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悔随主人,叛逆得紧,似乎要闪瞎在场所有人!
眼看齐晚寐成为剑下亡魂,然而就在此时,半空中啪的一声,众人皆是一愣。
齐晚寐她竟然被不悔铃闪了一巴掌。
然后,不悔端着个嫌弃老大爷的架势,飘回盒子中,咻的一声,盒子关上了。
它,自闭了······
没道理会是这样?
齐晚寐一激灵,难不成是她换了一具躯壳,不悔不认得了?
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在场之人,除了素来冷傲的东方衡和一向骚气的东方怀初外,其他人的表情格外精彩。
座上三尊面面相觑,座下修士议论纷纷,疑惑,怒然,失望,尽皆有之······
“她不是鬼婆婆!”
“这还用说,你是见过有哪个武器会打自己的主人的?”
“是呀,是呀,我就说嘛,她一慈眉善目的漂亮小道姑,哪里是当初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众人既是如此认为,那就顺水推舟,洗清嫌疑!
是以,齐晚寐开始发挥她停滞了十年的演技!
她掐了掐自己的腰,几滴眼泪跌落,哭天抢地起来!
“小女子先夫仙逝,本欲在笑面元君道观斩断红尘,皈依我道,”吸了吸鼻子,齐晚寐哭得更加梨花带雨,指着微微蹙眉的东方衡,“谁知,你,你们竟强行将我掳来,原来道门中人竟是如此沽名钓誉,见色忘道!”
东方衡嘴角一抖。
“无知泼妇,你休要胡言,败坏我道门清誉!”东方伯常年食古不化,格外注重颜面,此番被气得脸色铁青,引得身侧的萧清和看不下去,直接按住了他的手。
“东方掌门,切莫生气。”
如果说齐晚寐是个假笑大能,这位萧清和就是真笑祖宗。
江湖人称萧笑脸的他一向热衷当和事佬,这一回自然也是要下场灭火的。
“想来还是我下属不是,阿沁这回抓错人,给您平添了烦忧,还请见谅。”
旁边的素情和萧清和乃至交好友,点了点头,素来少言的她也在示意别跟小辈计较。
眼看齐晚寐就要蒙混过关,哪里知道旁边却有修士站了出来。
“等等!魅鸟重现人间,聚集清水村,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世间除了鬼婆婆,谁还能招来魅鸟?”
有人附和道:“鬼婆婆一向巧舌如簧,诡计多端,要控制自己的武器轻而易举!”
“对!而且鬼婆婆擅长抽魂入木,移魂引灵,保不齐这小道姑就是木头造的活机甲,鬼婆婆重生的假皮囊罢了!”
声音一毕,呲的一声,筋骨分离的声音炸响!
齐晚寐低头一看,猩红色的明净如一把利剑横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血洞汩汩。她愕然转头,对上了一张满是冷漠戾气的脸。
“阿沁!”
在场的东方怀初和萧清和几乎同时喊出声,已为时已晚。
齐晚寐已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重重倒下,身侧的东方衡由始至终,未给过一分眼色。
耳畔嗡鸣声作响,她听到齐沁一句冷厉的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夜已深了,香雪海的明正殿内,各大道门的人已散场,香雪海的雪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两个东方氏小修边一边拾掇着地上的血渍,一边唏嘘不已。
“哎,可怜这小道姑了,无端被冤枉成是鬼婆婆,这齐沁也是狠啊!就算小道姑是鬼婆婆,好歹也是自己玩从小到大的师妹,出手都不眨眼的!”
“你怕是不知道她两之间的纠葛吧,比话本还精彩呢!”
“怎么讲?”
“这齐沁当年也是天赋异禀,道门中数一数二的翘楚,她义母,也就是早年齐氏的已故掌门齐沅音,原本是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她的,这鬼婆婆一出现,宠爱和掌门之位都没了!你说,她两又不是真亲戚,叫得亲而已,这样偏爱,换谁谁不难受!”
“这就杀人,不至于吧······而且我还听说,齐沁跟鬼婆婆关系那是真的好啊!”
“江湖传言啊,是因为齐沁后来发现,自己的杀母仇人竟然是齐氏双仙!”
“齐沅音和齐沅光?她义母和鬼婆婆的娘亲啊!”
“对,所以啊,十年前,太湖半步多一战,你以为齐沁为什么会置身事外?最后又怎么会投靠琅琊萧氏?众生皆苦,都躲不过,恩怨情仇四个字啊。”
“两位小哥哥,在八卦什么呢!”
门口处,一袭水墨罗裙的少女探出个头,约莫十四五岁,头上那枚东方家标配的白梅玉簪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快与我说说!”
两位小修士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小师妹啊,你可吓死我了!”
“你啊,又溜出去玩,要是墨梅小筑那位能侥幸能熬过今晚,你就有继母了,有你受得了!”
“啊?”少女惊愕道,“狐!狸!精!啊!”
墨梅小筑里,齐晚寐缓缓睁开眼睛,想起齐沁那一条穿胸而过的红绫,肝胆俱寒。
为何她会变成这样?
齐晚寐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重活一世,鬼婆婆臭名昭著,实在不该拉齐沁下水,齐沁离她越远越好。
齐晚寐垂眸看着胸口处的伤,已被人包扎得一丝不苟,已无大碍。
如今鬼婆婆的嫌疑已被完全清洗,该不会有哪个白痴再怀疑她的身份,也算是因祸得福。
齐晚寐仔细打量周遭的一切,陈设家具虽说不是奢华金贵,但是纤尘不染,古朴素雅。
最令人发指的是,屋内摆设都严格遵守“七”原则,茶杯,毛笔,字画皆是以七为数,这就跟出家的公主殿下一样,就五个字,虽素但讲究。
在这样一间房间里,除了地上新添置的木炭暖炉,以及墙上那面极丑的笑脸面具,竟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世间这样奇葩的屋主,齐晚寐只见过一个!
等等!
齐晚寐不敢确定,不由推窗而看,屋外,白雪皑皑,满院的墨梅盛放,生机盎然。
整个香雪海白梅遍地,独有一处墨梅满院,奇葩至斯,无与伦比。
那便是······墨梅小筑?
东方衡的小院!!!
整个人瞬间就直了,畏冷的齐晚寐拢了拢衣襟,赶紧穿上鞋袜开溜。
不经意间,瞥见桌角一碗蒜汤,正冒着热腾腾的暖气,她停住了动作。
她记得,十年前,东方衡是辟谷练剑的,没人敢送东西来墨梅小筑。这东西,该不会是他亲手做的吧?当年他做的东西,敢吃的人,就要做好重新投胎做人的准备。
现在呢?
“吃了会不会死呀?”齐晚寐嗅了嗅,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十年了,厨艺总该是有长进的,而且她平生有三大爱,吃蒜,数钱,雕木头,这醒来就遇到真爱,不试一试,就亏大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闷下。
竟意外······还不错。
“这东方家魔鬼家规,每日一碗冬虫草御寒,曾苦得人三魂震荡。现在嘛,东方衡这老朽木终于有些长进!”
齐晚寐惬意地擦了擦嘴角。
她扫视一圈,准备开溜之前顺点细软,可她转了一圈屋子,却恨不得把刚刚的长进二字吞回去!
东方衡除了文房四宝,自己临摹的书画之外,就是些附庸风雅之物,中看不中用!气得齐晚寐一脚踹开了一个箱子!
砰,箱子打开了。
一卷泛黄宣纸画滚落而出。
宣纸画皱巴巴的,像是早先被水渍浸湿过,画面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画的是什么。但是宣纸下有一样东西却顷刻抓住了齐晚寐的视线——一柄机甲剑,名为满意。
它铮铮发光,鸣鸣啜泣,阔别主人十年,一朝得见,刹不住情绪,看来满意还是比不悔有良心,还是认得出她的。
满意,满意,当年之所以取名满意,是因为这柄机甲剑令人甚为满意!
齐晚寐拂过剑身,感慨万千,毕竟这柄武器承载了齐晚寐太多的第一次,甚至贯穿了她整个人生。
第一次,在父母手把手的教导下,刻出第一柄可伸可缩的机甲,伸可为长剑护己除妖,缩可成匕首刻刀,雕刻百态机甲。
第一次,握住它和齐沅音学着齐氏剑法,谆谆念着家规理训,满堂长辈对她寄予了殷殷期望。
第一次,拿着它和齐沁捣毁好几个山魈窝,齐氏上下赞其前途无可限量,将来定与齐沁并肩成为第二代齐氏双仙。
甚至,第一次,用它杀了人······
那年,齐晚寐十岁,修真道门百家受东方氏相邀,参加东方伯十五岁独子,东方衡的授剑之礼。齐沅音作为掌门身体抱恙,齐晚寐随父母应邀出席,可谁都没有想到,本该是一个道门神圣的授剑之日,却成了阴月冥宗报仇的血洗之夜。
此事说来也是因缘果报。
修真道门一向与阴月冥宗势不两立,一边是道人,一边是狐妖。
一个以杀妖护民为己任,一个以吃人称霸为乐。
可月老像是喝醉了一般,在两边牵出了一段缘,还是段孽缘。
多年前,阴月冥宗的狐君白姬对东方伯求而不得,冲冠一发为蓝颜,只身一人上了香雪海,大开杀戒,最终被以东方伯为首的四大世家联手封印在香雪海后山的囚妖谷数年。
众人万万没想到,就在授剑之礼的那天,白姬一朝破印!
修真道门与阴月冥宗再度对战,白姬落于下风。眼看就要落败,她竟孤注一掷,挖出了狐族世代相传的魅骨!
世人皆知,魅骨乃阴月冥宗开山老祖上古狐帝的心骨,寄生于历代狐君魂魄之中,对于狐君乃无上至宝,可对人族却是少利多害。
魅骨可生死人肉白骨,灵力强大没错,但同时魅骨因吸纳世间邪灵怨念已久,早已暴戾嗜血。若嵌入生人之魂,宿主必将日日夜夜要承受噬魂碎魄,敲骨砭肉之苦,且魂魄不灭,魅骨不枯,终有一日,终成嗜杀狂魔!
而当时白姬瞄准的,正是东方伯的儿子,东方家族的第一百零七代传剑人——东方衡。
那天,血色染地,白姬做梦都没有料到,就在快得逞之际,一把明晃晃的剑头穿过她的腹部!
那是一柄继承了长辈对晚辈期许的崭新机甲剑。
一片血色中,齐晚寐神色淡定,抽剑入鞘。
灼灼日光之下,东方衡看着眼前的十岁女孩,清正果决,明媚飞扬,心头不知为何突然一颤。
可就在这走神的瞬间,白姬一手抵住了齐晚寐的长剑,而另一只手却贯穿了齐晚寐的心房!
待白姬抽手而出,星星点点的黑气已萦绕在齐晚寐的全身。
最后,一点点汇聚于她的心房之上,从心房肌理到体中魂魄,一点点蚕食着齐晚寐的道门清气。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魅骨。
针刺般的疼痛引得齐晚寐眉头一皱!
在场诸人皆是瞪大了双眼,包括一向毫无任何情绪可言的东方衡。
那时候,齐晚寐仅仅只有十岁,举手投足,已承正派风骨。
可惜的是,如此本该是恣意嬉笑的年纪,却为了救人,竟阴差阳错被白姬种下了魅骨,落得个凄惨下场。
癫狂,嗜血,终将成魔成了她的宿命,而这原本就不该是属于她的。
十岁的孩童懂得什么英雄大义,舍己为人,她还没那么伟大。她只是记得,齐氏家训有言,持剑之人,必得仁心仁术,有救无类。
那是齐沅音和齐沅光对她的谆谆教诲,是刻出第一把机甲剑时,要她时刻谨记的话。
那天之后,所有人连番上阵,始终都无法化解魅骨的力量,就连齐母齐沅光也被魅骨邪煞之气感染,嗜杀成性。
这种时候,外面却炸开了锅,各大道门之人竟要求处置齐晚寐母女。
一个十岁幼女刚刚斩杀了一个妖族恶人,却因被种下魅骨而遭众人所弃。
一片厮杀呼喊中,一人一剑,腥血飞溅,齐晚寐的父亲段风楠背着妻子齐沅光,抱着女儿,抵挡千人之剑,杀出了重围。
齐晚寐一家从道门翘楚成了道门祸害,仅仅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齐晚寐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做了对的事情,却要承受最坏的下场。世间事,七分正常,三分荒唐,她偏是倒了大霉,占了机率最小的后者。
屋内,烛光摇曳晃动,齐晚寐目光凝沉,嗤笑一声:“可笑得很呐!”
她感到万幸,心头这颗魅骨在她重生之后,尚未完全苏醒,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时时刻刻饱受折磨,担忧自己哪一天成为丧魂失智,嗜杀狂魔。
只是,看着手中暗暗发光的满意,齐晚寐有感世事无常。
当年,满意曾救东方衡一命,也曾夺走东方家的长辈温世怜一命。
她能说什么?
说她是冤枉的?
他信吗?有人信吗?
谁会信一个邪魔外道呢?
如果信,当年他还会对濒死的晚玉袖手旁观吗?
齐晚寐自嘲道:“你留着它,是想以此警戒自己,遇人不淑吧。”
往事不可追,只能做好当下。
齐晚寐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无脸怪幻化成的三寸木偶,却发现早已不翼而飞。
更糟的是,这门,还被人用禁制给锁起来了!
“他娘的!”齐晚寐踹了一脚门,却没想到,门比较坚强,她的脚肿了。
痛得一蹦一跳时,门外,忽然传来守门的修士的声音。
“小师妹,小祖宗啊!别呀,少衡君说过,谁都不能靠近这!”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星期六福利,提前更了!
第5章 狐面机甲
“不行!我老爹一定是金屋藏娇了,你别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