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没有理会他话中的懊悔,她只是沉默凝望他片刻后说道:“我爱过你。”
竹生正好打发完人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他神情微变,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家主子,可他家主子依旧静静地站在主母身后,纹丝不动,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并不在意这句话。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时也不敢说话,放轻手脚默默站在一旁。
而那边萧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原本都变得漆黑的眼睛就像死灰复燃一般燃起了两束火光,仿佛黑暗中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束火把,他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许多。
他满眼希冀地看着兰因,只是他的希冀也只是保持了一瞬。
很快他又听到兰因说,“在顾情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曾一心想着嫁给你,那个时候我住在外祖母家,却没有什么归属感,后来回到家里,那种感觉就更加深刻了,我那会就想着或许等嫁给你就好了,等嫁给你,你就是我白头偕老、琴瑟和鸣的夫君,我们会拥有自己的小家。”
虽然从小时候的事上她能看出萧业并不一定是她的良人,但在那个时候,除了萧业,她也没有其余的选择了。
兰因说得很慢。
原本以为那些记不清的事此时想起才发觉她还是有印象的,可也只是有印象罢了,再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她只是一个叙说别人往事的旁观者,没有一点波澜起伏,“知道你失踪的时候,我也很担心,我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甚至还想过亲自去找你。后来他们说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那会有多高兴,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你,问你好不好,可你……”
兰因没再往下说。
可萧业却变了脸,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那会满心满眼只有顾情,才知道顾情的身份,他担心她回到侯府能不能适应,哪有心思去关心兰因在想什么?
“对不起……”
他喃喃道着歉。
兰因摇头,自觉不必,她只是继续语气平静地说道:“后来我发现你和顾情的事,我虽然难过,但想着若你们真要在一起,也无妨。可你说你要娶我,我信了你的承诺,我如期嫁给了你,我想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那么我也就不再去管那些事,好好和你过日子。”
萧业苍白着脸,他眼中的光再次熄灭了,只是这一次那双漆黑的眼中还饱含了自责。
满心羞愧、无地自容,他不敢再直视兰因。
他想让兰因别再说了,可他开口,却一个字都发不出,他只能摇头。
兰因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起这些往事,她只是叹道:“萧业,我爱过你,这是真的,但我现在不爱你了,这也是真的……我现在过得很好,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可以吗?”
她说完没得到萧业的答复也未再理会他,而是看着身边的齐豫白与他说,“大人……”
她想与他说抱歉,可齐豫白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不等她开口,他就率先说道:“不必道歉。”
“与你无关,无需道歉。”他看着兰因重复一遍后,复又垂眸去看她的手腕,在看到那边的红痕时,他转着佛珠的手一顿,目光幽深,薄唇再度紧抿,须臾,他方才开口,“回去记得上药。”
“还有,不必担心,那些人,竹生已经打点过了。”
兰因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是真怕那些人乱传,她自己被人议论也就罢了,若是把齐豫白也牵扯进来,那她日后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与齐家祖孙相处了……此时听到这话,她朝人一笑,柔声应道:“好。”
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齐豫白,打算等他先走再回府。
齐豫白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他在她的注视下,没再说话,也没看萧业,领着竹生转身朝府中走去。
兰因目送他离开,紧绷的心弦稍松,她看了一眼还低着头不知道在喃喃什么的萧业,没有理会,只是同松岳说了一句,“你看着些,若过一会他还是这样,就让萧家过来接人。”
“是。”
松岳应声。
兰因便未再多言,领着时雨要走。
时雨却道:“您先进去,奴婢和松岳说句话。”
兰因还以为她担心松岳在之前的扭打中受伤,倒也未曾多言,她点了点头,自己抬脚走进顾宅。几乎是她刚一动身,萧业就晃过神来了,他看着离开的兰因,脸色一变,他再度朝她伸手,他想让兰因不要走,可他的前后都是人,顾宅的家丁和侍从纷纷阻拦住他,不准他离开,他自知有愧又不敢跟兰因的人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兰因离开。
恰在此时,时雨开口了,“萧世子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主子了,您一个马上要成婚的人,还是别让您下一任妻子难堪了。”
萧业皱眉。
他扭头看向时雨,不解她的意思,“你说什么?”
“什么我马上要成婚了,我和谁成婚?”
“咦?”时雨笑盈盈地站在石阶上,看着萧业那张还残留巴掌印的脸,嘴边酒窝深深,她端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嘴里的话却跟刺骨的冰刀一般寒冷,“世子不知道吗?这可是您的母亲,成伯夫人亲自说的呢。”
眼见萧业脸色惊变。
半晌的功夫过去,他忽然沉着脸掉头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