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周围很多人都觉得沈君川这是怕了,觉得白鹤先生是收了个处处不行的徒弟。
没有人愿意相信白鹤先生是因为木工收沈君川为徒的,总觉得沈君川肯定还在背地里做了其他的事情。
白鹤先生只觉得自己难得很,他是那么好贿赂的人吗?如果他真有那么好贿赂的话,之前怎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收徒呢?
再说了他喜欢木工很奇怪吗?这群臭小子怎么全都不相信呢?跟他相处多年的那些老朋友全都知道他这个爱好。
比试很快就开始了,第一轮比的就是诗词。不出众人所料,沈君川输了。
不过沈君川输的也没那么难看,因为外头人人都传,沈君川是个不会作诗的,所以大家还以为他写的很差呢。
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对沈君川抱有期待,所以看到沈君川的诗时还有些意外。
沈君川这首诗虽然不如裴敬康做的,但是格律工整,也算朗朗上口。多读两遍的话,还会发现其中意趣其实也不差的。
只不过裴敬康的文笔要更好一些,再一看就是裴敬康的比较出彩,所以大部分人都选裴敬康的。
白鹤先生看见沈君川的这首诗也十分欣慰了一些,他手把手教导了这臭小子这么久,这臭小子总算有些开窍了。
裴敬康看到那首诗也有些意外,他之前建过沈君川其他的诗,绝对到不了现在这个水平。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沈君川要么就是这半个月内进步神速,要么就是今天运气好,超水平发挥了。
虽然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不是裴敬康想接受的,但如果硬要他选一个的话,他肯定是会选择后者的。
后者说明这一切只是运气,并不是沈君川真实的水平。以后如果遇到这样的比试沈君川到时候还是会丢人的。
可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自己是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明白,裴敬康知道他现在的诗词水平是比沈君川要强出一些的,可是他已经到瓶颈了。
如果不能突破这个瓶颈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在目前这个阶段滞留许久。
可如果沈君川能够在半个月内提升那么高水平的话,那说明沈君川在这方面也是有天赋的,只是以前没有找对窍门而已,等以后她找对窍门了,那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远远超过他。
裴敬康不能接受这一点,所以他只能暗暗祈祷沈君川今天只是运气好。
第二场比试的是木工,这一点也不用说了,谁都觉得沈君川肯定会赢。
不过令大家意外的是,沈君川赢的也太漂亮了,他居然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雕出一支凤尾蝶穿木海棠的木簪。
那簪子十分漂亮,周围不少围观的女子都十分心动,想着他们要是也有一只那么漂亮的木簪就好了。
这木簪用的木料还挺不错的,如果拿到外头去的话,肯定还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白鹤先生看到那只木簪也十分喜欢,正准备开口呢,就看见沈君川将那支木簪插进了林织云的发间。
“我从前就答应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娘子雕刻出一只更好看的木簪,只是之前一直忙碌,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机会。”
沈君川笑道,“机会难得,这木簪自然是要给娘子戴上的。”
林织云笑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那可是我亲口对娘子许诺的承诺,我怎么能够忘记呢?我又不是那等记性差的人,更不是那种会忘恩负义的人,只不过之前没有时间罢了。说起来今天还要多谢裴公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沈君川说着,又去跟裴敬康道谢,“多谢裴兄了,若不是今天与裴兄要比试,我也没有机会能为自己的娘子雕刻出这么好看的木簪。”
“哼,只是一些奇淫巧技罢了,你身为一个读书人不想着好好读书,却想着给自己的娘子做木簪,成何体统?”
裴敬康很不服气,“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你娘子掉木簪干脆,回家天天给他雕刻章子好了,反正你娘子能赚钱的很,倒也不需要你为他在外头拼搏。”
裴敬康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没有直接点着沈君川的鼻子骂他是个吃晚饭的。
跟在裴敬康身边的几个小弟也有些尴尬,都觉得沈君川就是个吃晚饭的,私底下也会经常这样讨论。
只不过当着白鹤先生的面,谁敢这样说呀,裴敬康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白鹤先生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皱眉:“出口伤人,这就是我们松鹤书院的学生?”
裴敬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改口:“白鹤先生不要误会,学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学生只是觉得沈家娘子,蕙质兰心,十分难得。”
“听你的话可听不出这层意思。算了,我也懒得与你这种人多费唇舌,你们直接开始第三轮比试吧。”
白鹤先生又看了裴敬康一眼,他冷了冷,但是没有忍住,“希望你策论写的跟你冷嘲热讽的本事一样好。”
裴敬康的脸青白交错,只觉得今天自己的面子里子都快丢光了。
不行,他今天必须赢了,第三场如果,第三场也输了的话,他这个厂子就找不回来了。
可能有时候不能急于求成,一件事情,他越是去想就越是做不好。
裴敬康人本以为自己得策论,虽然比沈君川的略逊一筹,但只要他今天发挥得更好一些,就有机会能够胜过沈君川。
可他一直想着今天自己必须赢,心思反而落了,下成提笔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内容填上去。
裴敬康忍不住,扭头看了沈君川下笔如飞,有如神助。而且沈君川那姿态那神色,怎么看都是对自己的策论十分自信的,裴敬康见他这样就越发觉得自己,今天是写不好了。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写不好呢?他从三岁开始就已经熟读诗词歌赋了,接下去一直在松鹤书院里念书,这么多年来早已成了优秀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在书院的优秀弟子当中都可以脱颖而出,怎么可能赢不了一个沈君川呢?
可事实证明,裴敬康现在的策论水平确实赢不了沈君川。
沈君川的字迹与他半斤八两,文笔比他略逊一畴,但是对于政事的探讨和认知,沈君川就比他强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这几年上头一直在考民生,而对于民生这个话题,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沈君川要比裴敬康了解得多。
第128章
虽然早就想到自己的策论可能会输给沈君川,但真输了的那一刻,裴敬康怎么都无法接受。
不少人看见裴敬康这副模样都幸灾乐祸,虽然他们也很嫉妒被白鹤先生看中的沈君川。
可是他们跟沈君川无缘无仇的,沈君川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招惹他们呀。
但是裴敬康就不一样了,裴敬康一直让着自己才明白,不把任何同窗看在眼里,不仅会排挤一些出身不好的学生们,还喜欢挑战那些崭露头角的新生。
裴敬康在松鹤书院已经待了三年了,这三年里他不允许任何人的学问做得比他好,一遇到冒头的就想尽办法去践踏别人的自尊心,家里条件不如他的很多好苗子,都已经被他毁了。
也有一些学生聪明些,懂得明哲保身,虽然自身的学问不错,但是不敢在裴敬康面前冒头,只好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真实水平。
可是又有谁愿意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水平呢?忍气吞声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更何况裴敬康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他们这样忍气吞声呢?
大家看着裴敬康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都觉得裴靖康是活该,这家伙大概就是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瞎了眼睛吧?
谁都知道裴敬康的脾气不好,报复心也很重。所以大家虽然都幸灾乐祸,但是谁也没有敢当面嘲笑他,个个都安静的很。
可惜就算他们大气也不敢喘,但裴敬康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他,他冷冷地瞪了一眼所有人,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把今日所受的耻辱讨回来。
白鹤先生实在看不惯裴敬康那个样子稳不住,用手里的扇子敲打了裴敬康的头。
“你这臭小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看来裴家的家教实在不行,改天我得亲自跟你父亲谈判才行,免得你又在书院里为非作歹。”
“先生误会了,学生并不是那样的人,学生也只是好奇沈兄的水平,才会提出跟沈兄比试的,虽然沈兄胜之不武……”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徒弟胜之不武的?你的策论比他差了许多,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白鹤先生冷笑道,“而且我听人说你的诗词写的不错,但在我看来比我的徒弟并没有强出多少。你的诗词只是用词比我徒弟漂亮点罢了,可是深究起来也是言之无物。
虽说比起我的徒弟还是强上一些,但也没强多少。但我徒第的策论却是比你强许多的,这说明我徒弟也比你强许多。”
“可是……”
“可是什么我知道你看不起木工嘛,但这是你自己要跟我徒弟比的呀,不是你说我看中我徒弟什么,你就跟我徒弟比什么吗?我当初就是看中了我徒弟的木工。”
白鹤先生继续说,“你以为我徒弟只会掉几根簪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如直接去找一个木匠当徒弟。我徒弟的本事可大着呢,大到你们无法想象。”
“一个会雕簪子的木匠而已,有什么无法想象的?”
裴敬康已经连白鹤先生一起恨上了,所以现在对白鹤先生说话也不客气,因为刚刚白鹤先生连说了那一大通话都对他很不客气。
裴敬康觉得白鹤先生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连最正常的评判水平都没有。
明明就是他策论比沈君川差一点点,诗词歌赋却比沈君川强了许多!
可是白鹤先生,居然全都倒过来说了,可见白鹤先生没有基本的鉴赏能力,根本不配做人师傅。
自己以前居然一心一意,想着要拜白鹤先生为师,可真是傻透了!
“鲁班也是木工,又有谁能看轻他呢?”白鹤先生冷笑道,“俗话说的好,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有人文章写的好那是人家的本事,有人木工做得好,这也是人家的本事,你们应该知道吧,最近桐州城里出了几种新的织布机和纺纱机,不仅能够更快地里出丝线,也可以织出更宽的布来,给百姓们提供了不少便利。那些纺纱机和织布机就是沈君川改良得,这样你们还能说他的木工上不了台面吗?”
“那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即使没有他改良织布机和纺纱机,我们用的照样是那些布,这有什么区别吗?
就算用以前的纺纱机和织布机会慢一点,但是我们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要多少能力买不过来呢?只有穷到用不起人的泥腿子才会想方设法的节约成本!”
裴敬康家里是做生意的,这番话如果被他老爹听见,说不定会敲打他一番。毕竟有哪户做生意的人家不想着节约成本呢?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白鹤先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利于民生之事,对你而言居然是无关紧要的雕虫小技,你若那么有本事,你自己怎么不为百姓做出点贡献呢?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还说出那么一番哗众取宠的话来,真是丢人现眼!”
“我也是头一回才知道我们书院里的学生居然这么看不起乡下人?士农工商,虽有卑贱之分,但缺一不可。
尤其是农,圣上尚且会每年亲耕,我们书院的学生反倒是看不起农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书院也容不下这样的大佛,还是请这位裴公子另谋高处吧。”
听到这个声音,以后裴敬康脸色都白了,他转头一看果然看见松鹤书院的陈院长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
陈院长在府城的名望也不低,因为陈院长当年也是考上了二榜进士的,做了好些年的官,告老还乡之后才来松鹤书院做了院长。
因为陈院长是曾经教过太子读书的,所以府城的这些老先生们隐隐以陈院长为首。
他今日得罪了陈院长,那即便离开了松鹤书院,也找不到其他书院敢收他了。
“陈院长误会了,学生并没有那个意思,学生只是觉得……”
“你不用辩解什么,你的言行举止都告诉了我,你不屑沈君川作出来的那些东西。可我夫人却是很喜欢沈君川改良后的纺纱机与织布机,因为这样让她在织布的时候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我夫人是这样想的,城中有不少织娘也是这样想的,沈君川有本事帮助了那么多人,被白鹤先生看中收为徒弟,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说实话在木工方面,白鹤先生甚至连教他的资格都没有。”
陈院长虽然曾经最高做到过二品大员,可他也是寒门学子,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对寒门一向颇为关照,听见裴敬康这样贬低寒门心里便很不高兴。
白鹤先生忍不住反驳道:“谁说我不能叫他了,其实我能叫他的还挺多的。这个臭小子只知道整路盯着他娘子用的那些东西,可这世上可以改良的木具还有很多很多,我正教他拓宽思路呢。”
“他今年可是要参加乡试的,你别胡乱叫他,要是把学生教坏了,你担待的起吗?”
陈院长其实有些嫉妒,白鹤先生能收到这样一个好徒弟。因此不管白鹤先生说什么,陈院长都能找到反驳的点。
不过陈院长这样就让白鹤先生很不痛快了。
“你这老小子,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帮我徒弟出头呢,你不会是看上我徒弟了,想贬低我,然后从我手里将我徒弟抢过去吧?”白鹤先生警惕地问。
“我倒也没有那么卑劣。”陈院长淡淡道,“放心吧,你的徒弟谁都抢不走,我虽然觉得这孩子在你手上是被你糟蹋了,可藏书阁一直向他开放,以他的自学能力,想来是能逃过这一劫的。”
“什么叫做能逃过这一劫,能够有我这样一个师傅,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怎么能够这样贬低我?”白鹤先生气得不行。
陈院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转头看了一眼林织云笑道:“好孩子,我家夫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织布绣花。在这方面是个行家,比她强了许多,她想拜你为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可真是折煞我了,我怎么能够让陈夫人拜我为师呢?”林织云被吓了一跳。
陈院长笑道:“女工方面你比她强,你当然就可以做她的老师,其他方面她比你强,你想跟她学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