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脱口而出:“活死人!”
冷若辰捂着起伏的胸口,“毒舌女!”
白叶手心冒汗:冤家路窄,冤家路窄——自己需要救的竟是这个「活死人」,没来由的没有一丝好感。
现在的他消瘦憔悴,再也无有力气和她说话,他望着那双晶亮的眼睛,“你走吧——”
啊?!皇家子弟不都是求长生不老,这个人竟然往外赶治病的医生。
白叶冷笑,“我走可以,不过,你这病恐怕是过不了这个春天了!”
冷若辰依旧是一句不起波澜的,“我明白……”
他不想麻烦任何人,也没想到母后为他请来的神医是「毒舌女」,其实她除了嘴巴毒一点,他还没发现她其他缺点。
冷若辰比谁都明白,给自己治病的风险:治好了是咔嚓,治不好也是咔嚓。
他干脆不治,省得她惹祸上身,想到元宵夜那可爱的宝宝们,他不想让他们失去娘亲。
怪,从里到外的怪。
白叶来了就没想着走出去,自己的家人还在他们手上,他佯装不知吗?哼。
自己前世是人人吹捧的军医特工,医术超群,横竖是死,不如舍命一搏,为家人留一线生机。
白叶思忖良久,“讳疾忌医的病人我见多了,像你这种一心求死的不多见。”
她望着自己的双手,“我既然进了王府的门,就没打算横着出去,你的病不治,也得治。”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冷若辰的眉眼挑了两下,“我权当是你一只病入膏肓的小白鼠。”
小白鼠,他堂堂辰王,令匈奴闻风丧胆的辰王,在她眼里就是一只玩弄于掌心的小白鼠。
冷若辰轻笑,“夫人倒是有趣,你既然想拿我当实验,但我还需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的病,怕是你需要治很长很长时间。”
白叶没有领悟他的话,直道「奉陪到底」,以自己的医术,能有多长呢,长则一个月,短则二十天。
她有信心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这样叮当元宝和爹娘哥哥都会平安。
她当时若更聪颖一些的话,他们之间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冷若辰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是她。
他看着面纱下朦胧的脸,想着那日孩子喊爹的男子,若他知道她来到了王府,怕是又要惹些事端。
且不知,世无双现在自顾无暇,父皇的病又反复一次,谪仙师父散尽十年修为,为父皇续命,为了防止歹人进云虚仙境,师父恢复功力的半年内,他不得出山。
云虚仙境看不到凡人行踪,只有在人间,他的窥视功夫才用得上,阿叶京郊的院子风水不错,叮当元宝功夫见长,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冷若辰淡淡地,“夫人叫什么名字?”
“你那太后妈妈没有告诉你,白叶,白色的白,叶子的叶。”
冷若辰点头,“好,很好,我记下了。”他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冷若辰,咳咳——”
白叶忽的想起河西村的一天,三哥哥白小川提过皇家姓冷,她听闻并不惧怕。
冷若辰看着眼前人面不改色,“你不怕我?不怕给王爷治病?”
白叶浅浅的,“笑话,一个医者能害怕病人,一个家人都在你们手中的人还有选择吗?”
什么?母后还是用了那种手段把她「请」来的。
“咳咳,白夫人,你放心,我会打探你家人的消息,我母后她只是救子心切!”
白叶心里冷哼,好一个救子心切,你的皇子是儿子,平民的儿女爹娘就不是亲人?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叮当元宝用他们的武功绝学闯祸。
白叶盯着他,“不要告诉我你母后的作为你一无所知,不要在这里装无辜!”
一句话让冷若辰激动起来,“咳咳——咳咳——”
白叶扶他半坐起来,“也罢,既然我落到了你手里,便随你处置,但我的家人若是将来有个好歹,我做鬼也不会——”
他按捺住胸口的波动,“你放心,我会护你,护你家人周全。”
一个将死之人还要保护别人,多么好笑。
再看他的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白叶看着那张消瘦的脸,腮上没肉颧骨凸起,一双眼睛也凹陷下去。
如果他是个健健康康的男子,也定是世无双那样的人中龙凤,天人之姿。
冷若辰自语,“都言望闻问切,我且说一说我这病体的因缘。”
白叶第一次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连世无双那只老狐狸都不曾对她如此坦白过。
冷若辰从自己出生老道的预言,讲到失去父爱的多病少年,讲到边关的五年征战病情加重……
他努力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白叶听语气倒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忆录。
她不曾料到眼前这个身体羸弱的青年,便是百姓口耳相传的战神王爷?
第83章 脱了衣服!不好意思?
白叶听完冷若辰的事迹,觉得他好像不那么讨厌了,一个拖着病体守护北疆的王爷——她不想他如此病死。
白叶喃喃,“既然我决心治你,也请你好好配合治疗。”
冷若辰点头,“横竖是死,白鼠就白鼠吧。”
他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只要你在这里,我母后会善待你的家人,明日我也派我的人过去——”
太后软禁她家人,看来他事先并不知情。
白叶命他,“伸过手来。”
冷若辰乖乖伸过手,白叶搭脉,他胳膊一颤,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女子拉过他的手。
白叶不管这些,感受那微弱跳动的生命脉搏。
周允在外头等的心焦,柔嬷嬷守着,他不敢进来打扰造次。
“周侍卫,为了你家王爷,你且耐心候着,有老身陪着。”
周允低低,“嬷嬷,那么年轻,真能治好王爷?”
“老身也不敢妄言,总之,比那些个御医强。”
周允不再说话了。
白叶搭完脉,“张嘴,看舌头。”
冷若辰有些难为,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白叶拿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一照,点头摇头,摇头点头。
“脱了衣服!”白叶命令。
什么?看病还要脱衣服,御医都没如此诊断过。
见他迟迟不动作,白叶戏谑,“怎么?不好意思?”
冷若辰确实是不好意思,他还从未在外人跟前脱过衣服,好像,平生只有剿山贼那一次例外。
“我看脱衣服就不必了。”
白叶轻哼,“你这个人宫里长大,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让你脱你就脱!”
白叶想听一听他胸口的情况,她自己造了一个简易的听诊器。
白叶要去拉他的衣襟,一个大男人看个病扭扭捏捏,像话吗?
冷若辰想拉衣襟,结果握住了白叶的手,空气刹那凝固……
白叶抽出手,冷冷出声:“请你自重!”
他哪里不自重了?刚刚不过是一次意外。
“夫人,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白叶看他着急面红耳赤的样子,“你若再敢造次,小心我下手无情——”
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还是个女子。
他叹息一声,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
白叶前世见过的男人胸膛多了去了,可这一辈子——
看到那瘦弱无骨的胸膛,她的脸还是红了一下,所幸戴着纱布,看不清楚。
听着他肺部的啰啰之声,的确炎症非常严重,但还没有发展成肺癌——算他走运。
冷若辰望着她用的一个奇怪的器具,心想:这,这也能看病?
正在发呆,听白叶道:“快穿上衣服!”
还晾着个胸膛干嘛,要肌肉没肌肉,没什么看相——
冷若辰这才意识到不需要再脱了,他赶紧系上衣襟。
白叶瞅了一眼,那样子,好像是怕非礼的小姑娘,这个病人真是有意思。
白叶为他拉上床幔,“你的病的确需要些时日治疗,现在可以让伺候你的人进来了,但以后,凡是我在,这房间不准留其他人。”
冷若辰知道高手都是有些脾性,或者说是怪癖,点头,“夫人放心!”
“别一口一个夫人的,我有那么老吗?”
冷若辰心想:有相公,孩子都四五岁了,不喊夫人喊什么?
“我有名字,就喊我白叶。”
“好,白夫,白叶,我记下了。”
他拉响床边的铃铛,这是他和周允的暗号,周允闪身进来,柔嬷嬷把白叶领去她的单间。
“阿允,世界好小是不是?”
周允摸着脑袋,王爷何出此言?
“知道为我看病的那位女子是谁吗?就是元宵夜我们碰上的那一位戴着面纱的。”
“啊?怎么可能?”
“王爷,她没对你,没对你……”——口出狂言吧?
那日在桥头,他可听到她说王爷「活死人」。
“没有,他很好——”
周允看了一眼王爷似笑非笑的表情,完蛋了,王爷这次可要深陷下去了!
白叶回到单间,“嬷嬷,你也累了,退下吧。我横竖不会走的。”
她抬头,“王爷的病有些麻烦,晚上我需要炼丹,还请嬷嬷和侍卫退到房间的十米之外。”
她补充道,“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柔嬷嬷初见便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听她的话,王爷还有救?
别说退到十米之外,百米之外也可以。
夜深人静,府中除了守夜的侍卫都睡着了,白叶的房间还亮着灯。
她进出空间,采摘了不少中药,炼化成丹——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这些年习惯了,睡觉也戴着面纱。
起身洗漱,柔嬷嬷已在屋外恭候多时。
又过了一夜,她不知家人是否安好,心中甚是牵挂。
她进王爷房间时,周允退出多看了她两眼,眼睛是长得很漂亮,可人家有夫有子,王爷,他,完蛋了。
好像知道她担心什么,冷若辰出口,“我派去别苑的探子回来了,说你的家人都很好,你且放心。另外,我的人也进了别苑,会全力保护你的家人。”
白叶不知信不信得过他,听他喃喃,“我的命在你手上,我怎能不善待你家人?”
白叶感受到他言语间的真诚,“他们安好,我便能放心为你医治。”
她拿出一颗昨日炼制的丹药,起身倒了一杯水,“吃下它……”
冷若辰想也没想塞到了嘴中,“你不怕我为你下毒?”
“你不会,即便你的家人不在母后手上,你也不会。”
她,她有那么高尚吗?她不知道,反正只要是落到她手里病人,无论贫穷富贵,她都会一视同仁。
冷若辰感觉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滑下胸口,喉咙间那种粘稠好像被冲淡了,融化了。
他清了清嗓子,“好药……”
白叶脱口而出,“算你识货。”
那可是她炼制了一个时辰的清肺丹,劳心费神的。
冷若辰指了指一个软椅,“你别老站着,搬过来坐。”
他继续,“别到时候病人好了,医者又病倒了——”
这个人还挺会关心人?
白叶也不客气,把软椅搬到床边。
搭脉,看舌头。
然后平淡道,“脱衣裳……”
还脱衣裳?有了昨日的第一次脱衣,冷若辰乖乖地解开衣服的前襟。
第84章 羞啥?医者眼中无男女
白叶把自己发明的简易听诊器放到他的胸上,听着嗡嗡之声,摇头点头,摇头点头。
冷若辰内心惊叹:这经历了人世的女子就是无羞无臊。
天知道他每次解开衣襟,心里有多难堪。
白叶检查完毕,他装作无所谓地拉上衣襟,“白叶,我的病如何?”
“服了我的丹药,还没有半日,症状已有缓和,但依旧有反复发作的可能。”
他想起半夜噬心,这些年都捱过来了,“无妨,多谢,辛苦了。”
白叶深呼吸,像是下定了决心,“眼下,有一个法子,能疏解你半夜噬心的症状,你可愿意一试!”
“我自是愿意,你说吧,不管承受多大的疼痛,我都能忍——”
她一字一顿,“让你的属下准备一个大大的浴桶,双人的——”
冷若辰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脱口而出,“白,白叶,你要和我双修?”
“修个屁,我要你在药浴的时候,为你施针灸——”
听她说「屁」字,他的眉毛挑了一下,“那,那,就依你说的办。”
白叶看到他的脸红到了耳根,她还没怎么着呢?
共浴这种事,受名誉损伤的是女子,他一个病入膏肓的男人还羞什么羞。
“医者眼中无男女。你大可不必战战兢兢,我啊,实话告诉你,我对男人没兴趣!”
一个已婚的妇人怎能说出对男人没兴趣的话,孩子都那么大了,鬼才信。
冷若辰咳嗽了两声,“那,你相公,他不会在意吧?”
白叶惊道,“相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