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得一字回复,但苏晋是重诺之人,只要他应承下来,便不会更改。
赵明檀吁了一口气,提起裙踞,踩着马镫,登上马车。
苏晋看着那抹翩跹的身影,抬腿走到车旁,伸出手,低声道:“明檀,可喜欢木雕?”
赵明檀愣愣地盯着伸至车窗、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心静静躺着一只木雕小人,栩栩如生。
是她的模样。
“这是你雕的?”赵明檀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苏晋抿了抿唇角:“嗯。”Ding ding
“哇,厉害!没想到大人的手如此巧,胜过世间能工巧匠。”赵明檀拿着木雕小人,笑眯眯地不吝夸赞。
苏晋绯丽唇瓣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你喜欢,便好。”
一顿,又道:“明日,登门。”
“明日?”赵明檀希望将亲事快些落定,可也没想到这般快,何况……
“可是,明日我要参加皇后娘娘设的簪花宴。”是继后下的帖子,赵明檀虽不想参加这些宫宴,却不得不去,不能拂了继后的面子。
苏晋眉锋微动:“我知道,下午登门亦可。”
赵明檀想了想,道:“好。”簪花宴设在上午,她下午应该可以离宫。
苏晋薄唇翕动,似有话想问,但唇角抿了抿,又将腹中的疑惑尽数吞回。
他怕打破这一刻的美好,也怕错过这一次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就算男女两情相悦,婚事也不会这般急迫。何况,明檀年初刚及笄,不必如此急嫁。
赵明檀眼珠微转,抬手取下自己的发簪,递给苏晋:“来而不往非君子也。”
“这支比染血的精致,贵重,也更得明檀喜欢。”
赵明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吩咐香柳驾车离开。
苏晋低头盯着发簪,勾唇一笑。
那一笑,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潋滟风华,勾人心魄。
只可惜赵明檀没有看见。
倒是王继看傻了。
主子竟然笑了,天哪,破天荒头一遭。谁不知道当朝首辅风姿卓绝,却是不言苟笑,鲜少有人看到主子的笑脸,就连自己近身伺候了好几年,也从未看到过。
就是对于自己母亲,主子也是恭敬有加,却没有笑脸。
殊不知年少爱笑的孩童早已被颠沛流离的流放生涯,磨砺得失去了笑容,待到后面历经军营、尔虞我诈的官场倾轧,更难见其笑容了。
苏晋敛去笑容,又恢复了一贯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样,淡声吩咐王继:“将盛京最好的媒人请来,明日的礼书单子一并拟好。”
“是。”
入府后,苏晋先去库房清点了一遍聘礼,又去看了养在西院的一对大雁,油然生出一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欣慰。
大雁是苏晋去年偶然所得,那日从郊外回城,偶偶这对落单的大雁。当时正是初秋,大雁南迁过冬。其中的雌雁被老鹰啄伤从高空坠落,并行的雄雁毫不犹豫地俯冲下来,停在受伤的雌雁身旁,半步不离,哀哀戚鸣。
苏晋心有所动,禽兽尚且有情,遑论人?
正好下聘需要大雁作礼,苏晋便毫不犹豫地将它们了回来,救活了雌雁,便养了下来。
一雌一雄,忠贞相依。
苏晋抬手捋了捋大雁的羽背,又喂了些吃食,低喃:“我救了你,又养了你们这么久,该报答我了。”
也不管鸟禽是否听得懂,苏晋拍了拍两只大雁的脑袋,转身便去了主院,将请媒人下聘的事告知了苏母。
陈湘儿正替苏母捶背,动作猛地停顿,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晋。
苏晋虽早已给苏母通过气,可苏母却没想到会如此迅速,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是哪家姑娘,遂问道:“阿晋,是哪府的姑娘?我可认识?”
“母亲明日便可知晓,不必急于此时。”苏晋说。
苏母佯怒道:“对母亲都藏着掖着,难不成母亲还会反对不成?”
苏晋没有说话。
苏母道:“行了,你不想说的事,我就是撬开你的嘴,也撬不出半句话。你能想通找个知冷知热的妻子陪在你身边,等母亲百年之后,也有人照顾你,我也就稍许宽心了。若你的身体能有起色,留个一儿半女,为老苏家留个后,母亲此生再无憾事。”
“母亲,近日可有替表妹相看的人家?”苏晋不欲苏母揪着他的事唠叨个不停,瞥见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的陈湘儿身上,顺势将话题转移到了陈湘儿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