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旺不敢回头,只觉得肌肉紧张,后背僵硬。
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形象,他甚至想跑起来,远远地逃离现场。可他穿着军服,即便转业了,依然代表着部队。
田大旺昂首挺胸,迈着大步。
心说,何处长交待的任务太艰巨了,别的还好说,就是女学生太过热情,让人紧张冒汗。
这一幕,被站在人群后面的一位青年男子尽收眼底。
他朝台上扫了一眼,就紧走几步赶了上去。
“田同志,等一等!”
田大旺听到有人喊,就停下了脚步。
青年男子追上来,客气地说:“田同志,您还记得我吗?”
“您是?”田大旺瞅瞅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穿着咖啡色毛呢西装,留着三七分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风雅。
可他没有印象,不晓得见过此人?
青年男子却很激动,伸出手来,热情地说:“田同志,我姓白,叫白奕雄。上次工商联代表开会,您在台上讲话,我在台下坐着……”
“哦,是白先生啊!”
田大旺握住了白奕雄的手。他想起了商会募捐名单,就有白奕雄先生。
“田同志,这是我的名片。”
白奕雄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烫金名片,双手递过来。
“好的。”
出于礼貌,田大旺接过来。心说,这是一位进步人士,接下名片也无妨。
“田同志,您去忙,我就不打搅了!”
白奕雄见好就收。
他对田大旺观察良久,早就想找个机会接触。上一回人多,没捞着说话,这一回把名片递过去,算是搭上了线。
田大旺转了一圈。一切正常,秩序良好。
他回到主会场。
何处长有事,先回去了。赵科长来接班,就拉着田大旺去拍卖现场。
拍卖现场在东南角。搭着高高的台子,铺着红地毯,还挂了一圈彩色气球,拉着彩带,布置得很花哨。
这时候,拍卖活动正在火热进行。
一张长条桌子,铺着红色灯芯绒布,摆着一件件拍品。这是十多位知名人士,从家里拿来的,说凑个趣儿,扩大一下声势。
“女士们,先生们,第五件拍品,景泰蓝花瓶一对…….”
拍卖师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白手套,拿着拍卖锤,彬彬有礼。
田大旺扫了一眼。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社会名流,不管是男士还是女士,穿着打扮都很时髦,不像是赈灾,倒像是来搞社交活动的。
他觉得好像变了味儿?
可工商联代表提倡这个,说沪上是一座金融商业城市,眼界开阔,交际应酬是难免的。而他们这些转业干部都是土包子,对时髦的东西不懂,也不感兴趣。
田大旺不由得蹙着眉头。
赵科长见了,促狭地笑了笑。
“建国同志,这是工作……”
“……”
田大旺何尝不明白?可心里还是别扭。
新中国是为劳苦大众服务的,不是为了这些商人和资本家的利益。可现在要讲团结,跟工商界人士搞好关系,尽快恢复生产。
跟田大旺不同,赵科长对拍卖饶有兴趣。
他是本地人,以前做地下工作的,经常跟商界大佬、伪政府官员打交道,很有交际手腕,也很圆滑。可工商处大部分都是转业干部,行事果断,作风硬朗,相处起来有点格格不入。
赵科长开玩笑说:“转业干部只懂得打仗,不懂得经济。”
言外之意,搞建设还得靠本地干部。
这也是南下干部和本地干部的矛盾之处。为了缓解,南下干部即便看不惯,也不得不融入。时间久了,难免会受到影响。包括何处长在内,都在强调要团结,要搞好关系,不能太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