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这台词过于经典,沈姝从善如流地接完,皱眉瞧了眼少年手上狰狞的伤口,“把手掌摊开些,我给你上药。”
“你不怕?”温桓饶有兴味地瞧着沈姝。
“人固有一死。”
说完这话,沈姝觉得自己大义凛然极了。
其实她没这么大义凛然,她死了算是任务失败,没能成功救赎温桓也算任务失败,结局都一样,就是从头来过,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得痛苦上一点。
当然,最好还是不用痛苦上一点。
少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倏而松开手。
沈姝松了口气,瞧见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由蹙起了眉。
少年淡淡移开了视线,沈姝以为他怕疼,动作都轻了许多。
其实温桓只是有些不习惯。
他需要这种痛,唯有疼痛才能让他产生还活着的感觉。
小和山被烧成一片焦土,什么都没有,幸亏沈姝知晓此次任务,预先备下了伤药。
她打好结,瞧着少年额角沁出的冷汗,认真地替他吹了吹伤处:“疼吗?”
温桓转头看向她,瞳孔微缩。
很快,他站起身来,走过遍地断壁残垣,青色的袍角染上血迹和尘灰。
温桓停在了一处废墟前,地上还能瞧见几片散落的琉璃瓦,在日光的映照下散着五色的光,与周围的一片倾颓格格不入。
看得出,这里曾经是一处华贵的宫阙。
他垂头看了一会儿,跨过断木和瓦片向深处走去,最终停在一具尸骸前。那尸骸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蜷曲的手掌里似乎握着个玄铁腰牌。
温桓说:“这似乎是我的父亲。”
他蹲下身,自尸骸手中抽出那只腰牌,正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小和山三字,背面则是是一个虚字。
温桓用了“似乎”两个字,事实上,也的确是似乎。
除了每年一度的祭礼上隔着人山人海遥遥一见,他与温虚几乎没打过照面。
他此前记不清温虚的面容,此后也不会见到了。
沈姝不知该如何宽慰,半晌,拍了拍他的肩头:“别难过。”
温桓开口:“难过是什么?”
这话冷硬又带着些讥讽,沈姝直接略过了,瞥了眼他的手:“还疼吗?”
温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对那伤处疼不疼其实不以为意。然而,听到面前之人话中的关切,鬼使神差地,他摇了摇头。
“那便好。”沈姝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欢喜。
温桓没再答话,径自起身离开。
沈姝起初以为他只是四处走走,可直到夜幕降临,温桓仍没有回来。
山间的夜晚很冷,天边的冷月被云雾遮得晦暗不明,远处时而传来一两声昏鸦的啼鸣。她坐在一片断壁残垣间,四周是遍地焦尸,又弥散着不散的血腥气,让此地平添了些森然鬼气。
坐了这许久,沈姝已经快把曾经读过的鬼故事悉数回忆一遍了。
她叫系统:“你还醒着吗?”
系统还醒着,但想起下午时分的一糕之仇,它很是高傲地哼了一声,继续装睡。
沈姝欲哭无泪。
有夜风自远处吹来,地上的团团黑影时不时晃动两下,烧焦的圆木碌碌滚动,发出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
沈姝索性紧紧闭上眼,拿手捂住耳朵,尽管如此,她仍忍不住胡思乱想。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物质决定意识,我是物质你是意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正当此时,不远处传来枯叶碎裂的声响,声音愈来愈近,不多时,一只手停在她的肩头。
沈姝觉得自己被生活狠狠欺骗了。
她一把握住那只手,果然,那只手掌一片冰冷,不似什么活人的温度,不过倒是修长,骨节分明,不得不说,这鬼的手生得不错。
沈姝先发制鬼,凶巴巴道:“你得做个友善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