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因,顾兰因,又是顾兰因!”
萧母再次被这个名字激怒,她收回伸出去的手,紧握成拳,她尖锐的指甲直戳在手心的皮肉上,很疼,她却没有松开,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萧业,咬牙切齿怒声道:“你难道忘记她和你说什么了?你是不是糊涂了,被这个女人欺辱践踏成这样,你还不死心!”
“我没忘。”
萧业淡声,“所以我谁也不娶。”
萧母震怒。
可她的愤怒却衬得萧业的神情愈发平静,他就这么神色平淡地看着她,淡声道:“我曾经应允您的,依旧作数,但也请您答应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更不要试图伤害她和她身边人……”看到她依旧沉怒的脸,他沉默一瞬,又添了一句,“如果您不想失去您的儿子。”
“你,”
萧母蓦地瞪大眼睛,颤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晚风轻拂他的脸,萧业长眉黑眸,静站门旁,月色倒映在他的身上,他神色苍白,眼中一点情绪都没有,他就这样在萧母惊怒的目光下淡淡说道,“我只是累了。”
他说完转身回屋,没再理会萧母。
……
萧业这一晚睡得浑浑噩噩。
他不知道萧母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睡着没,他做了许多梦,又不像是梦,更像是……他和兰因过往的回忆。
画面仿佛走马观花一般,一会一个场景。
他看到了第一次见兰因的情景,彼时她才五岁,他也才七岁,她穿着一身红衣,身上挂满珠玉,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头上还系着蝴蝶结,跟顾情不一样,她喜欢跑喜欢笑。
她跑起来的时候,头上的蝴蝶结就像真的蝴蝶一样。
画面中,他被母亲领着跟她们姐妹问好。
顾情怕生,打完招呼就立刻躲到顾母怀中,只露出一双眼偷偷看他,可她呢,她的胆子当真大的不行,他还没跟她打完招呼,她就偷偷掀起一双眼睛看他。
她那双杏眼黑白分明,水盈盈的仿佛会说话,抬眼时上扬的弧度带着藏不住的好奇,等他自报家门,她恍然大悟,“啊,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吗?”
满堂哄笑,他皱了眉,她却一点都不怕羞,还过来想牵他的手,还是顾母笑着喊住她,她才悻悻然一耸肩,瘪着小嘴说,“不牵就不牵嘛。”
那是他第一次见兰因。
萧业以为他第一次见兰因的时候,应该是不喜欢她的,他喜欢安静,她太吵了,可此时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他才发现,那一天他不知偷看了她多少次。
画面一转。
这一次是他和兰因成婚的时候。
她穿着一身大红婚嫁服静坐在床上,他在亲友见证下用系着红绸的秤杆挑起那块绣着鸾凤和鸣的红盖头,她映着头顶的灯花缓缓抬头,杏面藏春,美目含羞,她只看了他一眼便红了脸低下头,而他在那些调侃声中,清晰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
画面一幅幅转,全是这三年,他和兰因相处的画面。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兰因是怎么从最开始的爱恋希冀到后来一点点封住自己的心房,变得理智端庄。
萧业在梦中红了眼,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他想哭,却先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他睁开眼,清冷月光下,有个身影坐在昏暗的光影里。他才醒来,视野模糊,只瞧见一张肖似兰因的脸,还有一股熟悉的梅香,才亲眼见过他们这三年相处的情形,懊悔与痛苦还在心中徘徊,陡然看到“兰因”出现在他面前,他一时也顾不得是不是梦,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离她近些。
“兰因……”
他哑着嗓音喊她。
他红着眼坐起身想把她纳入自己怀中,他想与她道歉,想和她说对不起,可他所有的滚烫爱意在那张脸转过来的时候消失殆尽,就像是忽然坠入寒窖,他僵硬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泪痕,可他却再无怜惜,他怒声质问,“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对待,可顾情还是难以接受,她无法接受一向关心自己的萧业会变成这样,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似的不住往下掉,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出来,她没有理会萧业的斥责,更没有如他所愿离开,她甚至还朝他扑了过去。她拼尽全力抱着萧业缠着萧业,就像是被遗弃的小孩那般无力哭着,“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你明明是爱我的,你为什么要骗自己!”
“阿业,你说过要娶我的,现在我们都自由了,你可以娶我了。”她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一边哭一边说,“就算你也爱姐姐,可姐姐已经走了,你为什么不能多看看我?我爱你,我爱你啊!”
她缠得太紧,萧业一时竟没法挣开,好在这里的动静太响,引起了外头周安的察觉。
“世子?”他在外头喊了一声。
萧业正要让他进来,忽然听到顾情哽咽着说,“大不了,大不了你把我当做姐姐,阿业,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别抛下我!”