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我如何生活,婚后依然照旧,无论是公事家事还是人情往来,你都不得干涉。”
荣时的眼神一寸寸灰败,刚有几分人色的面容再次死寂般的苍白,“是……报复吗?”
林鱼嗤笑一声,轻轻抚摸他的脸庞,“约法三章最重要的一条,不得在外人面前哭啼抱怨做怨妇姿态。”
“来,给我笑一个”
……
林鱼再回首往事,发现最值得她快慰的,就是那三年扎扎实实的学习,踏踏实实的提升,既习得技艺又磨练心性。如今恢复记忆,拨云见日,她最大的成长就是学会了独立思考,不被翠屏山外的世界裹挟,因此看待问题有了一种独特的角度。
“把人从监牢放出去后,他就会回归国公府,施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并没有证据,他依然功名在身,威望不减。
但,如果限制他的自由,剥夺他的人际交往,把他像足不出户的娇弱贵女一样看管起来,像闭门守贞的节洁孀妇一样约束起来,那他再有才华再有威望又有什么用呢?”
云阳公主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好狠”
在她眼里烫手山芋一样的荣时,就这样被控制了。
林鱼轻笑,狠吗?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哎。
林鱼回府的路上,马车忽然被人挡下,她撩开帘子一看,挡路的人是荣炼,少年抽起条来非常快,林鱼大眼一望,只觉得他比两个月前相见时又高了一些,人也更加清瘦。
“荣小少爷你有何贵干?”
荣炼躬身一礼,看似客气,实则尖锐,“林护卫,你为何拦着我不让我见小叔,又为何不让我小叔出门,甚至不让他会客,你把他关在小屋里整日不让他下楼。”
“当初求我救小叔,就叫我好婶娘,现在小叔性命无忧了,就叫我林护卫?”
林鱼笑意阑珊,她能感觉到荣炼的处事风格在努力模仿荣时,温润谦恭,滴水不漏,然而他毕竟是年少冲动的年龄,稍有阻碍就绷不住了。
他几次要见荣时,都被挡驾,现在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堵她,讨个说法。
“你误会了,小少爷,不是我不让你家叔叔见人,是你家叔叔本就不喜欢见人,他喜欢独处。”
荣炼闻言气的脸都红了,“看来你学会了胡说八道”
林鱼煞有其事的道:“看来你并不了解你小叔。”
荣炼愣在原地,林鱼扬长而去。
林府阁楼里,传来连续不断的重物落地声,林鱼只是稍一驻足,便又迈步上前。
砰!砰!凳子,桌子被推翻,哗啦,桌子上的杯子滚了一地。
荣时把自己眼前所有物件扔的乱七八糟。
林鱼见怪不怪,第一次她是有被吓到,有一天她听到阁楼上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推开房门便发现花瓶杯碟摔了个稀巴烂,桌凳倒在地上,纱帘幔账都被扯落。
荣时团着身体蹲在角落,额头抵在膝盖上,细长的头发散落下来,白色的睡袍下微微露出一点疏瘦的脚。
林鱼打开门,月光流泻,他就像一只找不到坟堆的幽魂茫茫然抬起头来。林鱼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儿,荣时却自己好了,他把碎裂的瓷片捡起来,摔倒的桌凳扶起来,也重新折叠起来。
等到他把这些事情全都做完了,林鱼才握住他冰冷的手暖了暖。
“荣荣,你不是觉得我真在报复你吧。”
“没有”荣时重新蹲回地上,抵住了额头,语音轻软而含糊,“我就是有点难过”
同样的话砸在自己头上方惊觉自己当初不是个东西。
“那你要不要哭一哭,我这次不取笑你了。”
“不要。”荣时闷声闷气的回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阿鱼,让我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不可以”林鱼拒绝的很干脆。云阳公主不讲道理的,下毒,暗杀,冤狱……她一点都不会手软,他真的会被弄死。她甚至怀疑,出了林府这个大门,荣时就会死于一场意外。
其实林鱼不明白荣时在坚持什么,她觉得公主是不怎么好,但太子就好了吗。拉拢总督那样的人做自己的心腹,太子又能好到哪去。
大约以前荣时在户部当值的,为皇朝管钱管久了,觉得太子登台代价比较小,省钱。
林鱼不明就理,伸手拍拍荣时的肩膀,语气故作轻快:“忍忍吧,美人儿,你又不是没被我关过,已经有经验了不是?”
“……”
后来摔打东西的情况又出现了几次,林鱼就把瓷器的物件换了,杯子换成竹根抠的,碟盘换成木制描漆的。
“放心摔,碎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