留着养老用。
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并不相信所谓的亲人。母亲和妹妹她是信任的,但她知道母亲和妹妹帮不了自己。
至于以后生了孩子吗?谁知道是向着爹还是向着妈的,如果是向着妈的,他或许真要自己给自己养老。
那个时候沈君川的想法一直都很消极,所以他什么都懒得想。
现在他尽管想了很多,但他觉得想的多并没有什么不好事儿,是因为现在过得太好了,他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好,所以才会苦恼,往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这样的心情说出去了,别人听别人大概是不能体会的。但是林织云好奇地询问沈君川,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将实情告诉了林织云。
林织云听完以后倒是很理解:“你说的对,我也得开始给自己攒私房钱了,万一以后生个孩子真的靠不住呢。虽然说小孩子可以好好教导,但有些孩子却是天性所致,谁知道我们是运气好,能生个可以教的,还是运气不好,生个不能教的呢?”
林织云都被沈君川说得有些惆怅了。
沈君川见此,不免有些后悔。他以前虽然很消极,但自从娶了林织云,以后一切都好了呀。
在他看来他是个聪明讲道理的,只是脾气比较强硬,不能忍受别人的欺辱。
而林织云则是哪里都好,脑子也很聪明,人也很善良。沈君川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一双父母,不管小时候过得多么艰难都没有走歪,那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很好教导才对。
想到这里,沈君川又如实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林织云听完哭笑不得。
这家伙还真是有意思,他自己先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而自己附和了以后,这家伙居然还不满了,将她刚刚说过的那番话都给推翻了。
不过想那么多的确没有意义,未雨绸缪是好的,杞人忧天就是自找苦吃了。
沈君川是年底才回来的,这个时候书院那边早就放假了,于是这些日子林织云在家的时候沈君川就在一旁写路上的见闻,林织云要是出门,沈君川就跟着出门,跟条大尾巴似的。
村里不少人见了都称赞他们俩感情好,有不少小姑娘以及年轻妇人更是羡慕得红了眼。
说实话,沈君川生得这样俊俏,姑娘们在出嫁前哪个没想过呢?
只是那个时候人人都觉得沈君川是个混不吝的,又不上进,大约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
因此她们虽然对他那张脸万分心动,但也不敢接近他,怕他不仅没出息,还会打老婆。
谁知道娶妻后沈君川的变化会这么大呢?不仅知道上进了,对妻子也十分疼爱,除了前段时间沈君川出去游学,平时他们哪回见了林织云,林织云不是红光满面的?
早知道沈君川娶了媳妇以后就会变成这样,那她们当初早就扑上去了!
虽然她们不如林织云有钱,但有沈君川这样貌美的夫君,做什么不得劲呢?真是可惜被林织云捡了个便宜。
村里的小伙子也格外羡慕沈君川,一个个都懊悔不已。当初他们怎么就信了林青河一家的鬼话呢?
如果他们不信那个的话,主动去勾搭勾搭林织云,说不定现在人才两收的就是他们了。
娶了一个这样能干的媳妇,他们简直可以一辈子吃软饭啊!而且这媳妇还貌美如花,比村里所有姑娘都好看,真是便宜沈君川了。
沈君川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心里有些不悦,只恨自己家的牛车不能跑快点,赶紧离开这群眼神如狼似虎的,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觊觎他媳妇,果然是他太久不打人,这些人都忘了他的厉害吧?
可惜现在自己成了一个书生,再也不能痛快打人。
坐在沈君川身边的林织云发现了沈君川的蠢蠢欲动,无奈道:“等相公考上秀才,我们一家就搬到县城住吧?”
“怎么?你是怕我在村里打人吗?”沈君川好笑道。
“我知道相公不是冲动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只是二婶他们确实有点泼皮无赖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来过几次。
每次都把人赶走的话,对相公的影响也不好。所以我就想着,干脆我们一家全都搬出去算了,眼不见心不烦的,也省事。”
沈君川笑道:“这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麻烦。在乡下或者在镇里,二婶他们都能轻易找过来。可要是搬到了县里去,林绣月大约会经常来找你聊天。”
“呃……”林织云沉默了一瞬,这才想起徐博闻为了在县学里念书,已经带着涂氏和林绣月搬到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