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萧萧道,“我现在只是这么个想法,起码明年是走不成的——”
一年的时间,易水寒想想,够用了,他也要把朝堂的事务放一放,把王府安顿好,随风萧萧这个不正常的女人,走天涯去。
他翻开一本玄武国的地志,“这个国家名叫玄武,在我们的东北方向,极寒之地,传说一年四季大约有一半的时间被冰雪覆盖……最有意思的是那里的土质是——”
风萧萧接茬,“黑色……”
“对,你怎么知道?”
“我提前翻看了一遍。”她中学地理上学的东北黑土地,北大荒变成北大仓,大约就是那一片了。
易水寒继续耐心地讲着,“那里的人都得穿厚厚的兽皮来抵御天气的寒冷……”
风萧萧坐在凳子上搓着手,歪着脑袋,认真地听着。
好一会儿,等易水寒抬头,那个人竟趴在矮桌子上睡着了。
他轻轻放下书册,看着这个和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的女子,眸中火光刹那。
他站起身,除了胸口还有点疼痛感,头不晕了。
他抱起她,她本能地往胸口那里靠了靠。
风萧萧忘记告诉易水寒,那些老师让朗读课文的课堂上,她总是容易被催眠……
把她抱到床上,脱下鞋子,盖好被子。
他望着她,然后探向胸口,轻轻说道,“我,还是愿意当你的钱袋子!”
第126章 风萧萧猜他中了慢性毒
风萧萧一觉醒来,刚刚明明还在教室的堂屋,怎么躺到了卧床上。
小兮在身边,“小姐,我从大杂院回来了。”
擦了擦眼角,“哦,义母大家都好吗?”
“好好好,最高兴的是孩子们,一听说要读书巴不得今日就来!”
每个人都有求知欲嘛,何况孩子们喜欢他们的萧萧姐。
风萧萧坐起身来,探了探门外,小兮知她心中所想,“王爷走了……”
然后小兮道,“今日看王爷脸色不太好,像是病了。”
风萧萧想起学堂里他的病态,心里的谜团聚在一起——
新婚夜点火,果然是挑战了他的极限。原来他的身体,确实见不得火。
易水寒金命,金和火本就是相克的,风萧萧并不认同迷信说法。
童年受过关于火的一些致命打击,但这也只是心理原因之一。
莫非,他的身体寒凉,不是因为性情冷淡?
风萧萧想起一个特别遥远的故事:
古代一个皇帝爱吃鱼,一个意图谋反的大臣在捕鱼的那条河上游,种了一片毒草。
十年时间,水质有轻微的毒,再传染到鱼,再到那个皇帝的口中,一般的银针试探不出来,最后那位皇帝因毒入骨髓,而亡。
会不会有人蓄意谋害他?而且是很早之前就开始的。
“小姐,小姐,别发呆啊?”
“小兮,易水寒怕火恐怕不是怪癖!”
“小姐,小姐,可是王爷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我也只是猜测,你不要去林峰那里问长问短?以免引起他的误解。”
“小姐,就林峰,我都不敢提火这个字,他护他王爷和什么似的。”
风萧萧下地,喝了一口温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她都睡了多久了。
风萧萧紧了紧衣领,王府,王府,有什么猫腻?
易水寒不喜花,毒不从花中来;易水寒不熏香,毒不从熏香来……看他的症状,自幼时便中了慢毒,唯一肯定的就是王府有问题。
林峰自小伴随着易水寒长大,可他就没有一点症状。
顾不上流言蜚语了,小院旁边不是还有一家小院要租售吗?让易水寒到那边住,哪怕他误会自己对他别有用心也好。
想到这里,风萧萧看着整理床铺的小兮,“好妹妹,快别忙了。”
“小姐,你有吩咐?”
“记得我以前买过的几本医书带到院子里了。”
小兮嘻嘻笑着,“你等着——”
风萧萧翻看着那些医书,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中医皮毛。
她真正想看的是关于毒草和制毒方面的书。等易水寒过来,她找个借口向他借去。
易水寒回到府中,人一直恹恹没有精神,他还是第一次在风萧萧面前出丑,想想,都怪自己不争气的身体。
府里的大夫应声前来,“王爷,又不舒服了?”
他搭脉,道:“王爷脉象不太平稳,估计休息一下便好。我开一些安神的药。”
“好。”易水寒躺在雕花床上,看着空出来的那一大片,心绪万千。
他探向胸口,自言自语道:当你的钱袋子最好。
一会儿药熬好了,林峰端来药,“王爷,今日这是?”
他今日没跟王爷去小院,打理府中的事务。“林峰,本王见火了,所以——”
“王爷,你怎能——”
“本王想,总不能一辈子避火,毕竟——”毕竟风萧萧冬日特别需要火。
林峰看着王爷的神情,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只有风萧萧才会引得王爷如此,“王爷,你何不趁机告诉她,你的身体天生见不得火?”
“不必,我睡一觉大约就好了。”
林峰掩上房门,站在门外。
他自小侍奉王爷,没人比他更清楚王爷所受的常人不能受之苦。
传言,王爷惧火是因为其母妃葬身火海的阴影,其实是因为王爷的身子生来惧火。御医和府中的大夫都如此说。
加上王爷是金命,金火相克,御医和大夫的话大家便信以为真。
大皇子府中,易少坤正在赏歌舞,饮酒作乐。一到冬天,他就特别开心。
一个婢女揽在怀中,“王爷,就这么喜欢冬天?”
「那是」,他亲吻了婢女的脸,“冬天才有小棉袄替本王取暖。”
说着就要去抓婢女的腰,“王爷,你好坏……”
“那你喜欢不喜欢本王坏,喜欢不喜欢……”
“王爷,小声些,别让侧妃听见——”
“怕什么,她若敢对本王指手画脚,凉王妃就是她的下场!”
易少坤是皇长子,比易水寒长五岁,封为寅王,十九岁便娶了侧妃,正妃之位一直空悬,引得无数像往上爬的臣女向往——包括风萧萧的那三位风姿绰约的姐姐。
一挥手,跳舞的女子们纷纷退场,易少坤抱着他的贴身婢女「取暖」去了。
易水寒躺在床上,每年冬天对他来说都是最难熬的,府中清冷,身体寒凉,他早已习惯了。
想起风萧萧把王府比喻成「冰窟窿」,喊他「冰山」,其实还是很贴切的。
想到今日她坐在自己腿上的那种乖巧温顺,他又觉得自己胸痛头晕也值得的。
迷迷糊糊睡着,他看到火光中走出来一个人,“寒儿,寒儿……”
“母妃,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母妃向他跑过来,易水寒欢喜地张开双臂,“母妃……”
他忽然瞥见了母妃的半张脸,血肉模糊,筋骨可见,“啊——”
他惊叫着坐起身来,林峰推门而入,“王爷,王爷……”
易水寒睁开眼睛,手一摸,额上全是汗,“林峰,本王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母妃半张脸毁了,像鬼一样。”
“王爷,属下不去门外了,就在这里守着。”
易水寒歪过头去,想到梦中的情景,心有余悸。
母妃已经去了十五年了,在府外的日子极少梦见了,没成想一回府就又梦见了,大约触景生情吧。
安神药或许起了作用,易水寒一会儿便睡着了。
林峰呆呆坐着,想着若风萧萧知道王爷身体这般,会不会对王爷多一些关照。
想起王爷的叮咛,他又不能把王爷的身体之疾说出去,连小兮都不能。王爷何苦呢。
第127章 你是我们的萧萧姐夫吗
“当当当——”小兮敲响院子杨树上挂的一个铜钟,院子里正在玩耍打闹的孩子,飞回他们的学堂。
风萧萧清了清嗓子,当老师,她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别说,还有点小紧张。
“孩子们,不,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的萧萧姐就变成了萧萧老师,教你们读书写字。”
几十双小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风萧萧,“希望你们通过这一个冬天的学习,能掌握常用的一些字的写法,会写自己的名字,能喜欢上读书。”
小兮坐在孩子堆里,她也要和孩子们一起上课。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她转身拿起毛笔在悬挂的宣纸上写下「五行大陆」四个大字。
风萧萧想起小时候的第一节 课,我们生活的地方是地球,我们是中国人!
风萧萧抄起杨树枝做的教鞭,「五行大陆」,孩子们异口同声「五行大陆」。
易水寒不知何时站在了学堂门口,风萧萧当老师太投入了,没有发现。
她看着风萧萧循循善诱的样子,想着平日里她的张牙舞爪强词夺理,原来面对孩子时,她可以如此和蔼,如此温柔。
为了不让孩子分心,他去了院子,等着这节课后由他上的武术课。
“王爷,风,风先生,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哼,有样学样,你要是站在那个地方也可以做到。”
林峰连连摆手,“我不行……”
他有些担忧,小兮也要开始学读书写字了,万一有了学问看不上他怎么办。
易水寒看着林峰微皱的眉头,“林峰,平日里我送你的那些书读了还是没读?”
林峰摸摸脑袋,“读了,读了——”其实还都崭新的。
“你若是不求上进,他日小兮饱读诗书,和你没了共同语言,你说——”
“王爷放心,我这次一定发奋读书,发奋读书。”
易水寒重重拍了他的肩膀,“嗯,压力不小。”
林峰看着王爷脸色如常,想到昨日王爷经历的种种,心有余悸。他想好了,此后要乖乖听王爷的话,他让读书他便好好读书。
易水寒闭着眼睛,听着学堂的朗朗书声,想起幼时太傅都比他们学生多,好像挺无趣的。
风萧萧使了个眼色,小兮去院子里敲打铜钟,“当当当——”
孩子们像出笼的鸟一样,从学堂飞了出来。
易水寒看着那一张张的小脸,想着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风萧萧省银子,租一个大一些的院子多好。这样孩子活动起来也能跑开。
风萧萧握着一卷书出来,那样子还挺文静。
易水寒上前,“风先生,风老师,上课的感觉如何?”
风萧萧随口道,“美的很,易水寒,你不知道我以前还挺抵触这个职业,现在轮到自己做了,才一节课,就觉得口干舌燥,苦口婆心——”
易水寒轻笑,“你以前不是说自己喜欢去体验各种人生,正合你意!”
风萧萧看他,脸已经不再苍白,“你,你好了?”
“好了,不过是闻不得烟熏味,不足挂齿——”
他说的云淡风轻,风萧萧听的后背冒汗。
林峰和小兮正在为谁敲钟的问题争论不休。
“小兮,让我来敲钟,这活儿本来就是男人干的……”
“林大哥,小姐说敲钟有一种仪式感,我想敲——况且你也不经常在!”
“那,只要我在你告诉我时辰,我来敲……”
小兮为难的,“这——”
易水寒走过来,“敲个钟还争辩不休,我来定,上课小兮敲,下课林峰敲。”
两个人这下谁都没意见了。
风萧萧望着院中高高的杨树,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她母亲给她缝制的香包包被姐姐们扔到了树上,是白剑飞一跃而起,为她取下来的。
那时候她比这些上课的女娃子都要小,白剑飞就和这些小一些的男孩一般大。
“想什么呢?这么愣神?”
“你说人会不会忘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易水寒收起玩笑的口气,他的小时候伴随着母妃的笑容和泪水,“印象深刻的不能忘。”
风萧萧指着杨树,“我在宰相府的偏院里也有一棵杨树,比这一棵还高……小时候,我一不开心就爱和杨树说话……”
然后她道,“我母亲当年给我缝制的一个香包,我记得成亲那日带上了,后来发现没有带——想回去取,没有机会了!”
易水寒抬眸,“红色的?”
风萧萧讶异,“你怎么知道?”
易水寒支支吾吾,“想想,也是红色的,难不成给你缝制白的,黑的香包,瞎猜的。”
他望向墙角,掩饰着面上的尴尬。
红色带着黄穗儿,绣着兰花花,易水寒现在还能想起那个香包的样子,他见过很多的香包,那个红色的香包只算得上雅致。
他之所以记忆深刻,还是因为那张粉嘟嘟的脸。
易水寒又转头看风萧萧,这个眼前大大咧咧的姑娘还是当初的小女娃?
人在成长,也在变化。自己这些年性情冷淡,身体僵硬,又何尝是当年的那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