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了一口气,试图劝道,“你若不喜待在这小小宅院里,孤可寻个借口,带你四处游历,你也一样能够看遍山河。”
陆云烟轻咬了咬嫣红的唇瓣,闷声道,“不,我想去玄天派。”
午后跟老道士告别时,老道士告诉她,今年十月中旬,玄天派会举办四年一度的选拔大会,她可以去碰碰运气,没准就被选中入门了。
她既有根骨,有《凤翎玄功》,有地图,为何不去试试?试一试又不会怎样。大不了失败,再老老实实回来苟着。
“你一定要去玄天派?”
陆云烟硬着头皮,迎上男人灼灼的桃花眼,沉沉嗯了声。
钟离灏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哪怕孤不允?”
陆云烟用力掐了掐掌心,尽量克制着心头慌张,“……你说过,我在人间几十年,可让我随心意而活。”
霎时间,屋内的温度降了下来,阴嗖嗖的冷风刮过,就连暖黄色的烛火都变成了幽幽的冷蓝色。
他在生气。
陆云烟咽了下口水,说不慌是假的,她腿肚子都软了。
大脑飞速运转着,一会儿吐槽自己真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竟胆大包天敢跟冥王顶嘴,一会儿又怂兮兮地想着,他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把她灰飞烟灭,碾得渣都不剩了?就像收拾之前那个金斗仙师一样。
她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殿…殿下……”
她嘴唇轻颤着,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神色惊慌地打量着身前美若妖孽的红袍男人。
钟离灏眼尾往上挑着,冷冷清清乜了她一眼。
陆云烟试图求饶,然而才说出一个“我”字,就见男人抿着薄唇,抬手挥了一下袖子。
下一刻,什么阴风、鬼火、凉意,统统都随着他消失不见。
脆弱的火焰虚虚摇曳两下,屋内一片静谧,仿佛他从未来过。
陆云烟一时错愕,他这是被她气跑了吗?
还是,他决定不搭理她,由着她自生自灭了?
这个男人的性格实在太阴晴不定了,她完全摸不透。
轻轻叹了口气,陆云烟熄了灯,自己爬上了床。
大红的床帷放下,身边没有旁人,床榻都变得宽阔。陆云烟自我安慰着,这样也挺好的嘛,她想怎么躺就怎么躺,也不用挨冷受冻,不用缩成一团,可以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然而,她这一晚却是失眠了。
满脑子都在想钟离灏为什么不让她去修仙,难道仅仅是顾虑她的体质不好,或者觉得她没这个必要?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想不出答案,她又开始思考,钟离灏这会儿是去哪里了?惹他生气的后果是什么?他会不会小心眼发作,把她丢到十八层地狱,摧残她的眼睛和精神?
各种念头糅杂成一团乱麻,理不清,捋不明,糊里糊涂就到了天明。
陆云烟强打着精神去给王夫人请了个安,回到广兰院,无事可做,索性关上门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已将近傍晚,余晖遍天。
她伸着懒腰往外走,刚绕过隔扇,就见一袭石青色锦袍的王七少爷安然平静地坐在次间的榻边。
听着屋内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看过来。
“……!”
陆云烟伸懒腰的动作猛然一顿,旋即换做一副老实巴交的笑脸,“殿下,你来了?”
今天竟然来的这么早,而且看他这副淡然的模样,好像是不生气了吧。
她心里暗暗松口气,却见那王七少爷站起身来,朝她拱手道,“王妃娘娘认错了,我是黑貊,不是殿下。”
陆云烟一怔,有些尴尬,“是小黑啊。我刚醒,眼睛还有些花,没仔细看。”
小黑站的笔直:“无妨。”
稍缓两息,他又道:“殿下虽没来,却让我替他向娘娘问句话。”
传话?
看来钟离灏还气着呢,不然也不会连面都不露,叫小黑当传话筒了。
陆云烟走到长榻边坐下,拎起天青色兰花纹茶壶,自顾自倒了杯水,“他要问什么话。”
小黑正色说:“殿下让我问娘娘,可还是想去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