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中午求不求?”
穆惜芮抬起手,两只白嫩嫩的小爪子在身前快速摆动:“不求不求。”
何遇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乌黑瞳仁咕噜噜一转,穆惜芮说:“我刚刚在背台词呢。”
“真的,我们课后作业,编一个剧本,名字就叫——”她煞有其事地说,“我的帅气叔叔!”
何遇从兜里掏出烟盒,掀起眼皮瞅她:“跪着求你?”
“......”
“不是!”穆惜芮一本正经地否决,道,“剧里的主角何遇威武霸气,哪怕面对凶狠的恶势力,也绝不屈服!”
她面不改色地说明,“刚刚那句台词就是恶势力的。”
何遇:“你演恶势力?”
穆惜芮呛了下,摇头:“我演小迷妹呀。”
边说边舞动双手,“何遇叔叔加油!叔叔最棒!”
夜色深了,小区里渐次亮起灯,偶尔传来一两句家常的唠叨声,伴随着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气,女孩就站在万家灯火下,活泼明丽,恍若夜里最耀眼的明星。
“穆惜芮。”何遇松了眉头,无奈似的轻嗤了一声,“你真是一点没变。”
穆惜芮一怔,又说:“但何遇叔叔你变了。”
何遇手一顿。
她凑过来,直勾勾仰望着他:“又变帅了。”
“......”
对视几秒,何遇移开视线,咬着烟问:“怎么还在这?”
这个话题总算过去了,穆惜芮松了口气,答:“何遇叔叔你不是不让我跟上去吗?”
她说,“我就在这等着呀。”
何遇抬了下眉:“这么听我话?”
穆惜芮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他道,“那我让你回家你没听见?”
穆惜芮望着他,慢半拍地,嘴唇动了动:“是哦。”
“可是,”她为难地皱着眉头,“我家住在楼上呀。”
何遇目光一滞。
穆惜芮低下头,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改。”
“但我舅舅说了,做错事就得补偿,”她伸出食指,指尖挠了挠下巴,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抬头,眼睛一亮,“要不我请你吃晚饭吧?”
何遇:“......”
她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怎么样?”
又往前凑一步,拉着他的衣袖,“给个机会嘛?”
何遇的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身后突然响起徐程暴躁的声音。
“我艹,老大,这孙子的目标是你侄......”
然后陡然顿住,“诶小穆你还没走啊?”
穆惜芮指着自己:“我吗?没有呀,怎么了?”
目光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
徐程这会儿反应特别快,手瞬间背到了后面,干笑两声:“没事。”
资料里的照片角度各异,明显是分了很多次偷拍的,何遇一走他就反应过来了,难怪眼熟,这不才见过嘛。
完事后一路走下来,角度加光线原因,只看见何遇高大的背影,完全没注意到他前面还站了个人,且就是当事人。
这种情况下,没经过何遇批准,他也拿不准该不该让她知道。
“诶,你知道我的名字哦?”女孩突然好奇发问。
徐程暗道不好,一下嘴快说漏了。
下一秒,又听见对方欣喜的声音,“是不是何遇叔叔告诉你的呀?”
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满满都是面前的男人,“何遇叔叔你介绍我了吗?”
徐程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叔控啊。
“可不是。老大常跟我们炫耀,说他有个小侄女,聪明漂亮又可爱。”配合着摇了摇手指,“我们都不曾拥有的。”
侧脸莫名凉飕飕的,他下意识偏过头,对上何遇的视线。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虽然还活着,但已经离死不远了。
穆惜芮不知道他们私下的汹涌暗潮,沉浸在被何遇夸奖的喜悦中,看徐程也格外顺眼亲切,于是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穆惜芮。”
小姑娘的气质和相貌一骑绝尘,长相甜美可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格外耀眼迷人,一下就让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死亡预感抛之脑后,徐程往前走近了一步,也热情伸出手:“我叫徐程,是你何......”
他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顺嘴就问,“诶你们不是叔侄吗,怎么老大姓何,你?”
终于又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了。
穆惜芮这次吸取教训,飞快回答:“因为我们不是亲叔侄呀。”
徐程一愣。
“何遇叔叔是我舅舅的好朋友。”穆惜芮摆摆手,“我们俩没有亲缘关系的。”
说着看向何遇,俏皮地眨了下眼,“对吧?”
何遇恍若未见,面无表情,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一个人住这里?”
穆惜芮惯常在他这碰冷钉子,也无所谓,点头。
何遇:“学校呢?”
穆惜芮想了下,觉得他问的应该是宿舍,目光不自然地飘了飘,说:“老喻给我在这买了房子,我就搬出来了,没住校。”
说着又变得很兴奋,“何遇叔叔你终于关心起我现在的情况啦!”
何遇眉尾一颤。
脸色还是冷的:“最近有没有觉得异常的地方?”
穆惜芮不解:“你是指什么?”
何遇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说:“有人跟踪,或者偷拍。”
穆惜芮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指着自己:“跟踪?偷拍?我?”
语气有些怔忪,“你是说我被人盯上了吗?”
何遇抽走徐程手里的那几张照片,递过去。
穆惜芮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画画的她、遛狗的她、逛街的她……可以说是囊括了她生活中的各个面。
“人抓住了,但保险起见......”
何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穆惜芮没心思再像平常那样去分辨其中情绪,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她一下没忍住,冲到垃圾箱边哇地吐了起来。
奈何从中午到现在就只喝了杯生椰拿铁,早消化干净了,只吐出一些酸水。
她苦得皱了眉头,感觉到背后有脚步声,连忙抬手阻拦。
“别过来!”
又去包里翻纸巾,一阵手忙脚乱,纸巾掉出背包,滚了几步,停在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前。
何遇弯腰捡起地上的纸,粉色的小包装,还印着猫的图案。
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扯开猫脑袋标签,从头和身子间的空隙扯出一张纸递过去。
“这两天回学校或者去可靠的朋友亲戚那里住。”
穆惜芮用纸巾擦干净嘴唇,又用手机当镜子照了照,确认没什么不妥后才转身:“学校没有我的位置了。”
望着他,说,“我在这边只认识你一个。”
意思非常明显了。
人在吐的时候容易生理性地流眼泪,穆惜芮同样,此刻她眼角泪痕未净,眼睛里也包着水,仰头将人望着,楚楚可怜。
徐程在一边看着就揪心难受,想到她对面站着的人是他老大何遇就更难受了,搁一般人肯定遭不住,可何遇不是一般人啊,他是冰冷的心钢铁的魂。
可惜辽啊。
没出他所料,何遇的声音仍旧无比淡定:“我今晚加班。”
就是不行的意思。
但穆惜芮听话向来只听她想听的那层意思,这种她是听不懂的,于是善解人意地说:“那我可以陪你加班。”
说着,用没碰垃圾篓的那只手去扯他衣袖:“我很小一只的,不占地方,就随便——”
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一个小沙发?椅子?小板凳都行。”
何遇无所动容。
穆惜芮捏着他的衣袖开始摇,下巴低下去一些,眼睛睁得大大地看他,声音委屈巴巴的:“何遇叔叔,我一个人在这边上大学,无依无靠,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遛狗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还被跟踪偷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同伙。”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贴近他,“我害怕,我不想被抓走,最好的遇哥哥——”
何遇眼睫颤了颤。
她站在离他一拳之遥的位置,呜咽着仰头请求:“你收留我一下下好不好?”
又喊,“哥哥。”
徐程站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实在不行警局旁边不还有给家属住的招待所嘛。
他抬脚准备走过去,男人冷沉的声音突兀响起:“带她回去存个档。”
说完,就抽手离开了,头也不回。
穆惜芮的手还维持着拉他衣袖的姿势,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徐程,求证道:“他是答应我了吗?”
徐程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托着下巴直摇头:“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小穆,有出息!”
那就是答应了。
穆惜芮朝他喊了一声谢谢,然后就三步并作一步扑到了何遇身边:“我就知道,何遇哥哥——”
何遇晲她一眼。
她悻悻改口,“叔叔。”
很快又活力四射地,“何遇叔叔最好!我爱你!”
何遇步子一顿。
他偏头看她,女孩抱着他的手臂,身子稍稍倾斜出去,乌黑眼睛似繁星点缀的夜空,璀璨亮丽。
也很坦荡。
他收回目光:“这话留着去给你舅舅说吧。”
“我说了的,我每天都跟他说。”穆惜芮松开他的手臂,一步跃到他面前,“舅舅告诉我喜欢就要表达,我喜欢舅舅,也喜欢你。”
她抬起手,两根食指在空中比划了个爱心,“一样多的喜欢。”
旁边窜过的几声狗吠打破沉默,也唤醒了她的记忆。
“啊呀!我狗狗还在家,何遇叔叔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去跟领居说一声。”
没等他回答,她就冲出去了,边跑边回头,“一定要等我呀。”
徐程看着她的身影蹦跳远去,走到何遇身边:“老大,要不要也上去看看?”
“感觉小穆心还挺大的哈哈。”他委婉地说,“万一有人在她家装了什么。”
见何遇没什么反应,徐程后知后觉想起,这个应该先回去办手续然后带设备来才行。
刚要作罢,一抬眼,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诶老大等等我啊。”
徐程小跑了几步,追上何遇。
他们来得慢一些,电梯从二十几楼下来,下到地库,然后才又返回载着他们上十七楼。
走出电梯,刚好看见两边住户的门敞着,女孩背对着电梯口,手里签了条五彩斑斓的狗绳,在跟对门说话。
领居是位热心的阿姨,满口应着:“放心吧小穆,我一定给你养得好好的。”
“谢谢阿姨!”
老大没动,徐程也只好安静站着。
听阿姨亲切的声音:“跟妈妈再见。”
看女孩蹲下来摸狗脑袋:“乖乖等妈妈来接你噢。”
大概是爱狗人士的同理心,今天的老大格外有耐心,但徐程有点耐不住,目光到处转悠。
走道灯光炫目,闪瞎人眼,以至于他竟然从何遇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堪称柔和的神情。
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对面啵唧一声,女孩亲了小狗一口,宠溺道:“拜拜何遇。”
何遇:“?”
徐程:“?!”
徐程:“!!!”
何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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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气死,全文完。
(不是
穆惜芮同学,在和心上人重逢的这天,一脚踹上了自己通往幸福的大门并说了句拜拜了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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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可能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穆惜芮的舅舅就是喻丞舟,她时而叫舅舅时而叫老喻,总之这三个都是一个人,后面若有提到小鸽子,那就是葛允兮,也就是她的闺蜜兼准舅妈(不过此时她还不知道,塌房片段在《愿为夜空星》里,这里不会写重复情节)
第04章
穆惜芮跑下来的时候,何遇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感受着急促的气息慢慢平稳,有点儿无所适从。
不是说好了要等她的吗?
又想到,他没有说“好”。
那也不算食言。
有点儿失落。
本以为经过一晚上的努力,两人的关系总算恢复了点,事实上是空欢喜一场。
穆惜芮慢慢走了两步,停在墙壁前,转身,靠着。
力气在刚刚跑上跑下的过程中全用完了,这会儿整个人都懒下来,没精打采地举着手机。
屏幕停在微信通讯录界面,最底端“#”那一栏,孤零零一个联系人,备注2057。
漆黑的头像,好多年没换过。
何遇的微信。
点进去,聊天界面绿油油一片,全是这边零零散散发过去的。
他倒也不是从来没回复过。
两年前的除夕,她编辑了一长段祝福,配上在郊外放烟花的视频,很罕见的享受到了分回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