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如此,这夫妻二人之间还要有所保留吗?
交代完了该交代的,司空引便让她退下了。
含烟摇摇头,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说的也许就是这种心情。
不过她此时的心情却比在苏家当差时要好上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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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徊香居开业的日子。
司空引虽未前去,但还是砸下许多银子给自己的四间首饰铺子打排场。
皇家亲自下场经商本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更不提这铺子背后的主人是当朝长公主。
里头东西的价格的样式司空引又早早就让人散布出去。主人的身份和东西的价格一比对,徊香居的开业可谓是噱头十足。
有不少人猜测去到铺子就能一睹长公主真容,亦有不少人是听说泼墨大家徐怀兴先生和徊香居合作出了一套首饰,又有真迹挂在铺子里展出,是以过去一睹为快的。
人总有从众心理,徊香居的人流一起来,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愁卖。
芷花芷月将一切都给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用她再操心什么。
司空引在家里躺了一天,中午用完膳,她的驸马先忍不住,出去凑这徊香居的热闹了。
下午的时候,陈剑琢回来了,手里提了一袋她最喜欢的木子鸡。
芷花芷月今日都是不在她身边的,司空引不免心中也有些好奇了。她掰了只腿,边吃边问:“我那铺子生意如何?”
陈剑琢汗颜:“我本是想去支持下盈盈的生意的,可是里头人挤人,弄得我一身是汗,那东西抢也抢不到。”
司空引点点头——抢不到就对了,第一批的簪子全是限量,京城又不缺有钱人,那些世家贵族的小姐,想的从来都是「可以不戴,但不能没有」。头几天的生意,出现这种盛况也是她意料之中。
至于买回去的东西会不会得她们喜欢,在京中掀起一股新的风气,就要看她簪子本身的质量了。
“我要你支持我生意做什么?你们陈家上下,我都送过一份意思过了……”她问,“人既然这么多,没有人趁机作乱吗?”
陈剑琢摇头:“天子脚下,又是皇家产业,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的。一些小矛盾小摩擦倒是有,不过都是因为买东西的事儿,最后也被你店里的伙计调解好了。”
司空引放了心,她铺子里头的人多半都是由她身边听用的几个直接调教出来。她本还担心这么短的时间出不了成效,如今看来倒是她杞人忧天。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陈剑琢又道,“我见那些衣着稍稍好些的小厮丫鬟,来替主子跑腿的,一次买一百套的都有……盈盈,这是为什么?”
在他看来,就是府上有再多的人要送,几十上百套的买也太夸张了些。
司空引失笑:“驸马果然是不太懂女人的。”
“对女人来说——尤其是不缺钱的女人,这些精巧新奇的小玩意儿,哪怕是不戴在身上,只摆在府里,也能让人看着高兴。本身那套盒好看又不贵,整整齐齐摆个几十套,不是让人成倍的开心?”
陈剑琢听罢十分认真的思索了好一阵,最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女人的这种心思,他实在是不大能理解的。
司空引微微一笑:“驸马,你信不信,若我铺子里第一批货都照这个势头卖完了,市面上就会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从已经买到手的人家手里收购?”
“这是为什么?”陈剑琢听得更迷糊了。
二手的木头首饰,会有人收?
司空引并不作答,这一一解释下来,没个大半天的功夫是说不清了,她如今吃饱了,可是困得很。
她眨眨眼睛调笑着问他:“驸马,你不是说送我开业礼物?”
“这不就是吗?”陈剑琢目光落到桌上的油纸包。
盈盈也太能吃了,明明午膳才过了没多久,这会儿又吃进去一只鸡大腿,一块鸡翅膀。
她成日里又闲在家里不动,怎么也不见胖呢?
陈剑琢忍不住想掐掐她的脸。
“就这吗?”司空引又拿手捻起一块鸡肉,故作不悦的样子瞪他。
陈剑琢失笑:“自然不是,只是还需要盈盈给我些时间再想想。”
屋里的气氛闲适下来,好似是个很平常的一天。
但傍晚的时候,含烟一脸惊恐的敲开了司空引的房门。
她道:“主子,大房二小姐出事了!”
第119章 求娶
大房二小姐?那不就是陈静知……
司空引想了片刻后方才明白了。陈静知给自己这首饰铺子帮了这么大的忙,今日她多半也会忍不住去凑个热闹。
只是自己已经叮嘱过她,叫她在外遮掩面容,行事低调些。
若实在要暴露她和那香簪的关系,也得使用化名,这样能免去一些骚扰烦恼,她怎么这就出问题了呢?
“怎么回事?”陈剑琢从一旁屏风后面出来,他方才去取屏风后面的书,是以含烟进来时一时没有注意到。
他这个未嫁的妹妹出了问题,他自然也是着急的。
含烟眼神闪了闪,最终落在司空引身上。
“你说吧。”司空引道。
含烟这才开了口:“主子,是芷月师傅从城西铺子那边递过来的消息。二小姐下午去城西铺子那边逛逛,不巧遇到凤唐居的东家竹公子,二人就着簪子上的香气攀谈起来,竹公子识破了二小姐就是在徊香居背后的调香师,随后不由分说,竟要……竟就在铺子门前摆下一地金银,说与二小姐一见倾心,要求娶她!”
“荒唐!”陈剑琢冷喝一声,“要求娶不上门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不是公然为难二妹么?我这就将她接回来就是了。”说罢抬脚就要出去。
“你等等……”司空引喝住他,“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这样杀过去,岂不是坐实了徊香居背后的这位调香师就是你陈家的人?”
陈剑琢愣了愣神,显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司空引耐着性子解释道:“静知是与我合作,我自然要给她分红的。她在我铺子里挂的是「扶香娘子」这个称号,也方便她自己积累一些名气。现在外头还没有人知道扶香娘子就是你二妹。”
陈剑琢拧眉道:“可是……”
司空引自是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转而看向含烟:“二小姐出去时,可有遮掩面容?”
“有的。再说二小姐素日里出门就少,拿面纱一遮,无人认得出她。”含烟这些日子里已将陈家个人的脾气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
“你看,静知自己是个稳妥的,你这样过去反倒坏事。”司空引看向陈剑琢。
“主子,坏就坏在这里呢……”含烟急了,“正是因为二小姐出去时遮掩了面容,那竹公子说对她一见倾心时,二小姐故意说自己容貌丑陋,面纱下的皮肤全是脓疮,恶心不堪,以此为拒。
谁知竹公子听罢根本不以为意,只说两个人在一起,志趣相投才是最最紧要。这么一番花言巧语下来,二小姐她……”
“二妹还动心了?”陈剑琢面色更黑了。
含烟呼出一口气:“仿佛是有些,师傅说,二小姐像是有几分犹豫的……”
陈剑琢听罢,抬脚又要往外走。
“陈剑琢,你给我回来!”司空引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揪住他后衣领,又给拖了回来,“静知不可能答应他。她背后是陈家,就算她再糊涂也知道这事得过了她双亲的意思,她不是糊涂人!”
长公主还有这么彪悍的时候?
含烟在一旁看的都傻了。
“你听我说——此事除了我,陈家的人万万不可露面……”她道,“你可知这凤唐居的东家竹公子是个什么人?”
陈剑琢看向她:“我只知道凤唐居……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做的全是大户人家的生意。难道盈盈你也……”也觉得那姓竹的是二妹的良配?
司空引摇摇头:“正是如此,你二妹和那竹公子绝无可能。竹绍晖确实是个翩翩公子,但他孤身一人,身后完全没有家族势力支持。
一个在京中几乎没有底蕴,又如此年轻的少年郎,能将生意铺得这么大,背后没有人相助,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经她这么一说,陈剑琢很快的冷静下来。
“盈盈,你的意思是……”
“据我了解,凤唐居背后很有可能是于家。”司空引话并不敢说得太满,这都是她靠上辈子的一些经验在猜测罢了。
竹绍晖这样的小人物,若不是此处在她的铺子里出现,她两辈子都是记不住的。
陈剑琢低头思索一阵,喃喃道:“这么说,这是于家针对陈家而来……”
“那不一定,于家未必知道扶香娘子与陈府之间的关系,也许只是出于利益考虑,想把扶香娘子这么一号人物抓在自己手里罢了。”
“所以驸马你一露面,反而对陈家更不利,但我是徊香居的掌柜,我去的话倒是合适的。”
“你……”陈剑琢眼神飘忽不定,“你去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司空引笑了一下——怎么驸马如今也开始病急乱投医,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只管在家里等着我将静知带回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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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暮色倾辉。
城西永兴路上的徊香居门前人山人海。
凤唐居的东家竹公子求娶坐镇徊香居的扶香娘子,这条消息经过一下午的发酵,早已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其中更有甚者添油加醋道,这扶香娘子生的丑陋不堪,甚至五官不正,但竹公子非但无半分介怀,甚至还放言此生非她不娶。
老百姓们津津乐道:都说感情这东西,从来就没有突然而至,但竹公子与扶香娘子因香结缘,一见钟情,从他摆在徊香居门前这一大箱一大箱的聘礼就可见一斑。
司空引一路上听着这些传闻,眉头深深蹙起。
竹绍晖会是良人,她看到未必。
马车能远远眺望见徊香居的紫檀大门时,已被人流围得半步行进不得。芷花芷月听到消息匆匆挤过来为司空引开路,她才得以行到铺子前面。
远远的,她们听得一道男声。
“扶香姑娘,竹某不想为难你,你若不愿见我,只管派人上前来告诉我姑娘家住哪里,我改日定然备礼上门,三书六聘,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
啧啧,还真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见屋内没有回应,竹绍晖又开口:“扶香姑娘,请你原谅竹某今日的这点小自私。竹某弱冠之年,府中干干净净,一心扑在生意上,从来不识情爱滋味。
今日见了姑娘,只一面就生出想要与你相守一生之冲动。竹某知道今日对姑娘多有得罪,但竹某更知道,若娶不到姑娘,竹某定然后悔终生!”
第120章 不如合作
这番话下来,司空引站在一边都快为他拍手叫好了。
这个竹绍晖,不愧是京城中一流的生意人,讲起话来顶顶聪明。
三言两语,一个醉心事业,专一长情的形象,就被他完美的立在了自己身上。
这里面有几分真假,司空引不敢妄下定论。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竹绍晖为自己的这番说辞花费了许多心思。
眼见周围围观的老百姓都被他这番话鼓动起来,司空引上前一步,到他跟前道:“竹公子,在下正是徊香居大掌柜,扶香娘子是我引荐而来。有什么话,我们不妨进去说?”
徊香居拢共有东南西北四间铺子,管理铺子的掌柜也只能称是小掌柜。
此刻一听大掌柜亲自前来,围观群众纷纷伸长了脖子看,想一睹这掌柜娘子的真容。
竹绍晖抬了头,见身侧女子头戴帷帽,刻意压沉了嗓音,让人猜不出年纪。但长公主身边的两位双胞胎婢女却对她很是恭敬,是以心中也信了几分。
他点点头,知道此时不是再扭捏的时候,将身后一应小厮随从留在门外,跟着司空引的步伐进了徊香居的大门。
虽然门外人山人海,徊香居里头却清冷的很,这些看热闹的百姓,将真正想上门买东西的客人都隔绝开来,同样也让人进退不得。
司空引秀眉微皱,脸上的不愉已很是明显。
她不相信,竹绍晖在干出那种事的时候,就没猜到如今的后果。
二人行至内堂,里头有一处专供议事用的小屋,一落座,店里伙计就来上了茶。
屋内一阵沉闷,谁都没有说话。
司空引半掀开帷帽,忽然对着外屋那探头探脑的身影道:“别看了,进来吧。”
此时的她不再刻意遮掩声音,嗓音一听便知是个清丽少女。竹绍晖又看见她掀起帷帽时露出的光洁白皙的下颚,心中愕然不已。
徊香居的这个大掌柜,应该也同那一对双胞胎宫女一般,是直接在长公主身前听用的。却没想到,也是这么年轻。
戴着面纱的陈静知讪讪走了进来。
司空引一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她落座。陈静知坐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如同一只小白兔,视线却不自觉的往竹绍晖的身上瞟。
司空引见这一幕,心中对这二人的关系有了些数——恐怕下午扶香娘子和凤唐居的竹公子坐在此处,聊的很是投缘呢!
帷帽下她的面上不带一丝笑容,出来的嗓音却是清丽甜美:“竹公子,咱们都是生意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扶香娘子是我家中远亲,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她的婚事是她爹娘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想看的。竹公子骤然求娶,我不可能将她就这样交给你。”
她顿了顿,微笑道:“何况——扶香娘子根本无意于公子。”
竹绍晖听了这话,面不改色。他本就不觉得求娶扶香娘子是件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