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可真是心急。
蒋娇娇勾起唇,轻声道:“请宁贵人进来。”
“是。”
陈嬷嬷下去后,蒋娇娇折回坐在主位上,在陈嬷嬷说起宁贵人时,阿云阿燕二人皆是多了分防备,显然对宁贵人很是忌惮。
倒是蒋娇娇显得轻松,她瞧着两人,安慰道:“你们两人别像是见到仇人似的,让别人以为我们启燕宫的人多不好相处呢。”
阿云听着蒋娇娇此刻还有心思开玩笑,担忧道:“三小姐,宁贵人不是个好对付的,你们先前又结了仇,她此番前来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蒋娇娇轻笑了声:“那又如何,我们再有仇,我如今也是启燕宫的主人,她还能在启燕宫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这话……倒是没错。
阿思考了一番,眉心微松,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了。
没一会儿陈嬷嬷带着人进来,跟在陈嬷嬷身后的是两抹身影,后头是宫女打扮,显然是宁贵人的贴身宫女,而宫女面前的宁贵人穿着一袭纯白色的长衣,外头套着一件薄纱,看起来颇有那么几分仙气飘飘的意思,她乌黑柔顺的头发洒落在胸前,面容精致白皙,眉眼带着柔弱的温色,夹着几分病气的模样。
她走上前,娇弱的身躯微微一弯,音调如水似的轻:“臣妾参见珍妃娘娘,咳——”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咳了一声,那本就苍白的面容登时多了几分血色,却不似正常人那般,而是让她无端更柔弱了。
蒋娇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宁贵人的模样,书中对宁贵人的描写不多,只是提到了她曾对她下毒,因此她对宁贵人的人设也是模模糊糊的,根本捉不住。
可如今一瞧,似乎将她先前的猜测全部推翻了,因为她真的长得太柔弱了,柔弱到连女人都舍不得责怪的地步,就连蒋娇娇看到她,心里都暗暗骂了原主一声。
至于对她下手吗?
宁贵人捂着唇,似缓过来了一般,定了定神,看向蒋娇娇解释道:“珍妃娘娘,您别介意,臣妾自小多病,身子弱,才……咳咳……才没去春枫宫探望您的。”
蒋娇娇看到这一幕,眉心一皱,轻声道:“身体不好便不要站着了,坐下吧。”
“谢珍妃娘娘。”宁贵人捂着唇,由着自己的宫女掺扶自己坐在左侧的位置上,她坐下时,宫女还贴心的将她的披风拉好。
蒋娇娇看不过去了,这连夏日都虚成这样,冬日可怎么过去。她皱起眉,朝着陈嬷嬷吩咐道:“去取个手炉来。”
陈嬷嬷应了声,便下去取。
第26章 奋斗的第二十六天
蒋娇娇这才看向宁贵人,自上而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后,柔声道:“今日风大,宁贵人怎么就特地来了?”
宁贵人扯了扯微白的唇,轻声道:“春风宫偏僻,臣妾的身子实在是去不了,如今珍妃娘娘入住启燕宫,离臣妾住的地方不远,再不过来便说不过去了——倒是珍妃娘娘您在冷宫三月,臣妾实在过意不去,若不是臣妾,您也……”
“宁贵人,你心挺大的。”蒋娇娇垂下眸,倏然间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哎,她本来还想说个招人怜悯的娇弱美人呢,可谁知,竟是兔子皮,蛇蝎心的。
她本来对宁贵人的印象很是不错,至少第一眼是,可原主给她下了毒,即便表面再客气,也不至于将自己的身份压得如此之低,竟还担心起她在冷宫那三个月,还过意不去?
啊喂,原主给你下的毒才进的冷宫,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有句话说得好,水满则溢,放在这里也是一个道理,宁贵人可以客套,可以疏远,就是不能就自己的态度放得过低,要不然,她就阴谋的将她往某些不好的方向想,不然,宁贵人将自己放得这么低,图啥呢?
宁贵人微微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蒋娇娇这话里的意思,睁着一双带着水雾的眼眸,不解的说:“珍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蒋娇娇身体微微倾斜,靠在扶手上,悠然道:“宁贵人,本宫差点害死你,你不恨本宫吗?”
宁贵人闻言,似懂了方才蒋娇娇那话的意思,垂眸轻笑道:“臣妾还以为是什么呢,珍妃娘娘,臣妾如今这副身子,比死了还难受,若是那时珍妃娘娘真将臣妾毒死了,对臣妾来说那是解脱,臣妾感激珍妃娘娘还来不及呢。”
蒋娇娇微愣,倒是没想到宁贵人会这样说。
她的目光紧紧打量了宁贵人一番,半信半疑的:“宁贵人不恨本宫?”
宁贵人点点头:“不恨,臣妾早就将生死看开了,又或者,臣妾比您还盼望自己死,珍妃娘娘,您放心,臣妾不会记恨你,更不会想报复你,臣妾只想,安安心心的过完这一生便罢了。”
“……”这操作她实属没想到啊。
蒋娇娇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阴谋论了,她一个反应自己便将她烙了个‘反派’的印,可要是她真的是悲情人设呢?
啊,蒋娇娇瞬间觉得自己真下作啊。
不过这想法也就一瞬,她能可怜宁贵人,但不会断然的将她列为安全人物,毕竟在这后宫谁都可能披着一层皮。
蒋娇娇轻叹了声,缓缓收回眼神,恰好此刻陈嬷嬷取来了手炉,她将手炉给了宁贵人,宁贵人抱着那手炉,苍白的脸色总算是多了丝正常的血色,不过咳嗽却是没停过。
最后蒋娇娇看不下去了:“你身子不好便早些回吧,有空本宫去探望你。”
宁贵人垂着眸,缓缓起身,对着蒋娇娇行礼:“谢过珍妃娘娘,那……咳——咳咳,那臣妾告退了。”
蒋娇娇皱眉摆手:“嗯。”
宁贵人由着她的宫女扶起来,将那披风的帽子戴上,几乎将她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那双时刻含着蒙雾的眼,几乎都包裹在衣物里。
这炎炎夏日,她竟还如此怕风。
宁贵人一走,陈嬷嬷也跟着退下,前殿里只剩她们主仆三人后,蒋娇娇掀开眼皮,看向阿云:“她看起来挺虚弱的。”
阿云点点头,并不反驳蒋娇娇的观点:“宁贵人身体病弱,可是三小姐,奴婢还是觉得她的话信不得。”
阿云是个稳重的,平日里处理事情总有自己的一套,她还是鲜少听到阿云对一个人的偏见如此之大,且那人还是之前原主陷害过的。
她一时好奇:“说说看。”
阿云朝着阿燕递了个眼色,两人相处久了,一个眼神便知道是对方是什么意思,于是阿燕屁颠的走向大门外,将两个在殿前的宫女找了个借口支开,进来时,她将大门关紧。
阿云这才道:“三小姐,奴婢记得您当时给宁贵人下的毒叫做金山和,这个毒药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他虽是药性烈,却不会致人死亡,可中毒之人想解毒,需得用到许多昂贵的药材,因此这个毒药才崩我叫做金山和。”
蒋娇娇不知道原主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更不清楚她到底对宁贵人下的什么毒,可听着阿云这样说,她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主若是想害死宁贵人,为什么不用直接能致人死亡的毒药,而是用这种让人半死不活还能救得回来的毒药?金山和寻常人治不气,可这皇宫最不缺的便是各种昂贵之物。
原主即便心狠手辣,可也不至于是个脑子进水的……
这完全说不过去。
阿云瞧着蒋娇娇眼底那抹诧异的神色,紧紧的看着她的眸子,继续道:“三小姐,若是您想杀人,您会用这种毒药么?其二便是这毒药的来源,金山和是在紫都那边流传开的,可您一直在太后身边,根本没去过紫城,所以奴婢一直觉得那毒不是您下的,可奴婢想不通,若不是您下的,您这段时间又为何没解释,因此奴婢一直不敢讲此话说出口。”
蒋娇娇:“……”
靠,她特么当然不知道啊,她是穿越来的,但是书里的剧情大部分是关于男女主的,根本没她一个小炮灰什么事儿,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原主有没有下毒,只是书中走向这样,穿越来时她也是在冷宫,恰好到了她下毒后的那段剧情,她便也觉得原主下的药。
连她自己都这样觉得了,其他人又会怎么看?
这么一想,蒋娇娇只觉得一道冷气从头到脚的快速爬了一遍,所到之处她的鸡皮疙瘩都会炸起,太特么细思极恐了。
“三小姐,您怎么了?”阿云见蒋娇娇神色不对,轻声唤道。
蒋娇娇摇摇头,她的神色已经快速恢复正常,她看着两人,敛去眼中的心虚,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此事我自己也不清楚。”
她不是原主,当然不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她不能让阿云阿燕知道她并非‘蒋娇娇’,她不敢想象如果她们知道自己是代替品,这两个小丫头会是什么反应……
阿云阿燕二人看着她,两人眼中皆是疑惑。
阿云说:“三小姐,您不清楚这件事情吗?”
阿云这样问,无非就是想寻个结果,让她这些天的疑惑有个合理的解释罢了,可蒋娇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阿云的问题,首先原主到底有没有下毒,如若她没有,她又为何会被关进冷宫,可若有,那阿云这个疑惑,又很难解释的通。
蒋娇娇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也不能随口编一个故事给阿云阿燕听,像不像是一回事,若是以后发现了有关此事的线索后跟她的故事对不上,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蒋娇娇抱着脑袋,心头微沉,她深思片刻,有些艰难的开口:“我在冷宫撞过脑袋,有些事情记得并不是很真切,所以……”
闻言阿云阿燕一惊,她们根本不知道蒋娇娇在冷宫里发生了些什么,她们这些时日也不敢问,但她们知道冷宫里头住的都是些疯婆子,对人对事从来没有一点分寸,她们这是第一次听到蒋娇娇说那里头的事情。
登时阿云的疑惑全变成了担忧,她后退了一步,对着蒋娇娇一跪。
蒋娇娇诧异的看着她:“阿云,你这是怎么了?”
“是奴婢不好,若是那段日子能陪着三小姐,三小姐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辛苦了。”
阿燕见状,也连忙下跪,赞同阿云的话:“阿云姐姐说的没错,三小姐这些天为我们忙里忙外的,我们却根本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是奴婢的过失。”
蒋娇娇看着两人,心头莫名的很不是滋味。
阿云将事情捋清说给她听,只是纯粹的想分析其中缘由罢了,可听在蒋娇娇耳中,就像是偷了别人东西的贼,她们不过随口一提,她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害怕她们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或许是害怕她们知道后,自己在这个时代能信得过的人会离开她,可她不过扯了慌,就能让这两个人对自己生出满满的歉意,她感觉自己利用了她们的忠心,善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王八蛋。
蒋娇娇站起身,迈着步伐走到两人跟前,蹲下来,将两人紧紧的拥在怀中,她的手臂格外用力,生怕她们在自己怀里溜走似的。
她心头沉甸甸的,闭上眼,埋在阿云的肩膀里,十分不是滋味:“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阿云阿燕二人皆是诧异的看向蒋娇娇,身体却是僵着不敢动。
三小姐为什么跟她们道歉……
她们不清楚,可她们知道,三小姐于她们只有恩情!
阿云伸出手,轻轻的攀上蒋娇娇的背,紧张又感动的轻轻拍着她,说:“三小姐您没对不起我们,是我们……”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喉咙像是卡了异物似的,又酸又胀,卡得她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下一刻,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了蒋娇娇的肩膀上,在她天蓝色的锦袍上渲染出一朵不同于衣服眼色的泪花。
她们或许真的不止是主仆,更多的,是患难与共,福难共当的情谊。
阿燕瞧不得她们这样,索性扑上来抱住两人:“不哭,三小姐,阿云姐姐,我们不哭,我们现在都能吃上肉了,还哭什么啊,不然……不然我也想哭了。”
本来二人还颇为煽情,被阿燕这一插嘴,都不由得噗嗤笑出来了。
“不哭,谁哭了,都不许哭。”
“好,不哭。”
第27章 奋斗的第二十七天
蒋娇娇把辣椒重新种上去,许是饿怕了,她让人特地去光禄寺取了肉,做了十来条腊肉,又做了几坛腌菜藏着,等做完,她便闲着没事就躺在摇椅上,听着阿燕讲宫里的八卦,日子别提过得多舒坦了。
直到太后回宫这日,蒋娇娇才换上一身蔚蓝色的锦袍,袍子上绣着霞云,长发挽起,漏出那张精致明媚的小脸,坐着轿子去了宫门外。
太后在庙山寺足足带了两个来月,之前她使了法子逼着萧恒把蒋娇娇放回来后,萧恒似给她一个惩罚,便也让她留在庙山寺,因此还被朝中不少大臣上奏,说是太后不应长居在外,不合理法,萧恒他年少登基,性子倨傲,处事也惯有自己的一套,哪会听朝中大臣教自己如何做事,因此太后回宫之事便被一直耽搁了。
蒋娇娇记得书中太后之所以回宫是因为首辅大人上奏,替着太后说话才让萧恒松了口,只是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是首辅大人的功劳。
蒋娇娇这点无从考察,不过既然太后回来,她便也要跟以往一样,才不会让别人多想。
思及此,蒋娇娇就想起那日为了蒙混过去,竟还对着阿云阿燕二人演起来……想想,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而轿子外的二人根本不知道蒋娇娇此刻的心理活动,一人一边走着,时不时与蒋娇娇聊上两句,给她解解闷。
轿子从启燕宫到南宫门口出发,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达南宫门,她的轿子在南宫门的一旁停下。
蒋娇娇走下轿子,远远望着南宫门大开,在南宫门内两侧隔着十来步便站着一名禁卫军,足足百来号人拥护着,场面威严,颇有几分电视剧内味了。
蒋娇娇问;“皇祖母什么时候到?”
“三小姐,应该是半个时辰后。”阿云应道。
蒋娇娇点点头,她眯眼瞧着烈日炎炎,刺眼得紧,索性拉着阿云阿燕二人去到一旁的宫墙沿下乘凉。
没多久,远远的又来了几人,为首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官袍,带着管帽,方脸剑眉,嘴唇紧抿着,自里而外的透着威严。
蒋娇娇疑惑的扫了眼,瞧着那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挺大的官,她侧着身问两人:“那走在前面的是谁?”
阿云瞧了眼,低声道:“那是陈小姐的父亲,当今的首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