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摔摔打打,把锅盖碗碟敲得邦邦响,嘴里嘟囔着:“呵呵,生个赔钱货,还想要糖水鸡蛋?我没给她溺死就不错了!”
林建国翻了个白眼:“娘你咋这样说呢!人主席都讲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新社会,男女平等了!”
李老太手里不停,搅和着锅里的玉米糊糊,对林建国的话充耳不闻。
林建国念叨了好几遍,李老太也不理他,索性自己去开柜子,打算自己煮糖水鸡蛋。
没料到柜子居然上了锁!
“娘!把柜子开开!爱华还饿着肚子呢!”
李老太不理他,把锅敲得震天响。
林建国怒了:“那我去杀鸡去!给咱爱华炖鸡汤喝!”
李老太这才慌了神:“林建国!你不拿我当娘了是吧!向着一个外人?你敢去逮我的鸡?”
“那你把柜子开开!咱爱华生了孩子,还不能吃你一个鸡蛋了?更何况,我们两口子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连一个鸡蛋都配不上?”
李老太也不罢休:“生了一个没人要的赔钱货!还有脸要我的鸡蛋吃?我没把她赶出家门算不错了!”
林建国跟李老太说不通,索性自己跑到后院,打算逮鸡去。
李老太慌了,提着锅铲去追:“冬梅!冬梅!人死哪儿去了!快给他拦住!”
王冬梅急慌慌地跑出来,却不小心和李老太撞到一起,林建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找虫吃的老母鸡。
“林建国!你反了天了!把鸡给我放下!我去!我去煮!”
这下蛋的老母鸡可是李老太的心头宝,农民可不像城里的人,一年到头只有年底才有钱领。
平日里的一针一线都得靠卖鸡蛋攒起来,现在不准自由买卖了,但鸡蛋可还是市场上的硬通货,谁家没个要补身体的人呢?
林建国死死捏着鸡脖子,李老太怕他一个用力把鸡摁死了,感紧开了柜子,挑了个最小的鸡蛋,又咬咬牙敲下来一小块儿红糖,一把火架起,用小陶锅煮了碗糖水鸡蛋。
那锅里兑了好几碗水,最后舀起来的糖水鸡蛋甚至只是发黄,看不出一点儿红色。
“喏喏喏,糖水鸡蛋!给你们家爱华端过去吧!赶紧把鸡放了!真是!生个赔钱货还要浪费老子的一颗鸡蛋!”
林建国把鸡一把摔出去,洗了洗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一碗糖水鸡蛋端去了西间儿。
身后李老太还在嚷嚷:“真不愧是秀才家的闺女,就是娇气!生个赔钱货还要鸡蛋吃!冬梅!把锅盖盖好!几个小子放了学要喝糖水哩!”
林建国不管,一心只盯着手头滚烫的糖水鸡蛋,生怕洒了一点儿出来,慢慢挪到了西间儿。
秋爱华刚把胎盘娩出来,正是虚弱的时候,但李老太的声音实在不小,又或许是专门说给她听的,等林建国把糖水鸡蛋端进来,秋爱华早已是泪流满面。
“诶呦,月子里可哭不得,快停停,别管那老太婆说什么了,看看你这闺女,多体面呐。”
接生婆倒是比亲婆婆好得多,赶紧把小闺女抱过去,秋爱华被这么一打断,注意力倒是转移了许多。
这可是她第一次怀孕,十个月里早已经积累了好些期盼,现下看着这娇娇软软的闺女,倒觉得前路光明了许多。
林建国把糖水放下,又拿了个大蒲扇,背着她开始扇,妇人月子里是不能见风的。
“爱华,你放心,咱娘不待见你,我林建国可待见,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娘俩的!”
林建国刚得了个闺女,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现在人生中又多了一个牵挂,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了。
“嗯……建国哥,你先把接生礼给婆婆,再把红布条给挂上。”
“欸!”林建国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掏出来几张粗糙的毛票递给接生婆:“多谢婆婆了,以后咱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多多麻烦您!”
接生婆接过那礼钱,又道了一声喜,把红布封上的胎衣递给他,又叮嘱道:“这是闺女的胎衣,看你们是炖了补补身体呢,还是埋了养树呢?或者拿给我,抵了礼钱。”
秋爱华先一步道:“还是埋了吧,毕竟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让人吃了不好。”
林建国赶紧应了,把红布包放好。
等接生婆走了,林建国才把糖水鸡蛋端过来,一口口喂给秋爱华吃。
吃了一半,秋爱华推过去:“建国哥也尝尝,再过不久就要收稻子了,也得补补身子!”
林建国继续喂给她:“我一个大男人,哪需要吃这东西,快多吃几口,咱闺女还要吃奶呢!”
话音刚落,或许是为了应和爸爸,刚刚还眯着眼睛的小闺女就醒了,挣扎着往秋爱华身上拱。
“诶呦,咱闺女饿了,快给咱们闺女吃一口奶。”
林建国把糖水鸡蛋放好,小心翼翼地把闺女托起来,秋爱华已经掀开了衣服,那孩子一找对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