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点开这个叫“小时屋”的朋友圈,基本上都是在推各种稀奇古怪的产品,并附赠店铺链接,比“时效增发剂”,使用过后春夏头发生长迅速,但在秋冬会有脱发甚至秃头的风险。
除了这种类型的产品,虞秋还在店铺首页上看到了“收好货”一栏,小时屋的卖家还在向外收货,不过他的货物是各种灵性的物品,毛发、血液,骨骼等,根据价值来定价。
虞秋看到成交量已经达到了几百单,底下有不少评论,有对价格满意的,也有不满意的。
「今年夏天脱下的毛卖给屋主,屋主的价格很公道。」
「孩子换牙了,原本想扔的,没想到可以拿来卖钱,宝藏店铺啊!」
「不是第一次和屋主合作了,价格越来越低[鄙视]」
……
虞秋翻了几条,没再继续向下翻,果评论是真的,她猜卖东西的可能都不是人,就是不知道这个屋主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
虞秋退出评论区,没再往下翻,否则就会看到有条评价是:
「正宗的僵尸血,价格低了。」
……
这时候,站台前停了一辆公交车,虞秋旁边正在玩手机的男生低头走进车里,虞秋顿了一秒,也跟着上了车。
车门关闭,公交车重新离开了站台。
车里的人坐了不少,只有零星几个空位。刚上车的男生已经找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了,虞秋在车厢里扫了一圈,对过道的一个乘客说:“你去里面坐,我坐外面。”
乘客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细眉红唇,眼眸漆黑无光,她用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虞秋,五秒后,乘客落败了,认命地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寂静的车厢里传来哗啦啦的摩擦音。
一直专注玩手机的年轻男生终于抬起头,好奇地往这边瞥了一眼,但只一眼,让他的视线顿住,刚才的乘客背后似乎有字,但因为时间短,他只看到“专用”两个字。
第41章 我是素颜
年轻男生这才认真地去看车厢, 一丝丝怪异感从他的心底爬了出来。车厢内过于安静了,而且很多乘客都低着头,双手搭在腹部或垂在两侧,没有一人玩手机。
要知道平常坐车, 至少百分之九十的人在看手机, 但现在一个都没有。
而且现在是秋天, 年轻男生竟然看到后排坐着两个穿着棉袄的人!
这怎么回事?
他心底的狐疑越来越多, 还有一丝不安悄然升起,他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外, 发现外面的景色疾驰而过,速度快到他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这个速度……
这绝对超速了啊!
从坐车到现在,连堵车都没有, 现在可是晚高峰!
他现在终于确定自己是上错车了,诡异的安静让他的心急剧跳动,身体也不知不觉抖起来。
大约是他抖得太狠了,身边的乘客缓慢地抬起头,僵硬地扭过脖子,他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年轻男生很长时间。
年轻男生注意到来自身边的视线,但他不敢偏头去看, 只僵着身体,过度的紧张让他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汗,喉咙也不自觉地吞咽。
忽然, 年轻男生听到身边略显僵滞的嗓音问:“谁给你、上的妆?”
年轻男生:“???”
与此同时,虞秋身边的女乘客也在问差不多的问题:“你的眼妆……是谁画的……好自然……”
虞秋:“我是素颜。”
女乘客呆板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羡慕来:“扎你的师傅……手艺一定很好。”
大约是话说得多了,她再聊起来顺畅不少。
虞秋偏头, 认真打量一下女乘客的脸说:“脸型很标准,是古典鹅蛋脸, 不过眉毛太细,眼睛太小,显得你脸大。”
女乘客很认真听着,望着虞秋露出来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一汪清澈的湖水,湖面偶尔荡起的涟漪能飘到她心底。
女乘客觉得虞秋的话很有道理。
虞秋翻开包,拿出自己经常画符的笔:“来,我给你画画。”
女乘客立刻把自己一张白惨惨的脸凑上来。
虞秋小心地托着她的下巴,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再捏坏了,然后手上飞快地再女乘客脸上勾勒起来。
有时候,画了眉毛和眼睛,就和整容没差别了,等虞秋停手后,她拿出小镜子给女乘客看:“是不是比你原来的好看。”
女乘客盯着镜中的自己,红嘴唇僵硬地往上提了提:“好看。”
两人这边的动静打破车厢里的沉寂,尤其离得近的前后排,有人回头,也有后排的乘客把脸贴过来去看女乘客。
近乎相似的脸上都露出点好奇来。
虞秋把笔放回包里,寻到之前上车的年轻男生:“你在哪下车?”
心态完全崩了的年轻男生忽然意识到虞秋是那个和他差不多上车的人,但他现在不确定虞秋到底是不是人,盯着虞秋瞧了半天,颤声说了一个地方。
虞秋转回身,对前方的司机喊道:“师傅,在庆水雅居停一下!”
司机师傅抬起了头,镜中映出一张惨白的脸,他红色的眼珠子盯着镜中映出的人影,声音幽幽地传过来:“不到终点不停车。”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车厢里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度,年轻男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下去,满脸惶然地望着虞秋。
虞秋不怂:“不停车你刚才为什么接人?”
司机只淡淡瞧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虞秋从包里掏出一沓灵符,捏着一端,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她也没说话。但是从灵符中溢出一丝又一丝的波动,公交车的车速缓慢地降下来。
驾驶位的司机师傅透过车镜,惊疑不定地瞅着虞秋。
虞秋只静默地望着他这个方向,一点也不着急似的。
车厢内依旧很安静,甚至隐隐有种对峙感。
其他乘客一声不吭,只呆呆地看着前面,唯独年轻男生觉察到来自虞秋和司机之间的诡异气氛,他现在也知道了,问题大约是出在司机的身上,他紧抿着嘴唇,但是上下牙床还是禁不住生理打颤,在寂静的车厢内尤为清晰。
司机瞥了一眼年轻男生,红色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惋惜来。等他再看虞秋时,又变得漠然和忌惮,声音冷硬地问:“庆水雅居是吗?”
虞秋笑着点头。
司机说完话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公交车停了下来,车门“嘭”地一声打开,似乎裹挟着司机的怨气。
不等虞秋叫年轻的男生,他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紧紧跟在虞秋身后,虞秋把他推到前面,让他先下车,自己转回头对冰冷望着她的司机说:“白坐了一趟你的车,太不好意思了。”
她脸上真情实意,司机有一秒信了。
然后下一秒,他看到虞秋抽出一张灵符来,说:“别的没有,只有灵符多,送你吧!”
接着,“啪”地一声把灵符拍在车门上。
司机:“?!”
很好,送厉鬼镇邪符,你可以。
虞秋下车后,司机恼怒地瞪了虞秋一眼,怒气冲冲地关上了车门。整辆公交车瞬间疾驰而过,快得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几秒后,彻底在视线中消失。
等公交车离开,年轻男生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现在阳光已经落下去了,虽然晚间天气凉,但是这和车厢内刺骨的凉意相比,已经算温暖了。
他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忍不住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虞秋转头和他说:“以后路上不要玩手机,上车前仔细看是不是自己要上的车。”
年轻男生连连点头:“我记住了。”以后他再也不敢玩手机了。他望着公交车离去的方向:“刚才的是鬼车吗?车里都是鬼?”
虞秋摇头:“不是鬼车,是纸扎车,里面的人除了司机都是纸扎人,人间烧的纸人都会聚在一起,然后被纸扎车拉走送到鬼的手中。”
年轻男生恍然:“我还以为烧的纸人会直接烧给故去的人。”
虞秋:“普通人没这个本事。纸扎车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拉活人,都是鬼司机起了歹心。等你回去后,多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虞秋说完,挥了挥手和年轻男生告别,男生等她过了对面的马路,才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忘要联系方式了!”
……
公交车停站的地点离虞秋的家约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虞秋没再坐车,直接走了回去。
到了客厅,发现桃夭和元明一妖一鬼正在看电视。
他们听到动静,纷纷转头来看她,元明飘过来,靠近虞秋嗅了嗅:“好重的阴气。”
虞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结果桃夭递过来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上了纸扎车……”
等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元明才接声:“我前两天也看到了一个纸扎车,不过两只鬼在车里打架,差点把车开河里去。”
说起这个,他又有些小羡慕:“我听路边的小鬼们说,开纸扎车的鬼都在体系内,福利待遇特别好,不知道他们还招不招司机。”
虞秋对如此上进的元明欣慰,非常周到地提醒他:“我听张至灵说滞留在人间的鬼其实管得也很严,都需要持证上岗,等改天我问问他去哪考驾照,技多不压身,等以后真招司机,你也能去试试。”
不过虞秋没想到还没等她抽出时间找张至灵,张至灵先联系了她。
这次见面在玉泉观,是张至灵挂单的道观,算起来这是虞秋第一次来,玉泉观闻名是因为道观的泉水,清澈甘冽,外人都传喝了玉泉观的泉水祛病消灾。
虞秋这次来喝到了用泉水泡出来的茶,对于尝过灵茶水的虞秋来说,没有太大的感触,不过玉泉观的泉水确实很干净,相对于外面的水,矿物质丰富,已经十分不错了。
虞秋在这里喝茶,不远处的书桌上,穆君岩正在翻书。
张至灵把大致事情和她说了。
整件事总结成一句话:纸扎车被鬼劫道。
而这纸扎车正是虞秋昨天晚上傍晚坐的那一辆,现在桌上放着她消耗过半灵气的镇邪符,上面的墨迹已经很淡了,没了太大的效果。
虞秋点了点桌子:“来的是个大家伙。”
张至灵点头:“鬼司机不是对手,要不是有你的镇邪符挡了一下,这辆纸扎车又被抢了。”
“又?”虞秋抓住了关键字:“之前被抢过?”
这时陶东阳披着月色进门:“是这个月的第三辆。前两辆纸扎车鬼司机毫无防备,车被抢,魂体也被打散了。不过都不是在H市,这是H市第一起。”
虞秋:“为什么要抢纸扎车?总得有个缘由吧?”
张至灵:“其实这些纸扎车都是早些年传下来的,说是被当时有本事的手艺人祭炼过。不过现在会纸扎术的不多了,技艺也失传,暂时还不清楚纸扎车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找到了。”从虞秋进门就没说话的穆君岩站起身,把手里的书拿过来。这本书看起来非常古旧,页面泛黄卷曲,有些字都不清楚了。穆君岩指着一页和几人说:“据说从前的老手艺人做一种非常厉害的纸扎车,可装百鬼,内里的结构用阴竹,外面的纸裹了百年的槐树汁。”
虞秋:“我知道阴竹是放在极阴之地生长至少五十年的竹子,竹身能藏鬼,韧性也很好,适合做鬼宅。”
虞秋曾经见过一名鬼修,随身带的鬼宅是用万年的阴竹。这里肯定找不到,几十年已经很不错了。
张至灵:“如果是这样,或许奔着阴竹去的,我记得阴竹能炼法器。要先弄清楚这边的纸扎车是不是和记载中一样用得是阴竹和槐树汁。”
陶东阳:“我来的时候让鬼司机把车停在道观外了,正好去问问他。”
……
H市纸扎车只有一辆,昨天晚上差点被灭后鬼司机立刻报了案,不敢自己开车,联系道协的人保护他。
现在他把车停在道观外,感受到里面恢弘肃穆的气息,鬼司机觉得无比安心。
他在外面没待多久,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道士,紧跟着是一个穿着深色西服的年轻人,最后一个踏出门的人和前几个都不同,步履轻快,红色的长裙在月夜里扬出一道漂亮的涟漪。
鬼司机倏地瞪大了眼睛,立刻打开车门飘了下去:“是你……”
虞秋盯着鬼司机的脸看,昨天晚上还是小白脸,现在被人抓花了,从鼻梁到额上三道血痕,还冒着血,可见伤势不轻。
虞秋:“昨天刚骗人上车,不久后自己差点遭了劫,报应来得太快。”
鬼司机:“……”
张至灵瞪着鬼司机:“你不是说这是高人见你有灾,送你的吗?”
鬼司机讪讪地笑了:“我这不是怕你们不管我吗?”他脸皮也厚,被揭穿后只尴尬一瞬又顺着竿爬上来:“如果不是我昨天忽然想捉弄一下人,还得不到高人的符……”说到“高人”他偷瞄一眼虞秋:“现在也早没了,也不能站到这说话。”
陶东阳没耐性听鬼司机胡扯,打断他说:“行了,我们来是想问你,你开的纸扎车是用阴竹做的吗?”
鬼司机摇头:“我上岗时间短,还不到十年,没听说过什么阴竹。”
看他这反应,显然连阴竹是什么都不知道。
虞秋换个问法:“你用纸扎车拉过百鬼吗?”
没想到鬼司机一脸警惕,随后使劲摇头,声音尖利地说:“没有!我是按章上岗的好司机,从不超载!”
虞秋:“………”
穆君岩忽然开口了:“他在说谎。”
鬼司机立刻瞪大眼珠盯着他,虽然没有恶意,但是血红的鬼眼还是很吓人:“你别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