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失去意识时,身子忽然一轻,有道声音贴在她的耳边:“你想活下去吗?”
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如同山间缭绕的云雾,这云雾弄得她的耳垂有些发痒。
沈姝无意识地往旁侧偏了偏头,心想这是个什么问题,谁不想好好活下去。
大抵是她太久没有回答,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轻了些,微微上扬,带着疏懒的尾音:“嗯?”
沈姝被扰得失了几分睡意,只是眼皮仍旧沉沉,她微皱了眉,带着睡意应了一声。
那道声音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很想看云霞吗?”
饶是好脾气,沈姝也有些不耐了,她的头微微一偏,带着些气恼哼了一声。
温桓的睫毛微颤,垂头瞧着沈姝。
睡得可真沉啊。
沈姝的手垂落下来,正压在他受伤的左手上。他的伤处被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已经麻木的痛又鲜活起来。
温桓没有移开手,就着这个姿势,从袖中取出把小刻刀。
他把玩着手中的小刻刀,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云霞有那么好看吗?”
石室静寂,无人答他。
半晌,他将沈姝的手腕移开,缓缓站了起来,自乌木的桌案上削下一截木料,缓缓刻了起来。
屋室中没有烛火,他仅凭感觉,刻得便慢了些。左手的伤口受了力,重新渗出血来,有些发颤。
温桓换了个姿势,让左手借了些力,只是这样一来,伤处的情况便更糟了些。
他顿了顿,想,说不得明日她瞧见,会生出几分心疼。
刀刃刮过木料的闷响回荡在狭小的石室中,没多久,榻上之人有些不安稳地动了动。
温桓的眉心微皱。
方才不是还睡得安安稳稳的,连他的话都懒得回答。
小姑娘可真是麻烦。
虽然这样想着,他手下的动作还是放得轻缓了些。
然而,沈姝睡得依旧不安稳,石室阴冷,她方才又被梦魇了一回,现在正是将醒未醒之际。
听着她的呼吸乱了起来,温桓的心中也生出几分烦躁。
他迟疑了一会儿,走到榻前,脱下外袍,兜头罩了下去,顿了顿,又把袍子往上挑了挑,留下个气孔。
她的睡相似乎不怎么好,盖在身上的被子被蹬落了一半。
少年站了一会,俯下身,把垂落的被子往上拽了拽。
他从四五岁时就没蹬过被子了,温桓有些嫌弃地想。
周遭安静下来,也没有那么冷了,沈姝终于安稳地睡了过去。
温桓心头的烦躁总算平复下来。
他重新坐回桌边,继续雕琢起那块木料。
石室中没有日夜之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那块木料雕好,双臂发僵,左手的伤处已经痛得失去知觉。
等一切结束,他拍了拍那木雕小鼠,朝一方墙角指了指。小鼠利落地自他手心跳下来,自往那处角落去了。
温桓起身走到榻前,沈姝仍在睡梦之中,不出所料,被子又被蹬掉了一半。
她睡得安静乖巧,温桓忽然便生出了些捉弄之心。他靠得近了些,拿走盖在她耳畔的外袍,小声道:“下雨了。”
沈姝蹙起眉来,眼皮轻颤。
不过,她似乎睡得很沉,没了声音,很快又要陷入昏睡。
温桓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下雨了,很大的。”
这一次,沈姝终于被惊醒,茫然地坐了起来:“下雨了吗?”
温桓无声地笑了笑。
沈姝按了按额角,意识到温桓是在戏弄自己,她的嘴角抽了抽,心想,幼稚鬼。
温桓直起身来,一本正经同她道:“你昨日不是说要把床榻让给我,结果我回来时,便瞧见这里被你占了。”
沈姝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似乎确然有这么回事,于是小声道:“不好意思。”
石室中响起愉悦的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