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带头冲锋的部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打这么久仗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形!
看着郑氏家主府正门大开,众人都面面相觑,这郑家又是想耍什么鬼把戏?
“管他的呢,咱们冲将进去,活捉郑濂可是大功一件!”
“先围起来再说,去禀报一声女郎,怕不是又有什么诡计!”冲锋将领实在是怵了郑濂那些层出不穷的坏水儿!
听着外面的冲喊声,郑濂身着月白儒衫立在后园的一处亭台之上,今日怕是他大限之日,他没有多惶恐,反而觉得有些尘埃落定之感。
时知在后方听到士兵形容的荥阳城内此刻之景,她知道这是郑濂在邀请她前去。
士族素衣披发是丧仪打扮,郑氏族人这是在为家族或者郑濂提前举行哀悼。
“去把郑濂人带来。”时知大概是知道这一出是唱什么了,只不过他邀请她就要去吗?一个阶下之囚还没资格邀请她。
“女郎,还是属下亲自去一趟吧。”白雀实在不放心郑濂这人,他必须提前看一下,以防那厮耍诈。
郑濂看到来人是白雀也没失望,反而笑了笑:“此情此景,的确该濂过去拜见崔女郎。”
之后白雀对他的搜身和检查郑濂也都很配合,这样顺从的郑濂不但没让白雀降低警惕心,反而在考虑要不要直接结果了他,省得待会儿在女郎面前耍花招,可他知道时知心中一直有心结,或许见到郑濂这心结也能放下。
“待会儿你若敢耍花招,我保证不光会杀光掉郑氏五族,就连你郑氏家庙和祖坟我也会让人炸平!”世家那一套可困不住他这样活在阴影中的人。
“放心,我还指望你家女郎大发慈悲,自然不会做出蠢事。”郑濂倒是颇欣赏白雀这性子,可惜这是别人家的人。
时知看着被五花大绑捆进营帐的人,嘴角上扬,白雀果然懂她的心思,她一点也不想让郑濂体体面面跟她见面,哪怕对待外敌她都能给一分颜面,可对郑濂她一点都不想当体面人!
“白雀,把人扶起来。”她不习惯跟趴在地上的人说话,但她也没说要给人松绑,大家都这么熟了,也就别装那一套了。
“一别经年,世妹风采更胜往昔。”郑濂站直了后,看着眼前的女郎表达了自己真心的夸赞。
时知也在仔细打量他,认真的回道:“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仍旧喜欢挂着这样虚伪的笑容。”
郑濂的笑容依旧:“没办法,面具戴久了,就长在脸上了。”
“事到如今你我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可叙,今日要见我到底为何?”时知懒得再和他废话。
“临死前总得交代一下后事,想来想去这世间竟然唯有世妹能让我托付了。”郑濂这话是认真的,他此刻的确无人可托后事。
时知气笑了:“你不会不知道这世上最想你死的人是谁吧?”
郑濂平静道:“所以我并不求你能网开一面,甚至也不曾自绝任你羞辱,所有罪孽我都甘心一人承受。”
“你觉得把你绑过来就是羞辱?那你是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羞辱!”
“一切罪孽我都愿意承担,崔女郎尽可把所有惩罚都加注给我这个罪人,在没赎罪前我也绝对不会自绝。”说完郑濂结结实实跪了下来。
时知看着郑濂沉默半响才道:“你想要什么?”
郑濂回答的很直白:“饶郑氏族人一命,他们很多人此生连荥阳都没出过,郑氏家主府图谋的事他们别说参与只怕连我的面都没见过两次。”
“你是想说他们是无辜的?”时知冷笑。
“即为同族,享受家族庇护,若我功成,他们自然也享受荣光,所以谈不上全然无辜,可他们也罪不至死,我会把家主府这一脉全都除族,自此荥阳郑氏不再有我这样的罪人,他们也不再有我这样的同族。”
郑濂不会天真的以为时知会完全不为难郑氏一族,可留旁支一些性命总不难。
“哪怕我把他们都归入罪奴贱籍?”对世家之人来说这可不比死了强。
郑濂垂眸:“若是如此,他们也不会苟活。”
明白了,这是求她把没有参与图谋的郑氏族人保留良籍,给他们存一丝生机。
“郑氏家主府的嫡脉呢?你选择舍弃了他们?”时知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荣光时都是受益者,此刻城破家灭那接受这般结局也是他们的命。”他自然也是想救的,可定他们生死的人不在他。
“天下恐怕再没有比你更识时务之人。”永远都能选择出最保险最有利的那条路。
看郑濂一副老实听话的模样,时知动了动手指:“留那些人的良籍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一直都很好奇几件事……”
“女郎尽管问,罪人郑濂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郑濂的回答很上道。
时知走近郑濂,蹲下与他平视,缓缓道:“靖州之事后,冤魂可曾入你梦?”
听了这话,郑濂的眸子缩了缩,最终他还是低声道:“落子无悔,这罪孽虽百死难赎,可我别无选择。”
“你倒是聪明,知道此刻再说些一时糊涂后悔的话反而让我反感,可我一直不明白,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真觉得我是个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