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的时候,竹生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就连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几分。他正想提醒主子抓住这个好机会,却听男人哑声问他,“你说什么?”
以为主子这是太高兴了。
竹生笑了起来,他和天青除去性格,相貌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却因生了一颗虎牙,笑时要比他的兄长多几分孩子气,“您也没想到吧,属下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也愣住了,顾小姐平日多温柔端庄的人啊,这次居然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等那萧世子回去,肯定得大吃一惊了。”
“不过也是他活该!放着这样的珍珠不要,非得拿一颗鱼目当宝。”竹生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有多嘲讽就有多嘲讽,还有些幸灾乐祸,也幸亏这个萧世子是个傻的,要不然哪有他们主子的机会?他可不希望主子一辈子孤苦一人。
“属下趁着他们慌乱的时候进伯府打探过,那封和离书虽然是一年前写的,但上头有官印,是作数的!”
“主子,现在可是个好机会,不如咱们明日就去东郊跟顾小姐提亲?”
他在这絮絮叨叨,出谋划策。
齐豫白却没有说话。
马车中照明用的纱灯因为燃烧得时间太长已经不够明亮了,照不清他低头的脸,只能照出那一双苍劲有力的手,一只手随意摊放在膝上,微微悬起的手指修长有力,其中中指左侧处有一粒并不明显的痣,而另一只手依旧握着车帘,手腕上佛珠悬挂的暗红穗子衬得他精瘦手臂上裸露的肌肤很白。
这是一双识文断字文人的手。
可那虎口处和指腹处的薄茧也能看出他并不是不通武功。
外头深蓝色的天空有淡淡浮云从遮蔽的满月处往四周散去,天地忽然变得明亮了许多,可马车中的人却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低头抿唇不语。
只是这一次,男人把手腕上的佛珠摘了下来。
竹生听到佛珠转动的声音便知道主子这是在想事。
主子三年前去了一趟寺里,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这串佛珠。自此之后,每逢主子有想不通或者做不成的事后便会拿下佛珠在手中慢慢转动,只不过这三年,主子也就只有见到那位顾小姐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齐豫白的确在想事。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预计萧业这次杭州一行会带顾家女回家,他以为竹生是来回禀此事,是来打抱不平,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与萧业和离并且离开萧家了。
这怎么可能?那一世这个时候的她明明还深爱着萧业。
除非……
“咔嗒”一声,两颗佛珠忽然撞在一起,在这寂静无边连鸦雀都没有的官道上发出不轻的响声。
“主子,怎么了?”竹生抬眸。
可车帘先前已然落下,他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半晌。
里面传来男人如旧的冷冽声音,“没事。”
可若是细听的话便能发觉男人的声音其实并不似平日那般平稳。又过了一会,齐豫白说,“你继续去她身边守着,有事及时来报。”
“好嘞!”竹生已经把那位顾小姐当作自己的未来主母,自是应得十分高兴,可正等他想起来去东郊的时候却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轻举妄动。”
这便是仍旧不肯让顾小姐知道他的存在。
竹生不解,有心想问,但看着那面平静的石青色绸帘,又不大敢,只能满怀疑惑应声离开。
马蹄声逐渐远去。
云阔领着其余侍从过来。
“主子。”
无人说话。
云阔等人便垂首静立等着他吩咐。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走吧”,众人才称是启程。
马车继续向城门的方向驶去。
车帘晃动,隐约能瞧见月光下一张雅卓分明却又五官矜贵的脸,此时这张清隽面孔的主人依旧闭着双目,手中佛珠从指尖下滑过,不知道他在沉思什么。
*
“这个点,城门怎么忽然开了?”萧业的侍从周安看着不远处本该紧闭的南薰门此时竟然开着,不由有些好奇。
城中禁止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