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空中的手,静寂的氛围,四目相望的两人,好像已经很久两人都没有这样看过对方了。
只是眼前人非彼时人,眼前的他们都不再是徐府府中的少爷少奶奶了,他们有太多需要背负的东西了。曦栀夺过药碗,一饮而尽,“谢谢。”
煦阳露出罕见的笑容就那样看着曦栀,要是再不笑,恐怕他都要忘记怎么笑了,自从担任主帅以来,煦阳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军师。”帘子掀开,子墨和淑儿也进了帐篷。
淑儿走到床前挤走了煦阳,抱住曦栀,这一下似乎是碰到了曦栀的伤口,曦栀叫了一声,淑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挪开。
“嫂嫂,你终于醒了。”淑儿眼中含泪道。
丝巾拂去泪珠,曦栀安慰淑儿道,“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说着曦栀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我有些话,想要跟淑儿单独说一下。“曦栀道。
煦阳和子墨离去,给两个女孩说话的机会。
缄默良久,曦栀不忍问出口,她策划着一场计谋,但却……
“嫂嫂,你有什么事儿,说吧。“淑儿的语气平静而温柔,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曦栀会说些什么,因为淑儿的心事也只告诉过曦栀一人。
“我……“曦栀只觉得自己卑鄙,别人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她却想着将她重陷险地。
“是嫂嫂想让我做内线,与北筹王里应外合一起击碎他叔父的阴谋吧。“淑儿总是这般聪明,总是可以猜透别人的心思。
淑儿握住曦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嫂嫂,我明白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愿意去冒这个险。”
淑儿真挚的眼神只让曦栀觉得无地自容,淑儿的眼神那般坚定,就像是曦栀第一次见淑儿那般。
“煦阳知道吗?”曦栀小心翼翼地问道,淑儿于煦阳是失而复得,他怎么忍心再失去她一次。
“嫂嫂,我哥哥现在还不知道,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淑儿道。
“淑儿,此次行动我们必须制定一个万全之策,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你的安全,所以……”
“嫂嫂,我知道,我只是怕。”
曦栀将淑儿的手握地更紧了,“淑儿,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要怕,至于煦阳,我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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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和淑儿所说之事像块大石头压在曦栀胸口,压得她快要窒息了,曦栀走到帐外,却瞅见煦阳于晚风中站立,冷冷清清的。
黑夜寒风似是形成了巨大的漩涡,要将煦阳整个吞噬一般。
回身拿起披风,向他走去,曦栀默默地将披风披在他的身上,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看着披风,煦阳眼中含泪地笑了。
二人就这样站于营帐之外,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问,就这样,就这样,彼此陪在彼此的身边,足矣。
曦栀将手搭在煦阳的肩膀之上,淡淡地说道,“煦阳答应我,平静地听完我下面这段话好吗?“
煦阳微微点头,其实他也预料到接下来的事可能……
月转星移,曦栀的的计划也说完了。
像是周围的月夜一般静谧,煦阳什么都不说,就那样站在原地,可是曦栀注意到煦阳的手在颤抖,曦栀抓住煦阳的手,煦阳的思绪才回了过来,曦栀抱住煦阳,煦阳的泪水也在曦栀看不到的地方留下来。
曦栀想要离开,挣开了怀抱,煦阳却将她再次抱紧,此时的曦栀是煦阳在这诺大军营的唯一支柱,是他被愧疚和孤独的深渊吞噬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曦栀也再次将煦阳抱紧,感受他的孤独和无奈,用她的方式告诉他,“有我在,不用怕,我会一直支持你,会一直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于月夜下相拥的二人,是孤独和孤独的碰撞,是于逆境中苦苦挣扎之人的相互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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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北筹族的气焰虽受第一勇士的战败消沉一阵,但他们的攻势不退反进,屡屡骚扰两军边境。
自那日北筹王送走淑儿后,自己也被其叔父软禁起来,美其名曰是为保护其安全,实则是让他好好做好他的傀儡,只带时机成熟,便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这日,北筹王如往日一般,起床、遛鸟、浇花、画画、读书、弹琴,可笑的是北筹王也曾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策马奔驰于最广阔的草原,喝着最烈的酒,看最美的大漠风景,现在的他就像是他养的鸟一样被困在这里,锦衣玉食,却连最渴望的自由都不配拥有。
“王,吃饭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北筹王恍惚了,心里一直在否定着,”不是她,她已经被我送走了,她现在很安全。“
当淑儿再次出现在北筹王的眼前,带着光照亮了阴暗的寝殿,此刻大殿之中仅他二人,门外子墨和客栈的老板娘在为二人放风。
北筹王踉跄地跑过去,将淑儿拥了个满怀,心中想着,“即使是梦,自己也满足了。“
“王,是我。“淑儿含泪柔声道。
北筹王敛了敛眼泪,“幻觉。”
淑儿推开北筹王,紧握住他的肩膀,坚定地说,“是我,我是来帮你的,我们一定要一起阻止这场战争。”
“开什么玩笑话,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怎么会有能力。”躲闪的目光不敢与炙热的目光相对,拼命地否定是自卑吧。
“王,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是软弱无能的人,你有自己的抱负,何况你的百姓在饱遭战乱之苦,你真的忍心置身事外吗?”
“不,淑儿,你不明白,我被囚禁于此,我根本接触不到外人,谈何……”他的语气带着怀疑和不确定,怕自己不够强大,自己的负隅顽抗会让更多无辜的人为自己这场政治斗争而牺牲。
她将自己的手,紧握住他的手,二人十指相扣,“王,不管如何,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北筹王感受着淑儿手掌心的温度,只觉得安心,只觉得放松。
“我想擒贼先擒王,若是能成功的话……”
“淑儿,每天晚宴叔父都会来看我,以免我生出异心。”
一切都在曦栀他们的预料之中,淑儿从袖口,掏出一瓶药,这是一瓶可以使人全身无力之药。
“我明白。“
不远处传来宫人送饭的声音,没时间了。
门外的二人不得不小声提醒,北筹王与淑儿匆匆离别,可是北筹王却觉得奇怪,为什么淑儿他们可以这么轻易地找到他,他深知其叔父是个成了精的狐狸,他被囚禁之所,不可能这么容易让外人进来。
细细转念一想,他们走时,他确实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是有间客栈的老板娘带他们进来的。”
老板娘是上任北筹王妃的贴身婢女,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出了宫,但却是北筹王最信任之人。
后是曦栀一行人在计划计谋之时,老板娘主动来到军营,主动提出要同淑儿一起前往,曦栀他们虽觉此事疑点重重,但终究决定于特殊情况下,还是要行特殊之策,虽有风险1,但是有她的帮助,他们一定会尽快联系到北筹王。整场战争每多拖一日,便会有更多的人牺牲,为此便不得不冒险一试。
离开的淑儿一行人一直跟着老板娘藏身于一间破败的小屋之中,淑儿在这里生活已两年有余,但却从没见过这么破败的屋子。
“这是哪里啊?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淑儿不好意思地问道,虽她一直住在客栈,但她却和老板娘连几句话都没说过。
“你们懂什么?你们身份高贵,自是不会知道这样的地方。”老板娘一改平时风趣幽默的说话方式,冷冷的语气总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淑儿注意到老板娘的脸色煞白,偶尔手还在抖,像是害怕着什么。
漫长而胆战心惊的等待,只为夕阳时刻那次晚宴的行动,那时他们会扮作端菜的宫人进入宫殿,于必要之处动手。
老板娘总是坐得离淑儿和子墨远远的,不敢跟他们产生交流,偶尔淑儿他们叫她一声,她总是会恍惚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嗯?”一声,那模样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不过子墨和淑儿虽注意道老板娘的诡异之处,但却无心理她,在心里时刻记着北筹王宫的礼仪,断然是不可在别人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来。
此时的曦栀和煦阳在军营之中也是为他们一行人捏了一把汗,恨不得自己也陪淑儿前去,只是若他们二人离营,必定惹人猜忌。
倒是柳希言像个傻子一样,自打那日见血呕吐后,这几日他进步了很多,有空的时候和宇文将军画画地图,大部分的时候救治士兵,虽然每日都过得很累,但是看到在他的帮助下,很多士兵都痊愈了,他便觉得十分欢喜。
只是,同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柳希言想家了,以前在家时只觉得老头子严厉,可是离了家却又为何这么想他呢?
白日里也没些什么,可是一到傍晚,柳希言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哭,看着天上的白云,柳希言便想着这里的云应该和家里是一样的吧。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每每想到这些,柳希言就觉得自己没出息,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像是个小孩一样。
这些事情姑且不论,只是啊,食堂师傅说,最近要是朝廷再不来粮食补给,他们可能就要喝西北风了,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柳希言自打来到军营,一顿好的都没吃过这也就罢了,但是近几日,最近总也吃不饱,感觉走路轻飘飘的。
“啊,柳希言,你想什么呢?不过,我有在干活时努力干活,我就想一下,我的大鸡腿,我的红烧肉,我的叫花鸡。”柳希言美得,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口水。
“喂。”曦栀突然从后面拍了拍柳希言,他被吓的一激灵。
“干什么啊,吓死我了,睿宸兄。”他捂着胸口,表情夸张道。
“在想什么事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不过就是大鸡腿。”柳希言傻笑道,还拿手比划着吃鸡腿的动作,声色俱到。
曦栀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自己似是也被治愈了,几天来,曦栀抵抗外敌筋疲力尽,一次次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可是看着他不知愁的样子,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了,也没那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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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晚宴将至,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时间流逝着,也在时时刻刻牵动着淑儿他们的心。
月儿高挂在蔚蓝的夜空之上,如水般的月光倾洒在这片土地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是强劲的晚风为这景填了几分肃杀的氛围。
北筹王像往日一样坐在饭桌前,只是谁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桌布下面他那紧握的拳头,他就像往常一样,看起来气定神闲。
“是淑儿,淑儿,她进来了。”北筹王心中想着,看着乔装成端菜宫女的淑儿,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兴奋,但是他压制着自己,转而看向别处,只是眼中的期盼和炽热,却是丝毫未少。
一切准备到位,北筹王趁众人不注意,暗地里把那日的药洒进酒里。
随着一声开门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眼神是那般的高傲,是那么的不可一世,相比是个傲视群雄的人物,他就是北筹王的叔父,是北筹族的实际王。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北筹王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你安分地待在这里,我必会保你平安,若是……下果应该不用我多说吧,我的王。”
“侄儿一定好好待在这里,这里我很是欢心,侄儿还得多谢叔父为我找了这么个好的‘去处’,“北筹王满脸陪笑说,接着端起那杯毒酒,”叔父,请喝酒。“
叔父的眼神突然狠厉,像草原上的狼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北筹王,“你当着让我喝吗?“
“叔父,何出此言?“北筹王嬉笑着掩饰自己的紧张,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来人,将北筹王拿下,北筹王勾结外敌,预陷北筹族于危险之地。“
言语间,从门外涌进一群北筹王宫的士兵,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叔父,侄儿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啊,“北筹王把酒气定神闲地放在桌子上,哂笑道。
冷冷的目光扫在毒酒杯上,那是叔父的目光,“我本念着血缘之情,想留你一命,奈何你同你那死去的父亲一样无情。还有啊,你当真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我浑然不知吗?”
听到这里的北筹王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以为的万全之计居然都是叔父的一个局,一个让他置之死地的局。
“酒店的老板娘,是我的人,没想到吧,你最信任的居然是我的眼线。”
老板娘的脸一下羞得通红,根本不敢抬头。
“为什么?”北筹王的语气很是平静,但是掩饰不了的是他向后退了半步。
“来人,将北筹王,北筹王妃和她身边的外交使臣全部押下去,择日斩首示众。”话音刚落,一群人便冲上来将几人压住,押往监狱。
北筹王的心中并无怨言,只是恨自己识人不明,恨自己能力不够。
人群散去,空荡的大殿里只剩下叔父和老板娘二人,叔父像老板娘走来,眼神中露出了罕见的温柔,老板娘顺势跪下,“恭贺北筹王得尝所愿。”
叔父扶起老板娘,深情地说,“这是我们共同的功劳,楚儿,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定地陪着我。”
说完,便给了老板娘一个大大的拥抱,将她一把拢入怀中,老板娘靠在叔父的胸前,眼角却落了泪。
最后,老板娘怯声问道,“大王,真的要将他们处刑吗?”
“那是当然,父债子偿,他父亲欠我的便叫他儿子来尝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根本无法这么名正言顺地坐到这个位置。”
“你开心就好。”老板娘闭上眼睛,眼角的泪从眼角滑落,苦笑道。
这夜,老板娘被带到了一个堂皇富丽的宫殿之中,那殿大的很,也冷清的很,老板娘着着华服坐在镜子面前,瞅着镜子中的自己,也瞅着站在她背后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