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曦栀平静道,但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有些站不住,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缓过神来。
“睿宸兄,我……我要回柳希阁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一程啊?“柳希言深知现在能牵绊住曦栀的就是这件事了,他赌他的睿宸兄一定不会放弃他。
“好,那我们下午就出发吧。“曦栀弱弱道。
“这个不着急,我们可以明天走。“柳希言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喜笑颜开,他果然没有赌错,她虽是主帅以前的妻,但他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他的睿宸兄。
“嗯嗯。“曦栀如同游魂一样,脚下轻飘飘的,神游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知觉地倒茶,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只觉得自己心情郁结,一口血吐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眼角的一颗泪。
“为什么还是放下我,为什么?即使前路茫茫,我也愿随你一起面对,为什么?我们的感情在你面前就如此不堪一击吗?“曦栀心想到,心只觉隐隐作痛。
下午时分,曦栀的气色恢复了些,来跟淑儿告别,在门口递过拜帖后,淑儿的侍女传曦栀进去。
到达淑儿的寝宫,曦栀嗅到淡淡地花香,她本以为淑儿的寝室会如同屋外的寝宫一样富丽堂皇,但没想到却是如此的素静雅致。
淑儿屏退下人,房间里只剩她二人。
“嫂嫂。“
“王后言重了,这种称呼怕是以后不要称呼了。“曦栀冷冷道。
“好。“淑儿走近曦栀拉起她的手道,”那我叫你姐姐吧,我的好姐姐。“
曦栀苍白的嘴唇泛起微笑……怕这是最让她开心的事情。
“姐姐,我哥呢,他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官场之中,宦海沉浮,岂是那般简单,他是知道那有多难,才想要放姐姐离开。”淑儿的手抓的愈发紧了。
“你说的这些我明白,只是他从未问过我想要什么,总是在做自以为对我好的事情,他从未真正地尊重过我的想法。我很爱他,但是我们之间应该再无可能了,哪怕从此相忘江湖,也好过这样地相守一生。”曦栀道。
曦栀这一生最讨厌的便是隐瞒、欺骗和抛弃,即使她再爱他,那又怎样,她是怎么动心的,他是怎么一点点走进她内心的,她便将他怎么一点点挖出去。
“那……姐姐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去锦城。”
“去哪?”
“锦城,此去不为他,只为我心中的太平盛世,若是余生得见太平盛世,那我便心满意足了。”曦栀笑道。
“那你呢?”
“我……好像还没想过。你好像是第一个这般问我的人。”曦栀看着自己的手笑道。
心中想着这世道的人情怎那般浅薄,终究是不可信之物,但愿舍我一人,换得更多像我一样的人幸福吧。
“姐姐。“淑儿把曦栀紧紧抱紧,她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想把她抱得紧些,再紧些,这样她会感到更多安慰吧。
曦栀的眼泪夺眶而出,淑儿想要离开,曦栀却将她再次抱紧道,“谢谢。“
淑儿自觉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远嫁和亲放下青梅竹马,远在异地,背井离乡,在此刻她只是深深地心疼这个女孩,为什么上苍不曾善待这个女孩。
“淑儿。“北筹王突然兴冲冲地冲了进来,看见淑儿的脸上有泪,便心疼地为她擦去眼泪,问道,”这是怎么了?“
曦栀赶紧背过身去,做着后退的姿势,下去了。
看着曦栀走远了,北筹王转过身来,笑嘻嘻地对淑儿道,“娘子,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这种自己做决定的感觉是多么的好,我终于不是那个傀儡了。”
“那恭喜大王了。”淑儿笑道。
“娘子,为什么最近跟睿宸公子走的那般近啊,我都要吃醋了。”北筹王吃醋撒娇道。
“她……她曾是我嫂嫂。”淑儿尴尬道。
“啊,我这才发现。”北筹王恍然大悟,“嘿嘿傻笑道。”
“大王,这次你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了,淑儿真的很为您开心。”淑儿看着北筹王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北筹王搂住淑儿道,“我也很开心,淑儿,原来自由是这种感觉啊,我要带娘子去这最大的草场上策马奔驰,带娘子一起去牧羊,一起去寻找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好啊,等政局稳定了,我们就一起去做这些事情,淑儿会一直陪着大王的,无论何时何地。”
“谢谢你,淑儿。”两人相拥而笑。
“不行,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夫妻,不仅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还有下下下辈子,我不管,我们要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北筹王道,难以置信地是以草原猛汉著称的北筹王此时此刻在对他的小娇妻撒娇。
“淑儿答应大王,只是大王下辈子一定要早些找到淑儿啊。”
“一定。”
淑儿真的很庆幸,上天从不曾薄待她,原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若是可以,她真的好像把自己的运气借些给曦栀,让她也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曦栀落魄地回到房间,这一幕被柳希言看在眼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揪了一下,“睿宸兄,以后有我护着你,一定不会让你在流泪了。”柳希言暗暗下决心道。
?
第 36 章
几十日后,在一个春风和煦的下午,曦栀来到了她第一次下山的目的地——锦城,一切都像是曾经的模样,锦城的街市像她记忆中的那么繁华,在那一年的征战之后,她终于守住了这片净土。
站在街中央,听着一旁的叫卖声,人群从她的身旁走过,那刻时间好像停止了,这次她要重新开始,过往的一切都让它随风飘散吧。
曦栀还记得城门外她和柳希言告别的场景,他也许诺她,若是她想要来拜访,柳希阁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柳希言最终还是放她走了。
一路上,柳希言不是没有想过,把曦栀迷晕带到柳希阁,这些年他的医术精进了不少,且加之曦栀未对他设防,若是他想,应该很容易做到,但是他的睿宸兄越是这样真诚地对他,他便愈发觉得自己可耻,他……最终决定尊重曦栀的选择。
“睿宸兄,此次别过,不知何时再见,多多保重。”柳希言在马上对他的睿宸兄告别,眼中闪着泪光,红了眼眶,却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多多保重。”曦栀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中像是被人揪着一样,很是奇怪,转身策马奔向锦城。心里自我安慰道,“可能是被他麻烦习惯了,若是没有他,反而会有些不习惯了。”
曦栀的身影是那样决绝,没有丝毫停留,渐渐消失在树林尽头,柳希言就那样骑着马,在原地,他终于不用在控制自己的情绪,鼻头一酸,干燥的眼眶被久违的泪水湿润了。
他转身,他回头,心中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她能回心转意,跟着他一起回到柳希阁。
他想着,若是我先一步遇到她,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不再想,加快速度地策马,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他想要变强,不,是他一定要变强,强大地可以在她需要时帮她一把。
“曦栀。”曦栀的耳边传来软糯的声音,她的手腕被拉她着,进到了一个店里,原来这人是露儿,这店,便是珊儿师叔的粮店。
可是奇怪地是店中并无人群,只有曦栀的师傅师叔大师兄三人在那里面面相觑,气氛尴尬极了,露儿的表情也极其凝重,显然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栀儿。”珊儿师叔,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站起来,抱住曦栀,语气亲昵道,“我的好孩子受苦了。”
“师叔,发生什么事情了?”曦栀看他们的表情大概也猜的个七七八八了,一定是因为大师兄。
“好孩子,这些事以后再说。”珊儿师叔拉着曦栀上了二楼,逃离了那个战场。
曦栀回头看到,露儿极其尴尬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平时那么大大咧咧地小丫头此时却是那般忸怩。
更让她吃惊地是师傅的反应,眼神之中极尽冷漠,这是她十几年来未曾看到的冷漠。
“露儿啊,今天粮店休假一天,你赶紧回家去吧。”幸而珊儿师叔还未曾忘记露儿,遣走她,现在对她绝对是种解脱。
“栀儿,你可知道就在几天前这锦城之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珊儿师叔道。
听到“大事”,这两字,曦栀好像都要免疫了,在疆场那几年,最常听见的便是那“报告军师,大事不好”。况且,当曦栀还在锦城之时,锦城之中本就无多少大事,大部分事基本都是三人成虎罢了。
“珊儿师叔,是何事?”
“是煦阳他造反称帝了。”
曦栀的瞳孔放大,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实也不是。”珊儿师叔道。
曦栀的心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定神一想,要是造反,锦城之中不该是一片繁荣啊。
“他把先帝送到偏远的原地,虽比不得他在锦城时锦衣玉食,倒也是衣食无忧。”
“他现在在哪?”曦栀问出这个问题,心颤了一下,自己说的那般决绝,却还是想再去看他一眼。
“煦阳,他现在还住在徐府,说是有些东西需要收一下,不久便要进宫了。”
咔擦……
楼下久久平静,此时却是传来茶杯破裂的声音,珊儿师叔和曦栀赶紧走到楼梯口,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大师兄的脸涨的通红,手中还拿着茶杯的碎片,手好似也被碎片拉伤,师傅好像还似以往那般平静,平静地让人琢磨不透。
曦栀还没反应过来,珊儿师叔便从她的身旁一闪而过,她拍着大师兄的肩膀,安慰道,“傻孩子,这是做什么?”把他的手中碎片,拿掉。
转身对师傅道,“大师兄,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冷漠,年轻时这样,老了更是顽固,难道所有的人都要像你一样做个没有感情的冰山,守着灵山一辈子吗?”珊儿师叔的语气极其愤怒。
“师叔,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茶杯,不关师傅的事。”
大师兄看到珊儿师叔转过身来,他看见师叔红了的眼眶,不禁惊了.
“好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儿。“
“师妹,你太激动了,你需要冷静。“
师傅的话一字一句,像是一杯一杯地冰水,浇在师叔的心上。
师傅说罢,便要向房外走去。
“是啊,你总是这样,我总不会指望着你会理解人世间的感情吧。”
师傅摇了摇头,走出了屋门。
师叔有些情绪激动,体力不知,脚下一滑,幸而大师兄接住了她。
曦栀这时赶紧从楼梯上下来,二人一同将师叔扶到二楼,自觉地退出了房间,此时他们知道,师叔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
回忆好像越来越清晰,曦栀好像自打小时见过师叔,她对师傅就是尊尊敬敬的样子,也没见过她这般激动的样子。她回想这些年,师傅好像一直都是那般温润如玉的样子,让人看着很是亲切,但就是哪次看到师傅的眼睛,总是会不寒而栗,他的眼神总时那般冷静,冷静地让人绝的可怕,但是即使这样,在灵山的那段时光,师傅是曦栀唯一的慰藉。
?
第 37 章
珊儿师叔所言非虚,就在曦栀来到锦城的前几天,煦阳发动了一场政变,这场政变似是没有发生一样,有人猜想是因为那锦城的先陛下是个弱懦的草包,还不待刀兵相见,他早就在退位诏书上签了字,也有人说,是因为任何人都无法预想到堂堂宰相之子,人们心中的大英雄,会不顾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做出这种犯上作乱之事。
那日,锦城皇宫灯火通明,御膳房的大厨忙的不可开交,宫人的脚步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只为皇上为煦阳公子准备的那场盛大的国宴。
一曲作罢,舞姬相继退下,大臣们还沉浸在优美的旋律和舞姬那婀娜的舞姿,呈现出的美轮美奂的精彩篇章里,却不知危险正在慢慢来临,煦阳的士兵早就将这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高昂紧张的乐声再次响起,但搁在这种场合,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大臣们正感奇怪,只见煦阳缓缓起身,脸上一副阴沉的样子,踱步到陛下面前,从袖子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诏书,缓缓道,“叔父,您明白侄儿的意思吧。“
一瞬之间,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生怕自己搞出点小动作,就会被身后的大刀夺了命去。
“叔父的手有些颤啊,这不是叔父早就答应好了的吗?”煦阳的语气低沉的很,阴沉沉地。
“是……是啊。”陛下支支吾吾道。
“好,那叔父年纪大了,膝下亦无适龄之皇子,特将皇位传给我,不知各大臣可有异议?”
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扫视在场之人,连最拥护陛下的曦栀生父也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那就好的很,我早已在稍难一些的地方,为叔父觅得一处世外桃源,在那里叔父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他的眉头舒展,他的嘴唇上杨,脸带笑意,但却不曾在他的眼中看出任何喜悦之意。
宴席过后,他慌乱地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逃到徐府,做到那棵桂花树下,眼神空洞,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忽然他的眼神发狠,小声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做都做了,那便不要后悔了。”他的声音极不确定,又像是自我安慰之类的说辞。
*
那夜,也就是曦栀背着珊儿师叔他们,偷偷来看煦阳,她就偷藏在墙边。
不巧,那日他听到了子墨和煦阳的口角,自打她认识他们二人以来,未曾见过二人,发生如此激烈的争执。
“为什么,这么做?“子墨端着手中的茶杯,用眼睛的余光瞥着一旁的煦阳。
“子墨,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以为你我之间早已割袍断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