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良心发现——不是,是这次动到了他自己头上。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对荣时来说确实如此,送妾这件事,牵涉到了他自己的利益,林鱼却又置之不理,他只好自己出头罢了。
谁的家庭里还不发生点矛盾了,只是他置身事外时,便可以不讲道理不论对错,只要把冲突尽快遮掩过去,维护表面和睦即可。
至于当事人有什么苦衷,受了什么委屈——他不会理会甚至懒得知道。
女人嘛,总是擅长自作多情,感动自己,你怎么不回头想想,你怎么会到这步田地。其实,若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你本就不必至此。
红烛听了林鱼一席话,面色变得懵懂,她好像明白了却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可大家……大家都是这样的呀,不知道有多少羡慕夫人的日子呢。”
是啊,羡慕。可怜的女人们——万千忧患自嫁人始。
林鱼却笑笑不说话,噗的一下,盖灭蜡烛。
荣时有些焦灼。
当人处于困境中无法挣脱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焦灼。
他陪护秦氏时,也颇有些真心在里面,只觉不管是保养身体还是音乐书画哪怕禅道之术,若有一二能启发到她,让她转移注意力,别再沉溺往事,钻牛角尖也是好的。
不管她与父亲如何的恩怨纠缠,如今斯人已逝,她所有的不痛快,都没了意义。
可他跟母亲似乎注定亲近不起来。
他倾心关怀林鱼时,林鱼并不领情,她认定了自己不可信,那不管自己说什么,如何表白她都不会放在心里。
上次与林鱼争论过后,他出乎意料的平静……林鱼的“自甘下贱”的论断他其实早在心里自我拷问过许多次。
他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他想放下过去,但林鱼却开始追寻过去。
荣时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真得放任林鱼追寻下去,那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以前挺希望林鱼恢复记忆,现在却觉得永远不恢复,也没什么坏处。
但林鱼不这样想,她又来说她想回翠屏山。
只不过以前是单纯觉得国公府不好,想逃。现在还多了好奇,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荣时当然不答应——他这辈子都不想踏足翠屏山了。
他拿起一边的茶饮喝了一口,黄木瓜煮的水又酸又涩,一般人都受不了这个味儿。但他素来爱酸的。
有同僚打趣他肝不太好,“焦虑的人都嗜酸”
荣时在外人面前素来娴雅从容静影沉璧,所以他优雅的把酸汤喝下去。
“酸能醒神”他说。
我焦虑吗,我一点都不焦虑。
长青在一边远远的看着,但见那一角石青色的衣袂上下翩飞,日光下,澄明的空气里,遗世独立全然神人之姿。
只是没来由的,他觉得那身影有些落寞。
荣时在栏杆处站了许久,随后命令他去取清水和布巾过来。
长青听命行事,再回来时发现荣时已经在扫地了,宽大的青色外袍已经褪去,只穿一件小杏色束腰窄袖,长青发现主子确实瘦了许多,举动间肩胛骨的形状透过衣服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敢说话,默默的放下东西退开。
荣时的竹楼地方不大,下人极少,他的院落书房卧室雅舍,他都亲自整理,这是一种独特的癖好,长青还没在别家养尊处优的主子身上看到过。
一时间庭阶寂寂,只有扫把划过地面的声音……
第25章 . 弟弟 翠屏山下来客
与红烛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 近日萱玉堂忽然热闹起来,来拜访的婆子管事一个连着一个。
虽然他们的话术有好有差,但总体意思大同小异,他们都希望林鱼出来管家。
甚至因为林鱼不松口, 有些愚钝点的, 试图通过“诋毁”前任领导来拉近与林鱼的距离。
“以前太太当家, 哪里管底下人死活, 还是夫人考虑周全,待人仁义。太太为难夫人的时候, 我们也每每为夫人抱不平……”
林鱼打断了她的话。“你在我这里说太太,三爷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