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之正在说话:“昨晚我梦到阿姊了,她说,阿行,这里好黑,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的眼圈有些红,看上去是在难过。
听到脚步声,沈姝回过头,同温桓招了招手,无声地冲他比了个口型:“楚行之心情有些不好。”
温桓在心底轻嗤了一声,他并不关心什么不相干之人的痛苦。
不过,瞧着沈姝眸中的担忧,他将这声轻嗤咽了下去,漫不经心地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是地狱中贪食他人苦痛的妖鬼,可沈姝却不是。
所以,等有朝一日,她瞧见他的真实面目,大概只会觉得厌恶。
或许就会同那只小白猫一样,离开得毫无眷恋。
温桓在桌边坐下,想了想,朝楚行之略一点头。
楚行之朝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继续讲了下去。
卫让摇了摇扇子,桃花眼微眯,觉得这场面简直诡异至极。
沈姝朝温桓笑了笑,推了碗热气腾腾的粳米粥到他面前,小声说:“我想你大概不喜欢吃甜腻的红枣银耳羹,便叫小二上了碗清粥。”
温桓抬眸看去,果然,其他人的碗中都浮着层红枣银耳。
粳米粥热气腾腾的,他弯了弯唇角,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楚行之终于讲完了他的梦,他顿了顿,忐忑开口:“我阿姊是不是...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喉头哽咽,有些说不下去。
席间一片沉默,温桓面无表情地舀起一勺粥。
楚行之的阿姊活不成了,而且,他最好祈祷着他阿姊得了个痛快。
南巫族的手段,温桓再清楚不过。
能活下来的,大都成了见不得人的怪物。
最后,沈姝轻声安慰:“会好起来的。”
楚行之垂头“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安慰有多苍白。可有时候,当一个人走投无路之时,能听到一声安慰,总要好过一些。
沈姝极轻地叹了口气。
昨晚温桓和卫让将事情细细梳理了一番,又发现了不少疑点,用过早膳,四人商议了一番,准备继续去茶楼打探消息。
今日茶楼中来了位说书先生,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幸而四人来得早,下头尚且有空桌。
沈姝拈着粒蜜冬瓜鱼吃,温桓垂着眸,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吃。
上头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今日我们要讲的,正是这桃花朝的由来。”
沈姝被温桓看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碟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小声问:“你是想尝尝这个吗?”
温桓收回视线,拈起一粒,却没有吃,只拿在指间把玩。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话说,这天上有位桃花神女,生得好看,心地也善良,一日,这桃花神女下到人间,本是想游山玩水,这一游,却游出段姻缘来。”
说书先生在此处停下,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吊足了台下众人的胃口,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桃花神女遇到了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她生出恻隐之心,将少年带了回去,损耗自身修为,救回了他一条性命。少年的眼睛见不得光,神女遍寻仙草,只为让他重见天光,一来二去,两人也生出情愫。”
“可等这少年张开眼,神女却发现有些不对。”
台下众人纷纷问:“何处不对?”
“这少年生着一双异瞳,乃是妖鬼之象。”
沈姝端着杏仁茶晃了晃,对这故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其实就是市井中最为寻常的故事,大概只是幕后之人信口编来骗世人的,着实有些无趣。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想问温桓,却发现他幽深的眸光落在说书先生身上,似乎听得很是出神。
他的手搭在桌沿上,因着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沈姝微微一怔,没有打扰他。
说书先生已经讲到了尾声:“自古正邪不两立,尽管少年尽力遮掩,桃花神女仍是得知了真相。今日这书便说到此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众人议论起来,有人抱怨这说书先生忒会吊人胃口。沈姝笑了笑,转过头,却发现温桓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