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贵女闻言微微颔了颔首,当下面上不由有些惋惜,却也并未再多问,反倒是四公主冷哼了一声,“在大魏那么久,都不见你身子有恙,怎么偏偏自从来了大梁,你的身子开始不适了?”
四公主睨了姜凝一眼,想起前几日的九转养颜膏,而后便又对着一侧宫婢吩咐道:“去请大夫过来瞧瞧,免得说本公主苛待了下人。”
迎秋忙应了声,正要退下,便又听姜凝在旁说了句,“不必劳烦公主,奴婢脸上不过是些小伤,将养些日子便好,奴婢想起为公主制的香露还未做好,奴婢这便退下了……”
姜凝说罢起身便要离开,谁料姜凝还不待迈开步子,便见四公主已像阵风似得出了凉亭,只余下那略带几分欣喜的话声,“太子殿下……”
正准备回去的姜凝,在听到太子殿下这几个字后,瞬间便僵了住,只觉得双腿简直半分都挪不动。
她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如何都未料到竟会在此处撞见萧钰。
这里不过是个寻常驿馆,他若有事相邀,直接派人递帖子传召便是,又缘何竟会亲临此处。
姜凝还在呆愣之际,萧钰已阔步入了凉亭,四公主很是喜出望外,此时一双眸子都有些亮亮的,又不自觉的含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态,“殿下为何会过来?”
林盛在旁解释道:“殿下今日特来寻成王殿下,有要事相商,倒是不巧,成王殿下并未在驿馆内。”
姜凝一时愣在原地,眼下不用瞧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强烈的视线,她贝齿轻咬着下唇,心头不由有些发凉。
萧钰出身皇家,生来便天然带着一股当权者的冷漠矜贵,眼下那双凤目又染上了几分寒凉,一时仿佛连这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四公主在旁应和着,“五哥哥向来便是如此,殿下若是想见五哥哥,直接命人来传便是,又何故亲自跑着一趟。”
林盛在旁陪着笑脸,“公主有所不知,殿下今日不过是路过此地,便想着来寻成王殿下叙叙话,公主不必见外。”
见萧钰坐了下,四公主正欲为萧钰斟茶,谁料她才拿起茶壶,便听萧钰声音透着几分冷冽,“不是有婢女在吗?”
四公主手一顿,瞬间便听懂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当下见姜凝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处,不由低声呵斥了一句,“还不快过去奉茶?!”
姜凝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她心头虽是百般不愿,可也知道,眼下为了不惹人起疑,她只得装作若无其事。
茶水刚送来,此时还微微冒着热气,她斟了杯茶,而后将那琉璃瓷杯递至了萧钰身前。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就在姜凝以为萧钰不会接时,他却忽而伸手接了过,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倏而碰了她一下……
姜凝抬眸,却见萧钰对他浑然未理,好似不曾相识。心头却不由暗忖,他这到底是何意……
四公主瞧着姜凝这般赤裸裸的在勾引太子,一时不由有些心急,当下便道:“再去备壶热茶来。”
姜凝闻言简直是如释重负,她微微福了福身,正欲退下,谁知却忽被萧钰唤了住,“为何见到孤便要走?”
萧钰一手握着琉璃杯,语声虽不疾不徐,可林盛却还是能明显觉出主子这是震怒了,当下立在一侧,头不由埋的更低了。
四公主瞧着太子这般态度,心头却也不由愈发迷惑,太子为人素来冷漠,对她更是少言冰冷,却缘何如今会对一个婢女这般挑剔……
姜凝怔在原地,还在一筹莫展间,便见有小厮来通传,说是成王殿下到了。
成王行了一礼,而后便状似不经意的瞧了姜凝一眼,轻声提点道:“太子殿下来了,还不快去备些茶点来。”
姜凝对上成王的视线,素来沉静的眼底多了几分感激,屈膝行了一礼后,当下也未顾其他,起身便出了凉亭。
萧钰瞧着两人那无声的默契,握着那琉璃杯的手,指节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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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姜凝心头却还是很不安稳,可更多的却是懊恼,她甚至还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处露了马脚,引得他人猜忌。
或许那日她不该去帮六公主,或许她不该再回长安城,更或许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萧钰……
她想查清娘亲的死因,她贪恋那点仅有的亲情与关怀,可是如今,似乎她都不会再拥有了。
姜凝收拾好了东西,屋内又恢复了初时来的模样。她扮成了男子模样,瞧了瞧窗外的夜色,而后便熄灭了烛火。
今晚夜色有些发暗,她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可谁料屋子里却忽然多了个人,满屋漆黑,她跌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鼻尖是熟悉的清冷梅香。
姜凝登时便推开了那个怀抱,一抬眼,便撞上了一个幽邃的眸子,心头不由一沉。
见她对他避之不及,萧钰眸色不由愈发晦暗,他粗粝的手掌擒上了姜凝的皓腕,宁静的夜里,低沉的嗓音乍然响起,“为什么?”
萧钰的身量本就高出了姜凝一头,此时步步朝她靠近,简直压迫感十足,他周身冷戾的气息愈发强烈,姜凝低垂的睫羽不由轻轻颤了颤。
她见过他的雷霆手段,也知道他平生最是厌恶欺骗与背叛,昔日那些阳奉阴违的朝臣,一个个都落得了抄家夺爵的下场。
她甚至毫不怀疑,他或许会直接便拧了她的脖子。
想到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死路一条,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那份惧怕倏然间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