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这是要做什么?”凝烟问道。
“总得先清理伤口才能上药吧?”天帝笑道。
“原来是这样吗?”凝烟愣了愣道,“浮生花神只教过我如何辨别草药,倒是没说这个。”
天帝笑道:“你平时又不会受伤,自然不打紧。”
“那倒也是。”凝烟点了点头,等天帝帮那青年清理了伤口以后才挤了些草药的汁液来给青年抹上。
“多谢两位了。”青年想从河边站起来,但还是太勉强了些,没伤着的那条腿还没伸直,就被另一条腿疼得缩回去了。
天帝又道:“我看你伤得怪中的,要想自己走回去也很困难,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在哪儿?”
那青年道:“就在前面的村子里,要穿过树林才能到,会不会太麻烦两位了?”
凝烟笑道:“不会,我们兄妹环游至此,本也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若是你不介意,可否收留我们一晚?”
“我家太小了,若是两位不嫌弃的话可以挤一挤?”那青年想了想又道,“不过今夜是拜月节,村子里的人都会彻夜狂欢,恐怕不适合两位休息。”
“拜月节?那是什么?”凝烟好奇道,“是供奉月亮的节日吗?”
“对,这个节日在我们族里已经传了几百年了。”青年笑道,“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族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病了,当时找了许多巫女都治不好她,在大家以为她快要死的时候,她的情郎把她抬到了外面去。
那天恰好是满月,那个时候我们的先祖住在东方的海边,每天黄昏的时候都能看到明月从海上升起。
那个男人就跪在海边一直祈求月亮救那位姑娘。后来月神听到了他的祈祷,便从那月亮里走了出来,救活了那位姑娘。从那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祭祀月神。”
“月神?”天帝好笑道,“我怎么从不知道还有月神?”
“神明之事谁清楚呢?不过我相信老祖宗是见过月神的,我们那儿还供奉着月神的石像呢。”青年忽然瞥了凝烟一眼,惊讶道,“我怎么觉得这位姑娘和传说中的月神有点像?”
凝烟笑道:“你又没见过月神,怎么会觉得像呢?”
“传说中的月神梳着云一样蓬松倾斜又有些高的发髻,还穿着一身很漂亮的白色裙子。外头罩着一层透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布料……”
凝烟笑道:“那是纱……”
“原来叫纱吗?”那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看着凝烟道,“传说月神是很美的,人间无处可寻的美貌。她踏着云轻飘飘地从月亮里走来,教会了凡人生水,给凡人带来了祝福。”
“没那么夸张啦。”凝烟也很不好意思。
当年她独自去人间游玩的时候,路过东方的海边时听到有一个男人哭着老天祈求,求老天爷不要抢走他心爱的姑娘。
当时凝烟就觉得很奇怪,不明白那个凡人为什么要这样祈求,天上有那么多神,没有哪个神会抢人媳妇的啊。
不过那个姑娘倒是可以一救,那个时候人类还不会使用草药,或者不太清楚药性,很多时候病了都胡乱吃药,才害得那姑娘越病越重。
凝烟被那男人的深情所打动,也觉得那姑娘被病痛折磨得可怜,便给那男人找来了需要的几味草药让那姑娘服下。
凝烟还留了部分药材给那个男人,让他下次遇到了类似的病症,可以找一样的草药来给人治病。
她只是一时好心顺手做了件善事,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将她奉若神明。虽然说她本来就是神,可她不是月神啊。
天帝听到这话,回头看见她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再看向眼前那个青年,对方看向凝烟的眼神竟然有了几分痴意。
“姑娘也是人间无处可寻的绝色,莫非姑娘就是传说中的月神吗?”青年痴痴地问道。
凝烟连忙摇头:“不是那样的,公子别误会。哦,你看,快穿过树林了,前面有好些屋子,那边是你们的村子了吧。”
“对,多谢二位了。”青年连忙道,“二位进屋喝口茶吧。”
青年的屋子的确很小,他是个孤儿,是这个部落的族人上山砍柴的时候捡到他的。
当时他还是个婴儿,被挂在一棵树上,所以他们就叫他阿木。
他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去谁家都能蹭上一口,长大后他就自己建了个屋子出来住着,过得还算舒服。
他原本想着他就一个人,有一间房间就够了。可是他造房子的时候村里的人跟他说,屋子还是多造两间的好,他以后娶媳妇生孩子还要用的,于是阿木就多造了间屋子。
“这位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和我挤一间,另一间屋子就给姑娘睡吧。”
天帝点了点头:“也好……”
其实他和凝烟并不会在这儿过夜,所以并无所谓。他知道,比起在这儿挤一个晚上,凝烟还是更想看看他们的拜月节。
第117章 烟消云散(6)
阿木也看出了凝烟和天帝对拜月节更感兴趣,便托了人带着他们俩出去和大家一起玩。
天帝还比较拘谨,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凝烟倒是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这儿的族人都很喜欢凝烟,他们和阿木一样,都觉得凝烟像极了传说中的月神。
“月神请出来了,月神出来了,姑娘快看,和你是不是很像?”一个大婶忽然兴奋地喊道。
天帝和凝烟循着那位大婶的目光看去,只见村子中央的石台上有一个高耸的被树藤缠满的东西,此刻那些树藤正被族人缓缓扯下来,他们这才看清那原来是个木雕。那木雕是个与人等高的女子,云髻长发,衣着飘逸,不过五官嘛……
天帝看了凝烟一眼笑道:“还是我们云神生得更美。”
“你就别笑话我了。”凝烟低头。
那大婶又凑过来问:“姑娘,是不是真的很像?”
凝烟只好点头道:“确实有些相似,不过也只是衣着相似罢了。”
“对啊,姑娘的衣服和月神的可真像,姑娘是哪儿的人?”那大婶又问。
“我们是……”凝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是月牙族的人,我们那儿也供奉月神。”天帝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大婶兴致勃勃道,“姑娘身上这衣服怎么织成的?好精巧啊!”
“哦,这个是……”凝烟本来想说那是云织成的,可这样不就露馅了吗?
除了神仙还有谁会用云织衣服?那人间有什么东西也可以织出类似的料子呢?
“是蚕丝。”天帝笑道,“就是一种虫子吐出来的丝,那种丝能织出这样的衣服。我们兄妹俩刚才从那林子里过来的时候,发现那儿的桑树上有蚕。你们也可以试试的。”
凝烟惊讶地看着天帝,却见天帝笑意更深。
“天……少昊怎么知道……”
天帝故意逗她:“以前就总叫我少少昊,现在就总叫天少昊,你何时才能叫对我的名字?”
“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天帝笑道,“我故意的。”
“为什么呀?”凝烟不明白了,天帝怎么那么喜欢看她犯窘的模样。
“好玩呀……”
“哪里好玩了?”凝烟差点跺脚。
“好了,别想这个了,大家都叫你去跳舞呢。”天帝将凝烟推了出去,在凝烟开口之前又道,“我知道有人叫我一起去,可我又不会跳舞,你自己去玩就好,我在边上看着。”
凝烟于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天帝推了出去,族里年轻的姑娘立即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跳舞。
姑娘们是紧紧围绕着木雕起舞的,而举着火把的年轻男人则围在外面转着圈唱歌。
天帝的手里也被塞了火把,也和他们一起被围成了圈。不过天帝不会唱歌,只能陪着他们对口型。
大约唱完一首歌以后,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围着木雕转圈圈,忽然就有一个少女拉住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手。凝烟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我们族里的习俗,在拜月节的这天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女子若是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就可以去邀请他跳舞,反过来男人也是可以。接受的那一方呢,就算答应了。”一个少女笑着跟凝烟解释道。
那少女一说完就溜了,转了几个圈圈到了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面前,那男人很快就拉住了她的手,两人愉快地一起跳起舞来。
凝烟看着很替她高兴,又有些羡慕。她大概是永远都不会有勇气像那少女一样坦率地表白自己的心意,就算她做到了,估计也得不到回应。
她正愣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转头一看,竟然是举着火把的天帝。
“少昊?”
天帝笑着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知道的,我不会跳舞,总不能连累别人吧,那就只好连累你了。”
凝烟学着其他女子那样拉着天帝的手跳舞,一边跳一边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忽然这样跳舞吗?”
天帝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不就是随便找个人跳跳吗?”
“是啊……”凝烟低下了头,“不过是随便找个人而已。”
这个;
节日一直到了月亮完全落下的时候才结束,结束后凝烟与天帝去与阿木道别,阿木有心挽留,却留不住。
“昨晚我们在这儿玩得很开心,谢谢阿木了。不过我们兄妹俩还有急事,不能在此停留太久,所以就先离开了。若是有缘,以后总会再见的,先告辞了。”
凝烟说完拉着天帝就离开了,阿木还想挽留,拖着重伤的腿缓缓走到门口时,却早已不见凝烟他们的踪影。
他当时就惊呆了,心想纵使自己腿脚再不方便,从屋内到屋内不过五步而已,能在这期间彻底失去踪影的,除了神仙,还会是谁呢?
难道那位姑娘真的是月神吗?
是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巧,与传说中所描述的一样的装扮,还有那言语形容不出的美,人间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绝色呢?
阿木怅然若失地转身,只见他桌上多了一截桑枝,上头还爬着两只白白胖胖的虫子。
“那两只蚕是天帝给他们留下的吗?”凝烟问道。
“是我留下的,怕他们找错了。”天帝笑道,“凡人身上穿的料子实在太粗糙了,我也希望他们穿得更好些。”
凝烟有些高兴:“天帝真好呢,那些凡人一定很高兴。”
天帝在凝烟面前难得没笑,他往云下一望,淡淡道:“高兴是高兴,不过人的心还是没有止境的。比如现在他们有了比从前细致的衣服,他们还会想要更好的。”
“那也是人之常情啊。”凝烟坐在天帝身边笑道,“天帝以前不是夸过吗?说正是因为这种心情,他们才能越过越好,才能创造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来。”
“凡事有利有弊,那样的心情自然是能使他们进步的,不过有时候也会给他们带来害处。”
离那次回来不到两日,天帝偶然兴起用乾坤镜看了一眼之前他们去过的村子,却见阿木正小心翼翼地仔细地刻着一块木头。
那个时候凡人用的工具都很钝,并不能清晰地刻出一个人的五官。
不过凭借衣着发髻还是能看出阿木在刻的人是凝烟。那样的眼神,果然是喜欢上了。
因为喜欢,所以怎么刻都不满意。阿木的房里已经有好几个那样的木雕了。
可那些木雕,没有一个雕琢出凝烟的三分神采。阿木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止刻了不少,他屋里还挂了不少凝烟的画像。
阿木画的也不是很好,那样的五官他怎么也画不出来,可他始终不愿放弃,村里的人都觉得他疯魔了。
后来阿木又在自己的床头刻了个小像,身影实在十分相似了,面部的轮廓也很有神韵,不过那脸是空的,阿木犹豫了许久都没有勇气将五官刻上。
天帝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一边觉得凝烟那么漂亮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会令凡夫俗子一见倾心很正常,一边又不希望别人喜欢上凝烟。
凡人没那么多顾忌,对神又是天生仰慕,阿木将凝烟当做月神,每天都在向月神祷告,每日都要祈求月神保佑他们族人,又要祈求月神能够眷顾他。
有时候天帝真想把他嘴巴给堵住,免得被凝烟听见了那个凡人的祷告,被其感动。
凝烟真的很容易被感动,之前听了几个凡人的爱情故事就感动得双目盈泪,若是她因为感动真的垂怜那个凡人……
他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却又觉得不太妥当,可是他还能等多久呢?
青帝问过他,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等那么久呢?他和凝烟都是神,即使相恋也不违反天规,大大方方地承认不好吗?
为何要顾虑那么多?顾虑得越多,拖得越久,凝烟就越没有信心,这个时候若有其他人追求,说不定她心一软就答应了。
天帝也怕这个,可他还是没想好应该怎么说。
“天帝的表情怎么还是这么严肃?”凝烟疑惑道,“怎么了吗?青帝的伤不是已经快好了吗?所以你前两天才有心情和我出去玩呀。还是说青帝的伤又……”
“没事,兄长的伤恢复得很好。不过他的伤快恢复了,只怕暗魔的伤也快恢复了。”天帝叹了口气道,“我怕他到时候又生什么乱子,我可舍不得让哥哥再受一次伤了。”
凝烟看着天帝的断臂担忧道:“可除了青帝,恐怕只有天帝能暗魔抗衡了吧?可是天帝已经……”
凝烟最怕神魔两族打仗,天帝的一只手臂就是在其中一场战役中断的,她当年就心疼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