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门外的丫鬟一瞧见那并肩走来的新人,不敢耽误半分,转身就跑进院里,脆生生通禀着:“老爷,夫人,少爷和少夫人来请安了!”
这通禀声一起,整个院里的丫鬟仆人都为之一凛,心里是三分震惊,三分恐惧,余下四分皆是好奇。昨日隐约听说少爷没气了,怎么今朝又活了呢,难道话本子里常说起死回生,确有其事?
黛瓦白墙外,一袭红色绸绣牡丹平金团夏裙的陆云烟,神色郁闷地跟在男人身边。
身着浅檀色袍服的钟离灏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回头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禁好笑,“还在生气?”
陆云烟:“……没。”
钟离灏:“谁知道你醒那么早,孤就回冥界处理些事罢了。本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可见你睡得像头小猪似的,便没搅扰你。”
陆云烟瞪圆眼睛:“谁像猪了!”
钟离灏但笑不语。
陆云烟说也说不过他,谁知道他会中途离魂回冥界,而她恰好醒了,还以为他又死了。
幸好小黑冒了出来,及时告诉她原委,不然她肯定以为昨晚的一切是一场梦,她真的跟尸体睡了一晚上。
俩人步入院门,陆云烟还有些紧张,毕竟县令夫妇可是往酒里下毒,想要她性命的。
来到古代近一个月,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命如草芥,无权无势一孤女,好似谁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目光不由投向身旁之人,纵然他现在这副凡人身躯形销骨立,但因躯壳里的灵魂不同,也显现出一种清贵风流的气度来。
如果不是遇到他,自己这会儿应该已经糊里糊涂中毒了吧。
这般想着,她心底又添了几分感激。
钟离灏察觉到她的目光,稍稍偏头,“怎么?”
陆云烟怔了怔,避开视线,“没什么。”
钟离灏眉眼淡然,交代道,“等会多听少说,莫要惊慌。”
陆云烟知道他的意思,轻点了下头,“好。”
说话间,俩人就被丫鬟引进了厅堂内。
老话常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王松柏虽只是个小县令,但在万年县扎根十余年,家私颇丰。厅堂内摆着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名家字画,黄花梨木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两侧座屏金线银绣,富贵无比。
王县令和王夫人端坐在两侧,其余六个女儿和女婿按齿序排座,满满当当一屋子人,无数双热切又好奇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进来的两人。
这阵势叫陆云烟心里直打退堂鼓——好多人啊!
钟离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直接迎上前去。
见到活生生的儿子,王县令夫妇俩都难掩激动。
王夫人更是按捺不住站起身,热泪盈眶地朝钟离灏扑过去,“儿啊,娘的心肝儿啊!”
钟离灏眉头一皱:“……”
陆云烟怔了怔,当看到男人僵硬的表情以及那轻微抽搐的眼角,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只见钟离灏伸手拦住王夫人的靠近,故作虚弱,转身开始咳嗽。
王夫人一见,果然没再上前,满目担心道,“懿儿,怎么又咳起来了?可是哪里不舒坦了?”
钟离灏咳了一阵,有气无力道,“无碍。”
王县令忙道,“夫人,你别挡着,先让懿儿坐下再说。”
王夫人反应过来,一叠声说是,又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花,“我这是太高兴了,懿儿,你快坐下,别累着。”
说完,她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新媳妇身上,“懿儿媳妇,快扶着你夫君入座。”
总算有了存在感的陆云烟压低眉眼,一副做小伏低的乖顺模样,“是。”
她扶着钟离灏到右侧坐下。
王夫人也坐回上座,飞快地打量了儿子儿媳一番。
自家儿子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就算他现在瘦得跟鬼一样。至于儿媳妇嘛,的确是个桃秾李艳的小美人,就是眉眼太过艳丽……长这么漂亮,要是勾得儿子夜夜贪欢,那儿子身体哪里吃得消?瞧瞧,自己那几个姑爷,眼睛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瞄。不行,这两日可得寻个机会敲打她一番。
王县令倒没多关注陆云烟,而是盯着儿子的神态举止,瞧着的确有活人气儿,就是神态有些不一样了,许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人多多少少也变了些。但只要活着,那便是好事!
王府的六个女儿和女婿,也是各怀心思盯着夫妻俩。
一瞬间,陆云烟感觉她和钟离灏就像是两个误入狼窝的羊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